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誰都別想他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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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我有件事和您商量商量。”

    回到府衙,蘇輅又跑去找張方平嘮嗑。

    張方平手四平八穩地批閱著公文,口裏平靜問道:“什麽事?”

    蘇輅向張方平講述了自己對杜甫草堂建立過程的欽佩與向往。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很正常一件事,竟蘇輅口裏說出來就變了味,聽著怪別扭。

    聽起來就像“真羨慕杜甫白撿一大宅子這樣的好事我也想要”。

    “人家那是情誼深重,不是你口裏的白撿。”張方平不得不停下筆,對蘇輅進行嚴肅的思想教育。

    蘇輅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對對對,您說的都對。”

    張方平更想揍人了。

    這小子皮癢了是吧?

    張方平斜眼看他:“那你說說,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蘇輅說道:“我覺吧,如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許多先人的優良傳統沒能傳延下來,連我這個半大孩子看著都非常痛心。像您這樣有公義心、一心想把成都府治理好的好官兒,一定更為難受,所以我們應該想辦法弘揚優良傳統,讓我們蜀地重新回到過去的模樣!”

    張方平對蘇輅說道:“少說虛話,就說說你想做什麽。”

    蘇輅扯過張白紙,拿過張方平剛擱下的筆,給張方平畫了個簡略的成都府輿圖。

    就幾根線條。

    蘇輅把西郊浣花溪一帶圈了起來,說道:“我們可以在這個地方重建草堂,順道給杜工部他老人家畫像立祠,好將它打造成入蜀的讀書人必去之地!”

    張方平說道:“草堂不是重建過了嗎?”

    五代時期詩人韋莊當了蜀相,因著對杜甫十分推崇,便尋訪在戰亂中被摧毀的草堂遺址把它重建起來。

    如今他們看到的草堂就是韋莊給複原的。

    蘇輅說道:“本來我也覺得那幾間茅屋瞧著差不多了,可回來的路上聽哥哥他們說起杜工部他老人家建草堂的過程,我才發現那遠遠不夠!”

    張方平讓他仔細說說為什麽遠遠不夠。

    蘇輅就開始胡侃起來,說杜甫建房子開園圃一分錢不花,正好證明了他過人的人格魅力,也反響印證了蜀人的友善大方。

    像記載中提到的王家人、蕭家人、何家人、韋家人、徐家人,在蜀中興許還有後人在,實在沒有,找同姓之人也可以,畢竟同姓等同於五百年前是一家!

    到時想辦法去動員動員,讓這些人照著記載上的數目給錢給樹木,先比照著杜甫草堂初建時的規模把那一帶給開發起來,再擬文立碑紀念紀念,寫信找親朋好友暗示對方吹吹牛逼!

    這事要是做成了,那就是發展上的一小步、文化上的一大步,回頭磨勘時就是實打實的政績!

    張方平聽得眉頭直跳。

    他把蘇輅的意思總結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讓別人出錢出力,還得別人感激你?”

    “談錢不好,談錢多俗氣,我們講的是先人們偉大的情誼與高尚的人格。”蘇輅繃著小臉糾正張方平的錯誤說法,“這不叫讓別人出錢出力,隻是讓他們還原先祖當年的義舉。他們先祖曾經做過這麽令人欽佩的事情,他們難道不該效仿一下?做這種好事還要計較那點阿堵物,他們百年之後哪有顏麵去見他們先祖?我們可不能陷他們於不義!”

    張方平就沒見過蘇輅這麽能說的。

    他小嘴叭叭地胡侃,居然挺有洗腦效果,至少聽著很像那麽一回事。

    不就是想讓別人白給嗎?用不用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不過,為杜甫立祠是個好想法,張方平聽了很心動。

    他本人就是個杜甫迷,還曾特意寫了首《讀杜工部詩》把杜甫狂誇一通,把杜甫的詩從頭到腳誇了一遍,連標點符號都不放過的那種。

    拿偶像來做筏子撈政績這種事,張方平是不太想幹的,可若是能還原真正的杜甫草堂,想想就很讓人歡喜。

    這是個大工程,要是全部從府衙這邊撥款,張方平肯定不會動這個念頭,因為他怕被人彈劾以權謀私。

    現在蘇輅給他出了個絕妙的主意。

    弘揚優良傳統這種事,誰會不喜歡、誰會不同意?

