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a5,你發梢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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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驅車駛出村莊,王默看一眼臉色蒼白的李蘇心,眉頭緊了緊,問她“你沒事吧?”

    李蘇心閉目不語,唇齒顫白。待到轉過村口的大彎,她忽然揪一把王默的肩膀喊“快停車、停車……”

    轟地一陣急刹車,馬路上留下一道黑色車輪印,

    李蘇心等不及搖開車窗玻璃,摳開車門,伸出頭去幹嘔起來。

    酒席上她並沒有吃多少東西,此時嘔吐的,也都是摻著酒味的涎液。

    給她順了順背,王默凝眉不展。

    “你沒事吧?怎麽才一杯酒,就這麽大反應?”

    李蘇心幹嘔了一陣兒,舒服了些許。

    她向王默擺擺手,靠回去,沉沉的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王默找來紙巾遞過去,看著她,額頭皺出了梯田。

    “王默,開車吧!我沒事了。”

    李蘇心手指捏著紙巾,極力地笑著,臉色卻很是蒼白。王默看到她鼻尖沾著發絲,口紅斑駁在下巴上,唇瓣煞白觸目驚心。

    即便是這樣,她也美的不可方物。

    王默心生漣漪,蹙了蹙眉,疼惜般抽一張紙巾拂去她臉上的淚垢、撥順頭發。

    “李蘇心,你真的沒事才好。王總他如果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還不知道要多心疼呢。”

    王默說著喟然長歎,重新發動車子、推下手刹…。

    李蘇心迎著車窗外的勁風深吸一口氣,整潔的頭發迎風飛舞。風裏夾雜著雨滴,打在臉上睜不開眼。

    王默為她關上了車窗,又揪一張紙巾遞過去,關切的問“大小姐,我現在直接送你回家嗎?你得給我一個地址。”

    李蘇心臉上緩回了一點血色,撥著被風中雨沫打濕的頭發,轉去臉問“王默,你敢送我回家嗎?不怕“我爸爸”找你麻煩?”

    王默眉頭緊了緊,苦笑道“說真的,真不敢去。但是你現在情況這麽糟糕,我必須把你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才能安心。”

    “你這是關心我嗎?”李蘇心取笑他,看一眼道路前方,有了新的想法

    “王默,你今天不急著回合肥的話。我還想去一個地方,你送我過去吧?”

    王默的臉色凝固了幾分,看她一眼,想了想還是笑笑點頭“嗯,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吧!就當還你的救命之恩。”

    馬鞍山往南,跨過長江沿大橋著漯水河堤疾駛,從柏油馬路變成鄉間小道、從村莊古街駛進崇山峻嶺,眼前越走越偏、天色越走越暗。

    放眼窗外,兩邊是巍巍高聳的山石崖壁,身下道路崎嶇顛簸,碎石遍地。

    沒有村莊,不見人煙,連一棵樹也看不到。

    王默心裏越發忐忑,看一眼儀表盤,汽油快不多了、時間也到了下午的兩點半。

    “蘇心,我們這是去那兒?”

    王默終於還是問了!李蘇心沒有提供手機導航,也沒有打開地圖,一路上都是她說左拐就左拐、她說右轉就右轉,再不接近目的地,王默真要懷疑她是不是在讓自己瞎轉悠。

    見身旁的李蘇心低眉不語,王默又試著問她“蘇心,你確定你記得路嗎?”

    她還是沒有說話,抬手指了指前方。

    一直以來,李蘇心給王默的印象都是一個鎮定、沉穩、聰慧、理性的好姑娘。她愛笑,謙遜,懂禮貌,端莊而開明,是一個看起來雖不說成熟幹練,但絕對是個有理性知深淺的聰慧女人。

    但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今天卻一再做著一些超乎尋常的事情,讓人看不透,也摸不清,莫名惶恐。

    山巒重疊,汽車駛過一段路況很糟糕的路段,顛簸了幾下終於停了下來。

    這時候雨沒怎麽在下了,但天空灰蒙蒙的,烏雲籠罩,給人於一種壓抑感。

    車門展開,李蘇心走出去仰望一圈,看著周圍亂糟糟的山石、陡峭的崖壁,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手指捏了捏、拋過天際,在眼前劃過一道弧度軌跡,悄無聲息的落進了碎石灘裏。

    拍一拍手掌,李蘇心捋一把裙擺,坐到了引擎蓋上。

    她像是忽然找到了什麽滿意的東西,深吸一口氣,嘴角綻開了微笑。

    她笑得很美、很甜,燦若夏花。

    “你說的地方,就是這裏?”

