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理由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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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閣老,成國公所言過慮了,須知出征的十幾萬邊軍,其中姻親故舊眾多,遍布各處,現在鬆山戰敗的消息已經傳揚開來,何來禁錮消息一說,”
眾人驚訝的發現出聲的竟然是太子朱慈烺。
眾目睽睽下,朱慈烺毫不怯場,小場麵而已,
‘既然下麵留言四起,根本無須隱瞞,我朝當先做的應是祭奠勇士,安撫其家眷,須知他們的家眷親族足有幾十萬之眾,安定了他們就是安定了邊地,此乃要務,不可不察,’
“太子所言倒也有些道理,然過往忠烈祠裏祭拜都是我大明官員勳貴,粗鄙丘八列入其中恐怕辱沒了那些功勳吧,”
也許是被掃了麵子,陳演當即反駁。
忠烈祠大明早就有,但是規模不大,因為其中祭拜都是殉職的文武官員,普通軍卒不用說了,就是百戶,千戶等普通軍將也沒資格躋身其中。
所以陳演說起來那是相當的傲氣。
朱慈烺這個膩歪,又是功名說,又是那些敗類勳貴,但是大明最後滅亡結果表明,極為優待讀書人和勳貴的大明沒有得到這些豪族士族勳貴的回報。
流賊外族入侵,這些士族大家紛紛投靠蠻狄,否則建奴絕不可能那麽快鼎定中原,真是讀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今建奴和北虜合流,肆虐我北中國,作為我大明兒女人人有守土抗擊之責,曆次抗虜多少我大明兒郎拋灑熱血性命,他們可曾在意什麽功名官職,沒有,他們隻是地無南北人無男女老幼盡皆守土抗擊,他們秉承家國興亡,匹夫有責,義無反顧犧牲性命,而我大明能為他們做的隻有彰顯他們的功業,廣布天下,年年祭拜永世不忘,如此激勵後來者保家衛國最為榮耀,可流芳千古,陳閣老,你的功名官員之說,太過狹隘了,過時矣,讓這些為國犧牲的忠臣義士豈不齒冷。”
朱慈烺言辭犀利咄咄逼人,登時讓陳演啞口無言。
其他人驚疑不定的看著朱慈烺。
如果是往日,這裏應該是再次咆哮起來。
怎麽可能將那些丘八和大明為國犧牲的官員勳貴同列,那可是盧象升、傅宗龍等豪傑人物受到祭祀的所在。
但是朱慈烺說的言辭他們怎麽反對,這些人為大明拋灑熱血生命,卻是不被祭奠,簡直毫無人情味,反駁嗎,好像挺沒臉的,朝堂上的諸公多少要些臉皮的。
所謂背地裏如何齷蹉,表麵上都要份體麵。
因此一時間沒人敢不要臉的當即辯駁。
隻是不斷有目光投向了朱慈烺,好像要重新認識這個太子一般。
“陛下,臣以為此事當立,今正是招募勇士剿滅流賊建奴之際,此舉可以激勵軍心士氣,隻是名存千古就能從者如雲,”
一個大臣上前一步道。
朱慈烺看去,正是兵部右侍郎老臣子吳甡。
嗯,這位也算是有見識的,以後的任職也證明了的。
又有幾位大臣出來讚同。
雖然不是什麽重臣,但是也顯得不是那麽勢單力孤了。
最為關鍵的是,在朱慈烺犀利的言辭下,那些愛惜羽毛的重臣不想出來反對,實在是朱慈烺的話太有殺傷力,他們不想流傳去後留下罵名。
而且和皇儲為了此事做對頗為不值。
於是此議被通過。
崇禎滿意的看了看自家長子一眼,
“著禮部和工部立即辦理,”
此事定局。
崇禎尋看了一下四周,
“今次鬆山敗績,項城敗績,我邊軍精銳損失不小,因此朕決意京營整軍,務必練出一支精兵來,”
登時下麵又是一陣騷動,但是沒有人出來說什麽,最起碼練出精兵來符合大多數的利益,現下的情況大明沒有一支精兵來不成了。
最起碼建奴如果再次入寇,京城總有些依仗不是。
“朕決意太子掌總去豐台大營整軍,”
崇禎的這句話立即掀起風浪。
“陛下,以往可是沒有太子監軍的先例啊,這,有背祖製,”
又是陳演第一個出來反對。
‘陛下,太子今年不過十四而已,整軍之事極為繁雜,隻怕太子不能勝任,’
今日一直沒有發聲的周延儒也開口反對。
有了他的發聲,又有幾個官員出列反對。
其中就有成國公朱純臣,這位總督經營的勳貴當然有動機反對有人動他的地盤。