    這些人要是肯出點錢出點力,不僅自己可以揚名,連祖宗都能被吹捧一番,怎麽看怎麽值,隻要有點腦子的人都願意吃這點小虧!

    因為好處實在太多了。

    有了蘇輅勾畫的宛如世外桃源、開闊美麗的杜甫草堂,張方平怎麽想怎麽覺得原來那三五間破茅屋配不上他推崇備至的杜工部!

    張方平心裏已經有了決定,麵上卻矜持地說道:“我考慮考慮。”

    蘇輅聽了也不失望,反正他也就敲敲邊鼓,要他自己去幹他是絕不會去的。

    主意他出了,張方平願意辦就辦,不願意辦就算了。

    反正老杜家的茅屋毀了建建了毀,經曆了無數風風雨雨,也換了無數種樣貌,怎麽看都不差這一回。

    話已經帶到,蘇輅又背著小手慢悠悠地回了後衙。

    秋末了,該吃點好的養點膘,迎接寒冷的冬天。

    入冬之後,誰都別想他再出門!

    都說秋收冬藏,大冬天的,他得遵循老祖宗的教誨把自己藏家裏!

    蘇輅這麽信誓旦旦地說著,平時也吃好喝好,準備為過冬囤點肉。

    肉多的人沒那麽怕冷!

    可惜入冬沒幾天,蘇輅就被張方平拎了出門。

    北風呼啦啦地吹,凍得蘇輅直哆嗦。

    “老師,冬天也動不了工,沒必要這時候去實地考察吧?”蘇輅很不情願地嘟囔。

    蘇輅早發現了,自從他改口喊老師,張方平就越來越不當人!

    瞧瞧,大冬天把他這個可憐的小孩子捎出門,這是人幹的事嗎?

    張方平說道:“冬天動不了工,才好敲定選址範圍去跟那一帶的人商量置地的事,到初春播種後再來換就來不及了。”

    “那也不用捎上我。”蘇輅強調重點。

    他,過了年才堪堪滿八歲,奴役童工是犯法的!

    張方平瞅他一眼,說道:“你都大半個月沒出過門了,總得出來活動活動。”

    胳膊擰不過大腿,蘇輅知道跟張方平說不通,也就不說了,唉聲歎氣地跟著張方平在浣花溪一帶溜達。

    張方平也隻負責帶著蘇輅溜達。

    他帶了負責丈量的人,按照擬定好的重建規劃開始圈地,由李師爺負責記錄好哪些地是有主的,回頭派人去和土地的主人商量置地之事。

    張方平邊信步閑行邊從蘇輅口裏掏新想法,看看有沒有值得采納的建議。

    蘇輅第二回來西郊了,沒看出什麽新東西,隻能從景區營銷和管理角度給張方平講了講。

    講到最後蘇輅腿走麻了,嘴也說酸了,心裏止不住地腹誹起張方平這個無恥的大人來。

    白要這麽多建議,一文錢谘詢費都不給!而且聊天在哪不能聊,為啥非要把他拎出來吹冷風?

    蘇輅一臉生無可戀。

    師生二人考察了一圈,正要踏上回程,天上就飄起了雪。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蘇輅還挺高興的,準備回頭雪多了,約他張妹妹到院子裏堆雪人玩。

    做人呢,最要緊的是懂得給自己創造機會!

    蘇輅開開心心地盤算著,轉頭一看,卻見張方平臉色不太好,麵色沉沉地抬眼看著車外飄落的雪花。

    “您怎麽了?”蘇輅忍不住問。

    “沒什麽。”張方平收回目光。

    蘇輅明白了,乖巧閉嘴。

    一般有人說“沒什麽”,意思就是“跟你沒關係你別瞎打聽你打聽我也不會說的我們很熟嗎我跟你說了你能解決問題嗎”。

    這種時候還非要接著問的人,都是看不懂別人臉色的憨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