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可住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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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輅第二天才與蘇母說起去成都府的事。

    蘇母四十來歲才生下蘇輅,自然疼愛有加,聽蘇輅說要去成都府求學,也沒反對,隻是吩咐小翠和金剛仔細伺候好蘇輅,自己親自給蘇輅收拾東西。

    出門在外,穿的用的都得帶,蘇母收拾著收拾著發現一個箱子根本裝不下,得裝兩箱才夠。她又叫人抬來第二個箱子,把蘇輅可能用到的東西統統裝箱。

    蘇渙從外頭回來,就見到屋裏的人忙進忙出。

    進屋一瞧,自家帶回來的東西都被翻了個遍,兩口箱子已經塞得滿滿當當,蘇母嘴裏還念念有詞,說“這個得帶這個也得帶”。

    蘇渙一瞅這陣仗,哪會不曉得妻子是在為小兒子的出行做準備。他說道:“他是去別人家裏讀書的,你給他收拾這麽多東西做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把家都搬過去了!”

    蘇母說道:“你懂什麽,這都是兒子用慣的東西,到時他要用的時候手邊沒有怎麽辦?”

    蘇渙直搖頭:“都說慈母多敗兒,等著看吧,看你都把他慣成什麽樣了。”

    蘇母口裏雖辯駁了蘇渙的話,卻也知道去別人家借住不該帶這麽多東西,隻能開始把箱子裏的東西往外拿,把兩箱東西收拾成一箱。她忙活完了,又讓人去把芸娘喚來,問她是留在老宅這邊還是跟著蘇輅去成都府。

    蘇母不重口腹之欲,除非是兒子送來的,不然的話有她就吃,沒有她也不惦記,所以兒子要出門,她私心裏是想讓芸娘跟過去的。

    芸娘把蘇輅從小小的嬰孩照顧到這麽大,心裏早就打定主意這孩子去哪裏她就去哪裏。她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想跟著去成都府。”

    蘇母便讓她回去把東西收拾好。

    蘇渙正在旁邊看書,聽蘇母詢問芸娘的意見本想說上兩句,又顧及到芸娘在場,隻得先把話咽回去。

    芸娘一走,蘇渙才沒好氣地道:“你讓那小子帶上小翠和金剛就算了,讀書時確實得有人伺候。可你讓他把芸娘也帶上像話嗎?真把別人家當自己家了?”

    蘇母說道:“等他們嚐過芸娘的手藝,就不會嫌棄我們讓多帶個人了。”她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可兒子出門在外,她自己沒法跟著去,總得讓兒子底下的人全跟去才放心。

    蘇渙無話可說,隻得閉嘴。

    另一邊,王弗也正為蘇軾收拾東西。

    他們新婚數月,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自然是不願分別的,可王弗也知道機會難得,這次張方平願意教他們還搭上了父親故交的人情,錯過了可就沒這樣的機會了。

    夫妻倆便挑揀要帶去的東西邊說話,不知不覺便把要帶的行李收拾完了,男人出門沒太多講究,隻一個包袱就完事。

    翌日清早,三兄弟在大門口會合。

    蘇軾背著個包袱。

    蘇轍背著個包袱。

    蘇輅帶著他的丫鬟、小廝以及乳娘兼廚娘,還有兩口塞得滿滿的箱子。

    一口箱子裝的是蘇輅的東西,穿的用的都背上了,筆墨紙硯倒是沒帶,他們準備到成都府後一起去買的。

    另一口箱子裝的是芸娘備著的大小廚具和調料,比如她自製的酵母粉就得提前備好才能隨用隨有,別處根本買不到現成的。

    蘇軾和蘇轍眼睜睜地看著下人們把兩口大箱子搬上車。

    看到蘇輅宛如搬家的架勢,王弗與程氏她們的離愁別緒全沒了。

    蘇輅也不覺得離開家有什麽,隻反過來叮囑他娘要好好養生,記得別讓他爹暴飲暴食、戒重油重鹽,他們夫妻倆年紀都五十往上跑了,可得好好愛惜身體。

    蘇母聽著小小的兒子那副語重心長、殷殷叮嚀的模樣,心中越發不舍。可兒子生來疲懶,難得這次主動說要出去玩兒,她也不想拘著他,左右有蘇軾和蘇轍兩個堂兄看著,總不會出什麽事。

