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少都會有些惰性，楊旭也不例外。

    在之前那個快節奏的城市中，身為某公司員工，迫於業績壓力，楊旭不得不朝九晚五的勤奮工作，就連陪女朋友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而到了眼下這個世界、眼下這個寨子裏，一切都仿佛放慢了許多，楊旭著實享受了幾日難得的清閑時光。

    哪怕是成了楊家寨的教書先生，楊旭也沒準備把太多心力放在這上麵，能偷懶時則偷懶。

    楊旭給自己製定了一個計劃，每日早上隻上兩節課，加上給學生們講故事的時間，前前後後也不過一個多時辰。

    其他時間，則都屬於他楊旭自己。

    有學生發現，先生每日在教完他們之後，便會一個人走到不遠處的溪邊，坐在一塊平坦石頭上，左手拿著一截木頭或一段竹子，右手拿著一把小刀，專注的雕刻著什麽。

    雖然感到好奇，但出於對先生的敬畏，沒有學生敢湊過去看上一眼。

    這一日黃昏，楊家寨某個寨民家的院落內，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手拿一根細竹條，正蹲在一片沙地邊認真書寫著什麽。

    “鐵蛋，吃飯了。”

    男孩的母親做好了晚飯後，在屋內招呼兒子。

    哪知叫了幾聲，外麵卻沒有動靜。

    鐵蛋母親心裏暗暗納悶“這孩子自學堂回來後，便在地上劃來劃去，嘴裏還念念有詞……自從進了學堂後，他多半時間都是這個樣子……莫不是讀書讀得癡傻了？”

    帶著疑問和憂慮，鐵蛋母親走到院中的兒子身邊，看著地麵上歪歪扭扭幾個雞撓也似的字，忍不住問道“兒子，你寫的什麽？鬼畫符似的……”

    自己辛辛苦苦寫出來的字，卻被母親說成鬼畫符，鐵蛋當然不高興。

    “娘，這不是鬼畫符，是先生教的字！你看，上麵這幾個字，是‘人之初，性本善’；下麵這三個字，是我的名字‘楊鐵蛋’……”

    “呀，我家鐵蛋真厲害，會寫自己的名字了！”

    鐵蛋母親聞言，頓時眉飛色舞，臉上滿滿的都是驕傲和自豪，儼然兒子已經是個讀書人。

    母親激動，鐵蛋的情緒卻不怎麽高，甚至他的神色間，還有幾分緊張和沮喪。

    “先生說，明日到了學堂，會檢查我們這些日子來的學習情況。學習最好的前三個，能得到他的獎勵。鐵柱、二妞、栓子他們幾個都比我學得好，我……我怕進不了前三……”

    “我兒子一定行！明天加把勁，說不定便能一舉超過他們！”

    鐵蛋母親寵溺的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一臉慈愛的鼓勵道。

    “嗯，我會努力……娘，我先不吃飯，再練一會兒……”

    鐵蛋拿著竹枝，低著頭，繼續在沙地上寫字。

    他一臉認真，眼睛裏閃著光芒，對先生明日的獎勵充滿了期盼和向往。

    同一時間，楊家寨的其他一些院落裏，上演著同樣的一幕。

    每一個孩子，都在認真勤奮地練習著先生教他們的字，同時猜測先生究竟會拿了什麽好東西，作為前三名的獎勵。

    次日，寨子裏的孩子們比往常更早的來到了竹林間的學堂前，聚集在那一片沙地前，等著先生到來。

    直到所有學生全部到齊，楊旭的身影這才出現。

    他揉著眼睛，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就連衣衫都穿得鬆鬆垮垮，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先生天天如此，學生們已經習以為常。

    在他們想來，先生一定是因為每晚熬夜看書，耽擱了太多睡覺時間，以至於早上起得晚了。

    如果楊旭知道學生們將自己睡懶覺歸咎於熬夜看書，一定會激動得淚流滿麵。

    姍姍來遲的楊旭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他板著臉孔，擺出先生的威嚴，低沉而嚴肅的聲音在學生們耳邊響起“今日要考的東西，昨日都在家中練習了罷？”

    “練習了！”

    學生們齊齊答道。

    楊旭滿意的點點頭，嘴角有了一絲笑意“好。今日我便來檢驗你們的學習成果……鐵蛋，你先來。”

    楊旭的記憶力一直很好，學堂裏數十個孩子的名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不至於弄混了。

    隻是，這些學生聰明歸聰明，但他們的名字，卻讓楊旭感到很無語。

    寨子裏的寨民，都沒讀過什麽書，再加上賤名好養活的傳言，於是鐵柱、鐵栓、丫蛋、妞妞等等這些賤名，幾乎便伴隨了他們的一生。

    這些倒還罷了，有些孩子的名字，甚至叫阿貓、狗剩、牛娃……這就讓楊旭更加哭笑不得了。

    楊紅玉、楊富貴、楊興這批寨子裏的寨民算是幸福的，因為他們的名字，是先前寨子裏請來的那位教書先生給起的。

    否則的話，說不定楊紅玉那個長腿悍妞，現在的名字就可能是楊妞妞、楊丫蛋……

    想想看，堂堂一寨之主，被人叫著妞妞、丫蛋，還有什麽威嚴可談？

    被先生點到名字的鐵蛋，從一群孩子中間走出來，可能是緊張的緣故，小臉繃得緊緊的。

    “莫緊張，放鬆了讀寫……把我平時教你的，好好寫出來便是。”

    楊旭摸摸鐵蛋的腦袋，臉上露出和風細雨般的笑容。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給學生們壓力，以免影響他們的發揮。

    看著楊旭的笑臉，鐵蛋果然放鬆了許多，他走到沙地前，拿起一根竹枝，蹲下身子，一筆一畫寫出了“人之初，性本善”以及自己的名字“楊鐵蛋”。

    他每寫出一個字，便會大聲將這個字朗讀出來。

    雖然鐵蛋的字寫得歪歪扭扭，很不好看，但他能夠寫出來、讀出來，已經讓楊旭感到非常滿意了。

    “嗯，鐵蛋寫得不錯，讀的也正確！大家鼓掌！”

    楊旭帶頭，一幫孩子們雙掌拍得“啪啪”作響，將掌聲送給了鐵蛋。

    得到先生的認可和誇讚，聽到小夥伴們為自己鼓掌，鐵蛋激動的仿佛喝醉了酒般，小臉漲得通紅，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

    鐵蛋之後，學生們一個緊接著一個的書寫朗讀。

    最終，大多數學生都能將楊旭所教的東西讀寫出來，這讓楊旭感到很滿意，油然生出一種成就感。

    對於幾個表現突出的學生，楊旭自然是有獎勵的。

    這是他昨日作出的許諾，也是學生們今日最為期待的事情。

    前三名是誰，自然是楊旭說了算。

    “二丫、牛娃、鐵蛋……是今日考試的前三名！大家祝賀他們！”

    掌聲當中，被楊旭點到名字的三個學生，無一不是“啊啊”大叫，興奮的到了忘形。

    鐵蛋也如願以償的進入了前三，雖然隻是第三名，但他和兩名小夥伴一樣又蹦又跳，手舞足蹈。

    掌聲過後，鐵蛋等三名學生睜大眼睛看著楊旭，滿懷欣喜的等著他下發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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