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嚇唬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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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山縣衙,被數百開拓民包圍,還有一些膽小的開拓民在一旁圍觀。

    縣衙裏的人許進不許出。

    開拓民們說說笑笑的,越發的顯得詭異。

    在中原發生這樣的事兒,往往都是暴動,流民造反。

    而這裏,大家是拿著兵器找官府說理的。

    倒也沒什麽血腥。

    程大林坐在那裏沉默寡言。

    他想得吧,是又弄出事來了。

    臨走時候老婆的埋怨就在耳邊。

    想想也是無語,在小流求就是他帶人反擊倭寇,結果風頭出大了,被迫離開已經開拓好的小流求。

    雖然他開拓的一百多畝地,給了三百兩銀子的補償,但是又經曆了也一次艱辛開拓。

    這次,球的,不知道如何了局呢。

    南邊喧嘩起來,隻見一個馬隊趕到。

    數十名全身盔甲的明軍簇擁著幾個人抵達了。

    開拓民有些騷動。

    他們不知道是該阻止,還是放這些人入縣衙。

    程大林走了過來。

    ‘熙平知府張大人勘問此案,你等不可阻攔。’

    一個明軍吼道。

    程大林明白,解決問題的人來了。

    熙平的張處置使估摸定下了此番的章程。

    他們這次鬧事是被看作造反還是抗議,就在此時了。

    程大林揚起手,吼了幾嗓子,眾人還是聽他的話,讓開了道路。

    馬上的張賀看到了這一切,記住了高大的程大林。

    張賀一行人進入了官署,不一會兒,一個衙役請程大林入內。

    “知府大人斷案,程大林入內。”

    “程大哥,會不會其中有詐。”

    幾個老兄弟擔憂。

    程大林哈哈一笑,

    ‘放心,如果張處置使想,大軍已經開來,我等哪裏是大軍的對手,我去聽聽大人的處置就是了。’

    但是還是有些人不放心,另有幾個人陪著程大林一同進入官衙官廳。

    薑伯魯、張提和十幾個苦主相對而立。

    程大林當然站在苦主一方。

    “北山縣的風波,處置使大人已經知曉,本官就是奉命斷案的。”

    張賀沉聲道,

    “你等說說吧,此事的因由。”

    一盞茶的功夫,雙方說了情形。

    張提和十幾個苦主相互說明,相互謾罵。

    “都閉嘴。”

    張賀臉色不好看,

    “半個銀幣,嗬嗬,他們辛苦開拓一年多,一畝就值半個銀幣,”

    張賀很憤怒。

    開拓的艱辛無法想象,他是親眼見到的。

    而張提這廝用坡子地置換水澆地,隻給半個銀幣,簡直就是搶劫。

    “這裏土地貧瘠,不是熟田,半個銀幣不少了。”

    張提急忙道。

    他看出了這位知府臉色不虞,感覺不妙。

    “閉嘴,”

    張賀厭惡道,他轉向薑伯魯,

    ‘你就是這麽斷案的。’

    語氣極為不屑。

    “大人,下官當時以為半個銀幣確也不少,想得不多,因此出了錯漏,”

    薑伯魯辯解。

    “我看你是想得太多了吧,”

    張賀冷笑,他的話讓薑伯魯膽戰心驚的。

    “總有人以為可以欺上瞞下,總有人以為可以上下其手,在中原可以,在南洋不成,那些人忘了這裏的開拓民手裏都有刀槍,一個不好就弄出民變來,”

    張賀的話讓薑伯魯臉上變幻,其實事情鬧出後,薑伯魯和張提後悔無及。

    但是已經來不及平息。

    ‘張提立即將吞並的其他開拓民田畝交還,將其拘提到熙平府,處置使大人要親自審問。’

    張賀的話讓張提癱坐地上。

    “薑伯魯,你是北山縣的父母官,親民官,隻是可惜你不是個好父母,倒是成了張提的衣食父母,大人令立即奪職待勘,隨本官折返熙平。”

    薑伯魯頹然。

    隻是他怨不得他人。

    薑伯魯立即下令將十幾個苦主開釋。

    “程大林,你昔日從賊,吾皇憐憫,不想數萬生靈灰飛煙滅,因此準你等歸正,怎麽到處沾染是非。”

    “這個,”

    程大林臉紅,緊張的不住搓手,貪官他不怕,遇上張大人這樣的好官,程大林倒是頗為困窘,

    ‘俺不是故意沾染是非,小流求時候俺領著大夥擊殺倭寇,那是保衛鄉裏,這次,都是左鄰右舍,俺不能看著他們被人搶占了土地不管,總得伸把手吧,唉,其實俺婆娘也在家裏大罵咧,說俺多管閑事。”

    說的四周人笑了起來。

    張賀無語,好吧,熱心腸辦的熱心事,這人太好麵。

    “大人,是不是俺這次還得去其他開拓地。”

    程大林道。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總算沒有禍及家裏。

    “這次免了,還是在這裏好生過活吧,隻是下一次休要這麽暴躁。”

