第一百零二章: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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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當了老板,是可以任性了,很多人有錢不就是為了能隨心所欲。
但是,不顧多麽的有錢,大可去做些安身立命耀宗之事,卻決不能去侵犯和傷害他人,做斷人生路違反社會公德的事。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經過幾番鬥地主平富農,打擊“地、富、反、壞、右”等運動,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前,大陸上沒有有錢的人,大家的收入都來自工作單位發放的工資,而且工資雖有高低之分,但相差不是很多。家裏上班的人多,生活條件就好些。家裏幾口人隻有一個人工作的,日子就過得相當的清苦。
市民們住的房子分公房和私房,公房是國家分配的,禁止買賣,但公房與公房可以互相調換。
公房按房屋麵積的大小,每月向房管處交幾元甚至幾毛錢的房錢就行,發生牆壁塌陷屋頂漏雨房屋破損什麽的,報告街道房管所工作人員,他們就會派專人免費來修繕。
住私房的人不多,所謂私房都是些祖上傳下來的老房子,沒有被國家列入打擊整治範圍內的一些私人產業,大多也隻用來自住,極少有人拿出來交易。
一些大戶人家的宅院,在解放初期被政府沒收後,分配給附近的老百姓住,一個大牆門內,幾戶甚至幾十戶人家擠在一處住。
牆門內老房子的隔聲效果很差,大家貼隔壁住得近,有什麽動靜都聽得到。
夜深人靜時,赤腳走在樓板上都嫌聲音太大。
與平矮的老房子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三、五層樓高的水泥樓,大多是機關部隊的住宅樓,也有一樓開了商場,上麵幾層樓分配給市民居住用了。
人們通常把這些水泥樓稱為“新房子”,直到八十年代末開始有商品房銷售時,人們也習慣把商品房叫做“新房子”。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前,n市三層以上的新房子極為少見,大批新房子的住宅小區更是聞所未聞,弄堂、牆門、沿街房是n市人的主要集聚居住形式。
大弄堂裏散布著幾個牆門,牆門內有幾條小弄堂。人們大多分樓上樓下兩層居住,單門獨戶朝著馬路的叫沿街房。
顏龍出生在n市有名的張家牆門,那是一個以明末清初時期抗清民族英雄張蒼水故居為中心,經過幾百年自然發展形成的大牆門,一條長約三、四十米,寬敞的石板甬道由南至北,從蒼水街的大馬路邊直通到張蒼水故居的前大門,沿途有三個小牆門和幾戶大門直接開在甬道邊的人家,那些不用走路未鋪上石板的地方都種起了樹木。甬道兩邊住有二三十戶人家,甬道盡頭是張蒼水故居又叫張家明堂,裏麵有二十多家住戶,粗略估算一下,整個張家牆門的住戶應該有300人左右。
在張家牆門顏龍整整生活了十個年頭,三、四歲開始外祖母就放心地讓顏龍在牆門內與其他孩子玩,男孩們總是在幾個老地方打彈子、碾銅板、拍煙殼。有女孩子加入時,就在早就選好的石板地上跳房子,或一塊去暗弄堂裏捉迷藏。
每當可以吃飯、需要回家時,大人衝著那幾個老地方叫喚幾聲,小孩子們就各自散了回家。
老是讓外祖母多喊幾聲的顏龍,洗手時屁股上經常性會被外祖母揍幾下,連帶拍去顏龍身上的塵土。
張家牆門裏的大人們相處得十分融洽,有事沒事的常來串門,外祖母是蒼水街道辦事處的治保委員,家又在大牆門口,廚房門就開在甬道邊,因此來串門的人特別多,出門辦事、逛街、買菜回來的,都會來歇歇腳和外祖母講講大道,說些小道消息,顏龍由此每天有各種各樣的水果與零食吃。