    蘇母很清楚這次兒子說是要去成都府讀書,不過是覺得成都府好玩罷了,絕不是真心想要發奮上進。可就算隻是出去走走看看,結交一點誌趣相投的朋友、增進一下堂兄弟們之間的感情,也是件極好的事。

    自己兒子自己知道,隻有他感興趣的事,他才會好好去做。別人逼著他做這做那,他隻會應付了事,半點心思都不會用在上頭。

    他們年紀都不小了,慣不了兒子幾年了,往後兒子長大了,總是要自己立起來的。

    她們得學著放手。

    母子倆說完話,蘇輅才跳上車與蘇軾兄弟倆會合。

    兩輛車轆轆地駛向成都府。

    蘇軾最年長,到了地兒他先下車與門房說話。

    門房見了蘇軾,恭恭敬敬地說道:“官人一早就吩咐下來,三位郎君請跟我們來。”

    這時小翠和芸娘已經下了車,金剛把第一個大箱子搬下車,又去把第二個箱子也扛下車,把兩個壘在一起等著蘇輅的下一步指令。

    門房見蘇軾背著個包袱,還以為他們就這點行李,瞧見小翠三人後有些發愣。

    蘇軾到底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郎,注意到門房的目光後耳根有點發燙。

    他們家小堂弟什麽都好,就是太嬌生慣養,吃的穿的用的都挺挑,來別人府上還把廚娘都捎上了。

    這事要是擱在自家,自己也得在心裏嘀咕幾句。

    蘇輅倒是泰然自若。他跟在蘇軾後頭和門房問好,接著乖巧地問道:“小翠、芸娘、金剛都是跟著我來的,不知張叔家可住得下?要是住不下,我可以讓她們在附近租個院子。”

    客人來都來了,哪有讓人去外麵租房住的道理?

    門房忙說道:“住得下,我們這空房多著呢。”

    門房領著蘇輅一行人入內,將他們引到前廳後便去與管事稟報了此事。

    管事立刻讓人收拾好小翠三人的住處,盡量緊著蘇輅的房間來安排,別把人家主仆幾人分開了。

    張方平白天要去前衙辦公,他妻子馬氏與幼子張恕出來迎接張方平的三個準學生。

    張恕年紀與蘇軾他們相仿,正是讀書備考的年紀,與蘇軾兄弟倆自然一見如故。

    他們聊得來,蘇輅這個半大小子就落單了。他沒見著張家小娘子,有點失望,隻能在馬氏的熱情招呼下吃吃茶嚐嚐點心。

    唉,前兩次見麵果然是緣分,不知道他們的下一次緣分什麽時候才來呢?

    另一邊,張方平在琢磨著外麵的謠言。

    最近也不知哪傳來的消息,說是儂智高帶領的叛軍要打過來,底下的官員也聽風就是雨,緊急征召兵卒,練弓的練弓,築城牆的築城牆,百姓苦不堪言之餘也像驚弓之鳥一樣恐慌不已,生怕真的要打起來。

    儂智高這人早年想考進士,沒被錄用,自覺一腔歸順之心被辜負,對大宋心生怨恨,竟在南邊宣布建國。

    駐守南邊的官員們沒當回事,放任儂智高日益壯大,這兩年儂智高突然揮師東進,把南邊的人都打蒙了,數位守將接連跪下,南邊諸州全都拱手讓人。

    還是狄青臨危受命,領兵南下,才奪回失去的城池。

    隻是儂智高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也不知逃去哪了。

    這年頭消息傳得慢,前線的消息要過很久才傳到蜀地。這幾個月也不知是誰傳出的謠言,說是儂智高往蜀地這邊跑了,搞得底下各縣風聲鶴唳!

    張方平走馬上任以後已經著手讓人禁絕這些謠言,抓了好幾個傳謠的人,遣返被征調的戍卒,可惜收效甚微,底下還是人心惶惶。他已經遣人去南邊打探消息,隻等著派去的人帶著確切的消息歸來再發布澄清公文。

    張方平正愁著,就聽人來稟報說蘇軾三兄弟到了。

    眼看差不多到了該用膳的點,張方平索性收攏了桌上的公文下衙吃飯去。

    蘇家這三個小子都是聰明的,他得用點心好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