他發聲反對後,眼光閃爍的偷瞄了一下朱慈烺的方向。
崇禎再次遲疑起來,實在是此番大殿內反對聲一片,和方才的忠烈祠相比不同。
朱慈烺暗自歎口氣。
他這個便宜老爹就是如此。
狠辣不到地方,沒有決斷。
很多對的事情沒有堅持,容易被群臣左右,關鍵時候總是忘記群臣如今屬於一個利益共同體士大夫。
他們相互勾連,欺上瞞下,蒙蔽君王是尋常事。
在大明的士大夫看來,君王該當垂拱而治,天下當由他們士大夫來治理才是。
嗯,也就是有共鳴的一小撮人代表全天下。
而君王該當打破他們這個特權壟斷,尤其是在這個緊要關頭。
但是崇禎缺乏和他們抗衡的勇氣,沒有太祖和永樂爺的王霸之氣。
到底是深宮裏長大的娃,可憐都沒有離開過京城,見識還是差了點。
這就是崇禎一生杯具的來源。
朱慈烺再次上前一步,他笑眯眯的環視了眾人,
“諸位臣工稍安勿躁,諸位不會以為我這個十四歲的小太子有什麽不軌之意吧,”
雖然這些人說什麽違反祖製,其實就是說容易造成東宮太子尾大不掉,威脅帝位,但是不好直言出口就是了。
朱慈烺直接就挑明,你們不會認為我一個十四歲沒有助力的小娃有窺伺帝位之意吧。
有你們說出來,當麵反對。
方才還是鼎沸的朝堂為之一靜。
這話還真沒法反駁,朱慈烺一個十四歲的小娃,而且身邊沒有什麽太子黨,最多身邊有些東宮的少詹事等屬官、吏目,星散的一些護衛,沒有自己的勢力,年紀又很小,威脅帝位隻說,誰能說出口來。
這話說出來也沒人肯信就是了。
這根本不是反駁的理由。
‘殿下,我等不敢非議太子,但此事以前沒有發生過,’
還是陳演幹笑一聲出言。
臥槽尼瑪,你個老賊是和我對上了。
朱慈烺記住這個陳老賊了,日後算賬。
‘怎麽可能沒有先例,別是忘了當年的仁宗爺留守京師,可是手握重兵,有監國的重任,’
朱慈烺立即提出了朱高熾的例子,那時候朱棣南征,全靠朱高熾穩定後方。
‘當時不同,那可是靖難之時,非常時期,’
陳演繼續笑道。
朱慈烺也在笑著,他可是等著有人接話呢,早就設套了,
‘今內有流賊作亂,外有建奴肆虐,局勢之艱難尤過於靖難之時,正是非常時期,陳閣老以為然否,’
來,你說說現在是不是非常時期。
陳演一怔,這話真沒法反駁。
其他人也是默然,這話懟不上。
他們沒想到太子和陳演對上依舊如此淩厲,讓他們沒有抓手。
但是他們能想到如果他們否認現在是非常時期,那麽太子有太多例證,這根本沒法辯駁。
小太子大犀利啊。
但是有人蠢蠢欲動,因為太子這說辭有些跑題了,現在說的是太子出宮整軍。
朱慈烺知道有些人肯定要出來反對,此時的大明官員和士子已經被嬌慣成了杠精,為了出名無所不用其極,為了反對而反對。
朱慈烺立即道,
“諸位臣工不會認為我真的有能力整頓京營吧,本宮沒有那個決斷和能力,”
眾人愕然,你這是什麽意思。
先反自己,沒見過啊。
“本宮整軍,如同陛下親臨,此番整軍,就是陛下整軍,因為以往數次整軍各位臣工的表現讓陛下失望了,但是陛下國事繁重,沒法每日裏駐蹕京營,本宮見父皇勞累國事,因此主動請纓,所謂本宮整軍,不過是陛下親臨,皇室此番要一改京營萎靡之態,重振我京營永樂爺時追亡逐北之雄風,各位臣工還有何建言,盡管說來,”
朱慈烺淩厲的眼神環視四周。
京營是皇家的,他代父皇出鎮京營,按照皇帝陛下的旨意整軍,誰敢反對,來,說說你們冠冕堂皇的理由。
眾臣視線不斷交匯,心裏有意反駁,卻不好出口。
朱慈烺的理由很強大,他的整軍就是陛下整軍,誰反對說說。
說個屁,反對就是反陛下。
這個理由很正當,皇家整頓自己的衛隊用你多說。
這裏麵隻有一個漏洞,那就是崇禎也沒經曆戰陣,大約也不會整軍。
但是這話不能明晃晃的說出口,敢質疑當今萬歲嗎,可以,但是別太明目張膽。
而且理由得相當的充分,否則,嗬嗬,最近誰都知道萬歲爺因為鬆山敗績十分光火,別成了出氣筒。
打板子是輕的,還能沽名釣譽一下,但是萬一下了詔獄呢,那就不好玩了。
周延儒仿佛這時候才醒過來,他拱手道,
“陛下雖然神武,但畢竟未曾經曆戰陣,因此臣下以為還須調遣精兵強將輔佐太子成事,”
他這話一說,吏部尚書李日宣、兵部右侍郎吳甡、吏部左侍郎蔣德璟都紛紛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