60年代的很多小孩都不上幼兒園,張家牆門就是顏龍的幼兒園,亞萍阿娘、長腳老太、大頭阿爸、啞子伯伯,阿毛舅舅,都是顏龍的幼兒老師,就連管著牆門口兩隻掏米缸裏水,老是彎著腰的紅鼻子老伯,在掏完泔水抽旱煙時也能教顏龍認識幾個字。
90年代末張家牆門被拆了,張蒼水故居作為曆史文物保存了下來,保留的麵積不到原張家牆門的一半,其他地方種上花草變成了,張家明堂變成一個抗清英雄文物陳列館。
顏龍在10歲那年,就已經離開張家牆門,跟著父母住在n市西邊的一個牆門裏。
原先可能是“地主老財”的宅院,牆門裏有前庭、後院、堂前間,還有帶圓球扶手精致寬大的實木樓梯,房間都是金漆地板、通排玻璃窗,圍牆高過二樓房間的窗戶。
牆門內住有五戶人家,有11個小孩子,樓下東邊房朱姓家有五個女孩,阿四還是顏龍的小學班長。樓下西邊房潘姓家倆個小孩,女兒大兒子小,那男孩七、八歲,個頭矮小綽號“老鼠精”,不大與別人交往,女孩大顏龍一歲,長得白淨漂亮大眼睛很好看。住樓上西廂房的老太太也是一個女兒一個兒子,但都已長大並參加了工作,不在我們小孩子之列。
樓上東廂房是兩個女兒,姐姐燕子大顏龍兩歲,妹妹蘋果小顏龍一歲,燕子的臉有些尖長,走路蹦蹦跳跳的。蘋果的臉圓圓的,短頭發與耳根一刀齊,說話走路慢悠悠的,叫她們燕子蘋果太貼切不過,致使顏龍隻知道她們姓洪不知道她們叫什麽名字。
顏龍的家住在堂前間的上麵,房間方方正正的大約二十多平方米,朝南是通排的窗口,東西兩邊是隔壁,北壁外是公用樓道沒有窗戶,房間要采光好就不能分隔,顏龍和姐姐睡東南角的一張床,爸爸媽媽睡在房間的西北邊。
牆門的北院有幾間陰暗矮小的房子,顏龍家有一間正好用來吃飯與堆放雜物,與潘家共用一間鹹房。
70年代初n市的西門口接近郊區,治安有點“野”。在張家牆門自由慣了的顏龍,起初愛到牆門外去玩,直到有一天在離家不到幾百米遠的河邊,兩個高出顏龍半個頭的男孩在顏龍腿上捅了一刀,在醫院縫了幾針後,顏龍就不大出牆門去了。
蘋果是顏龍在牆門裏最要好的玩耍夥伴,她不大愛說話,與顏龍一起把她的洋娃娃一個個擺好,然後一塊使勁的洗手,打肥皂、換水,再慢條斯理地吃那個長年躺床上,老是咳嗽的蘋果爺爺給他們提供的橄欖餅幹等零食。
在牆門裏住了不到兩年,顏龍的媽媽在離外祖母家很近的n市鼓樓邊找到願意調換的房子,顏龍就搬出了牆門,住進了一樓一底的沿街房。生活環境也發生較大的變化。
父母在後門那塊原房東用碎磚圈好的空地上,隔個天井為顏龍搭了一間六七平方米的小屋,從跟外婆睡到與姐姐兩個被窩擠在一張床上,顏龍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空間,獨立的臥床。盡管下雨天那間小屋四壁會不停的滲出水來,被褥老是濕漉漉的。夏天屋麵有悶又熱。但顏龍不想再與天井對麵親人去擠在一塊。
顏龍把小屋四壁漆成喜愛的深藍色,希望能擋住點雨水,隔去些熱量,把床從牆壁邊拖開幾公分,用自行車車鈴墊起床的四腳,既擋潮濕又防臭蟲。
在那間小屋裏,顏龍完成了他的學業,寫出了第一篇在1983年《寧波日報》得到發表的微型小說《渴望》,參加了工作,還養過三隻貓。
小屋見證了顏龍與蘇紅和結發妻子的感情與戀愛史,直到1988年,父母把樓上房間讓出來給顏龍做婚房,顏龍才離開了那間住了十幾年的小屋。
每當天氣潮冷,受揮之不去的風濕疼折磨時,顏龍就會想起那間小屋,想起把因潮濕而脫落的藍漆皮再粘回到牆上去的情景,令顏龍想起那些喜歡從後門進出小屋的青少年時期的朋友們。
決定不去技工學校,顏龍徹底處於無職業狀態了,想來也有點諷刺意義。顏龍在職場上摸爬滾打四十年,自以為見長於職場,還帶有和帶出不少事業有成的徒弟,如今距離退休還有兩三年,卻先要麵臨失業,顏龍決定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