    王默看看四周,山石峭壁、了無人煙,一點生命的氣息都沒有。

    但再看跟前的李蘇心,她卻笑得很是絢爛,仙衣素裙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雙腳漫不經心的踢蕩著,十指環扣在腹前、仰視眼前的起伏山巒。

    但這裏的山石一點生機都沒有,沒有風景,也不顯藝術,更不是什麽名勝古跡!亂世堆砌,一副荒漠的落魄感。

    但李蘇心卻看著它們很開心。像是很踏實,可以感受她眼眸中的歡快欣忭,沒有絲毫的偽裝和做作。

    她拍了拍身邊,示意王默坐下來,忽又側眸問道“王默,你抽煙嗎?能給我點一支煙嗎?”

    王默先是錯愕的看她幾秒,接又搖搖頭說“抱歉,我沒有香煙,平時不抽。”

    李蘇心秀眉微凝,卻也不顯失望,徑歎一聲,“你該學著抽的,男孩子會抽煙才顯氣質。”

    王默莫哀一是的點頭,坐在了李蘇心身邊。

    引擎蓋很燙,雨剛停,它就幹了。

    這時候微風吹來,李蘇心秀美的長發飛揚,刮在王默的臉上。

    “知道嗎,幸好今天下雨,要不然我敢保證,你在這裏一秒鍾都待不住。”

    李蘇心說完轉頭看一眼身旁的男人,他的襯衫上落了自己的頭發,她伸手撿走,撣了撣。

    王默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劍眉不展。

    “這裏是采石場嗎?晴天的話,一定很大的灰塵。”

    即便是雨天,也能感受到那種飛塵走石的落敗與荒涼!放眼目所能及的地方,連一根野草都沒有,可見這裏的環境會有多糟糕。

    但是李蘇心卻沒那麽抗拒,以閑談的口吻對王默說“馬鋼你知道吧?別小看這些石頭,可都是礦石。隻是這邊的礦含量低一些,被遺棄了。”

    “你對這裏很了解?”王默試探著問。

    李蘇心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

    深沉的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我對這裏其實沒什麽感情的,也並不是熟悉。你如果一定要問為什麽要來這裏,我也說不好,但就是想來。”

    李蘇心說的風輕雲淡,漫不經心,但王默看到了她摳手指肚的動作,想必是有著怎樣的隱晦吧。

    “不,我看的出來,你對這裏很有感情,而且也熟悉。”

    王默說著指了指來時的路,苦笑道“不是對這邊特別熟悉的人,不可能可以在沒有導航的情況下記住這麽遠的路。一路上那麽多的岔道、這裏的山川地貌又千遍一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前不久才來過這裏,對不對?”

    王默像極了一個偵探,以自己的邏輯推理著,振振有詞,不容置喙。

    李蘇心卻堅持地搖著頭,輕笑道“王默,你不會懂的,有些地方你隻要來過一次,即便時隔幾十年你都還是會記得它的方位。這個地方不需要有多好,也不需要你對它有多深厚的情感。它就像一塊墓地、你自己的墓地,無論你去了哪裏,腳步邁出去多遠,終有一天你需要在此安息九泉。”

    王默不是太能理解李蘇心的話,搖了搖頭笑道“你是在和我說哲理嗎?還是你們有錢人家的子女都這麽難以琢磨?”

    “王默,其實你誤會了,我不是王建東女兒。”

    李蘇心忽然坦白了說,掀開包包,取出支票遞給他“還給你吧,你應該把它兌成現金,這種支票的期限隻有五天。”

    麵對李蘇心突如其來的坦誠,王默沒有絲毫的準備,他已經在心裏認定李蘇心就是王建東的女兒,身份銜接焊死了的,

    所以在他看來,李蘇心的這番話無非是貴族子弟的興歎之言,發發牢騷那種。

    “蘇心姑娘,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忽然要來這種荒涼地方,又說一些古怪的話。”王默眉頭緊了緊,擔憂的問“你是因為前男友結婚的事不開心嗎?有心結?”