    張賀叮囑。

    程大林又驚又喜,

    “大人,小的自小就是這個性子,看不得人受委屈,要不您還是將俺送到其他開拓地吧。”

    “返家好生休息吧,”

    張賀無力的揮揮手,實在不想說什麽了。

    京師乾清宮暖閣,朱慈烺和閣臣會商。

    其實就是三人,孫傳庭、陳新甲、堵胤錫。

    陳新甲已經晉為次輔。

    同時,朱慈烺拜方孔炤為閣臣,正式入閣。

    隻是方孔炤南下福州處置海商諸事,尋看開海等諸事,不在京中。

    這次閣臣來見朱慈烺,是有緊要的事商議。

    “陛下,江南和兩廣福建都出現了大批逋賦者,今年夏賦少了兩成多,虧空巨大。”

    孫傳庭稟報。

    ‘陛下,驟然出現這般多的逋賦,十分罕見,其中因由須深思。’

    陳新甲道。

    逋賦,就是拖欠夏賦秋賦商稅。

    大明一朝相當嚴重。

    比如借口今年田畝受災,借口賑濟難民,或是家中有大的變故,今年拖欠,明年後年找補。

    這般說吧,這一兩年的拖欠他們拿去放貸,也是不小的收益,反正他們收益,朝廷吃虧。

    但是這麽吃虧的事兒,朝廷怎麽不徹底處置。

    那就還得說官場和士紳的勾連說起。

    官員大部分都是士林出身,他們和士林勾連極深,相互包容,而且他們的本家也往往在地方這麽幹,他們做官當然也容忍這些。

    於是逋賦在各地蔓延。

    當然,崇禎因為稅賦枯竭,大力整飭了一番,加上朱慈烺親政後不斷下令縮減逋賦,原則上不許地方官擅自允許逋賦,因此逋賦的數量大大減少。

    但是這次又是卷土重來,其中當然很有說道了。

    “他們這是在表示對改製的不滿了,手段很齷蹉。”

    朱慈烺冷笑。

    士紳們對改製不滿,卻是種種原因無法讓朱慈烺停下改製的腳步,於是用逋賦來表示抗議。

    “陛下,此事很難辦,他們都這麽做,地方官也難為,再者,這是夏賦,可能到了秋賦,就不止是南方,可能擴展到中原,那今年的田賦大降”

    孫傳庭預見這股風氣可能向北擴展到全國。

    ‘陛下,他們這是在挾持朝廷,迫使朝廷讓步,當全力彈壓。’

    堵胤錫建言。

    “不可,人數眾多,恐造成天下動蕩。”

    陳新甲阻攔。

    “動蕩又如何,內庫充裕,南洋開拓初見成效,開銷大降,如此,朝廷財賦也有了盈餘,想利用此事要挾朕,他們是想多了,”

    朱慈烺冷笑,

    ‘朕有意建立黑名單製度,’

    三人看向朱慈烺,這位陛下又有新點子了。

    “所謂黑名單製度,就是將逋賦的士紳列入名單,其拖欠朝廷稅賦,隻因其有遇到天災,虧空太多,請求逋賦,因此,其每日裏不得吃肉,嗯,一個月吃肉一次吧,婚禮,喪禮,年節不得操辦,不得購入馬車,牛馬等物件,其子弟不得參與鄉試,省試,”

    隨著朱慈烺說出,眾人張大嘴巴,聽得目瞪口呆,

    ‘陛下,不得吃肉還成,不得操辦婚禮喪禮也成,為何不得參與鄉試省試,”

    陳新甲道。

    ‘鄉試省試都是頗為耗費錢糧的事兒,千裏赴京科考,那要多少銀錢,家裏已經逋賦甚多,怎能這般靡費,那就免了吧。’

    朱慈烺冷笑。

    陳新甲無言,好吧,他竟然無言以對。

    隻是這般斷士紳家族仕途的法子太狠辣了。

    “此外,通曉當地官員,貼出逋賦的名單,廣而告之,”

    三人麵麵相覷,好嘛,公之於眾,讓這些人沒了體麵,夠狠,

    “發出懸賞,重賞告發假逋賦的人,嗯,就是逋賦數目的五分之一,重賞告發逋賦期間違製的人,賞銀五十個銀幣,逋賦的士紳出這筆錢。”

    三人發現還是把陛下想得太良善了,感情當今廣而告之的目的在此,這個告發真是要命的存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肯定有不少人為此出首告發的。

    他們為那些士紳悲哀,和陛下做對,嗬嗬,他們不知道得罪了誰。

    “地方官吏如果不貼榜廣而告之,或是沒有懸賞,視為失職,當即奪職待勘,日後也再不錄用,其子弟剝奪科考資格。”

    朱慈烺再來一條。

    想和他鬥,那就好好鬥上一場,看看誰笑到最後,真以為這一手能唬住他。

    朱慈烺不介意讓他們知道,誰是真正的老大。

    三個宰輔已經麻木了。

    反正陛下的手段花樣翻新,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他們可以想象大多數士紳不敢反抗。

    否則就是埋下了無數禍根。

    這些手段還能破壞士紳和地方官的默契,讓兩者相互猜忌。

    一箭雙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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