    “不,”李蘇心當即駁回王默的話,冷目說道“你會懂得的,我對他沒有愛也沒有恨,但我和他之間還有一點聯係沒有切斷,我始終下不了決心,我也一直在尋找一個說服自己的辦法。”

    李蘇心說到這裏,忽然哽咽了一下,喉嚨滾了滾,悄無聲息的掩去眼角的淚花。

    “王默,我真的特別感激你,感激你能在我人生最艱難的時刻結伴而行,但你沒辦法為我做這個決定,所以請原諒,我暫時還沒辦法告訴你答案。”

    王默開始動容,可能是憐香惜玉,也可能是不想再過問,攏了攏李蘇心的肩膀,安慰道“我是你今天雇傭的男朋友,但我好像不太稱職,除了能陪你來這些地方,沒有一點博你開心的方法。”

    又起風了,帶著雨水的腥味和涼意。

    李蘇心還是有些感冒了,打了個噴嚏。

    王默緊張她,扶一把她的額頭,蹙眉看向她、關切的問“要送你回市裏嗎?你可能生病了。”

    李蘇心仰望著他,抿唇含笑,

    “拜托,能不要真把我看作富二代公主一樣好不好?我沒那麽嬌慣的,打個噴嚏而已。”

    但說完見王默還是滿目慈光,李蘇心能夠感受到他目光中的些許溫暖,眉心微展,“那好吧,你去給我拿水杯,我喝一點熱茶應該就沒事了。”

    來的時候王默特意衝了一杯熱水,當時李蘇心因為一杯白酒臉色蒼白,可擔心壞他了。好在車子裏一直放著保溫杯,泡了菊花茶,傷風的時候捧起來慰養疾寒,化疲散勞。

    “王默,你知道嗎,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我特別想去那個山頂看看,可是上不去。”

    李蘇心忽然指了指前方最陡峭的山峰,捧著保溫杯,杯口的熱浪在她臉上蒸騰。

    她說著低眉不展,吹了吹水杯,接然又說“當時讓黃鑫載著我繞了好遠的路,都沒有找到可以上去的路。太高了!”

    王默抬頭望過去,失笑一聲,徑自搖搖頭說“倒也不是高,就是太陡峭了,山坡都是碎石,連一根可以借力的草木都沒有,肯定沒辦法爬上去的。”

    “當時我們試了一些辦法,都失敗了。”李蘇心惋惜般歎息著,再次吹了吹茶杯,輕茗一口,杯口的熱浪在她臉上翻滾。

    “但是你相信嗎?其實我知道,一定爬得上去的,隻是我們沒有找到方法,都放棄的太早了。”

    聽到這裏,王默似乎察覺到了一點什麽,詫異地看一眼身旁一直強作鎮定的美麗佳人。

    這麽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為什麽要讓她受到傷害呢?又是為什麽,那個男人不肯與她肩並肩,一同堅持爬上去呢?

    這時候,王默忽然想起了那張王建東開給自己的支票、又想到了王建東走進辦公室那番盛氣淩人的話語,一切似乎都有了一個他自認為的雛形答案。

    “是你爸爸幹涉了你們的感情嗎?”王默忽然問。

    “什麽?”李蘇心動作一緩,扭過頭,怪異地看向王默問“你在想什麽?我沒有在說這件事。”

    說完李蘇心又徑自笑了起來。擰上茶杯蓋,勾一把王默的胳膊“你這個“男朋友”當的確實不稱職,專挑女票不感冒的事情說。”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山澗石穀靜謐無聲,隻有輕緩的風,吹散你無章的鼻吸聲。

    就這麽肩靠肩坐著,眼前沒有如畫的風景,也沒有動心的美物,對著荒涼落敗的石灘,無聲無息,不燥不憂,時光靜好。

    後來天黑了,像是都著了魔,不知不覺坐到了天黑。車子裏有一些零食,他們也並沒有什麽胃口,喝了些熱茶,相互依偎在後座上睡著了。

    王默把李蘇心攏在懷裏,像極了一個男士照顧女朋友,給她披上西服,聞著她發間的香味,甘甜入夢。

    可能他們都累了,睡得很沉,也不覺得害怕和驚惶,就這樣睡下了。車廂外夏蟲呢喃,身旁是你香甜的酣睡聲,四臂相擁,體溫相互依偎……

    也不知道這樣睡了有多久,

    忽然一個恍惚,王默從夢中驚醒,揉了揉眼睛,發現西服蓋在自己的胸前,身邊卻不見了李蘇心。

    王默思維慢了半截,打了個哈氣,輕喚一聲她的名字。

    可是並沒有人相應,車廂內沉寂異常,唯有自己的鼻息越發無章與倉促。

    忽然一個閃電在王默黑沉沉的大腦中乍現,打亂了所有粉飾的寧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