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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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玉嬋當然高高興興同意啦。
    槍械技術她隻是初入門,  遠不到爐火純青。
    不過眼下近年關,各路生意都緊。要等到下次打靶,估計要到年後。
    簡單收拾一下,蘇敏官回義興。林玉嬋午睡片刻,  也趕快開工。
    現在她的銷售渠道,  零售隻占小頭,  關張兩日倒也沒損失什麽。主要是海關的大額訂單,  需要盡快啟動。
    好在是“友商”義興船行全權承運,長期合作,  信譽保證,她省了不少事。
    第二天,  讓周姨到博雅總號,把容閎請過來開股東大會,  跟他匯報一下明年的銷售計劃,  安排茶葉加工的日程和人手。
    “辛苦您跑一趟。”她端過茶杯,  笑道,  “隻是我不方便過去,  您懂的。”
    容閎笑道:“其實保羅最近好多了。你可以去打個招呼。”
    林玉嬋覺得還是算了,免得又不小心招得人家死灰複燃。
    她又提到,今年年底,  人和酒店依舊有同鄉宴。容閎欣然應約。
    太平天國總不會邀請他第二次旅遊。這年是在上海過定了。
    隨後就是一些文書上的事務,  賬單、合約之類,需要讓容閎簽字。
    她忙活的時候,容閎又開小差,  口袋裏摸出英文書,拿個筆記本,拔出書簽,  開始勾勾畫畫,回複了學霸模樣。
    林玉嬋遞過賬單,他也不仔細看,全都閉眼簽。
    她想提醒一下,轉而想,那是容閎相信自己,好事。
    她隨即好奇:“您在譯什麽新書?這麽投入。”
    “不是譯書,是寫書。”容閎很得意地將筆記本倒遞她眼前,“看看。”
    林玉嬋一看之下,有點懵然。
    “這是什麽,音標課本?”
    筆記本內有漢有英,還有一些奇怪符文,跟林玉嬋學過的國際音標有點相似,但又不完全一致。她仔細研讀三分鍾,大體弄清了規律——
    “january,  feburary……啊,十二個月。這是西曆十二月表。”
    容閎笑容燦爛:“這麽快就看懂了!雖然有一定天分的因素,但尋常學生應該也不會覺得太困難。林姑娘,你說呢?”
    林玉嬋隱約明白了他在幹什麽,呼吸加速,心想赫德動作真快。文祥的“激將法”真管用。
    她翻開下一個筆記本。
    “呃……數學?”
    有人用蠅頭小楷,詳盡介紹一元一次方程的幾本概念和解法,密密麻麻地寫在筆記本一側。肯定不是容閎寫的——他的漢字書法水準比林玉嬋還差——而另一邊,則是容閎的翻譯草稿,將這份數學教案翻譯成簡單的英文。
    “雖然微積分是我在耶魯時的噩夢,但好在這些都是基礎內容,譯起來很容易。”容閎笑道,“這是我的一位朋友,李善蘭的傑作。這份算學課本,是針對稍有基礎之學員,譬如你這種做過幾年生意的——林姑娘,你讀起來吃力嗎?”
    對林玉嬋來說,那當然是閉眼都能背出來的內容啦。不過這中文課本是以文言文寫就,她還不能做到一目十行,讀起來得不時停頓思考。
    等等……
    她突然叫道:“李善蘭?”
    近代數學家,獨立發明對數微積分……李善蘭恒等式……
    這是小學教學樓牆上貼的人物啊!
    人物介紹裏隻說“近代”,她以為是民國時期的那種“近代”呢!
    容閎眼皮不抬,點點頭,苦笑,“是個算學家,跟我差不多,也是個不得誌的。對了,江海關那個崔吟梅是他外甥,學到他的一點皮毛,我去遞求職信的時候還拿微積分刁難我呢。”
    林玉嬋:“……”
    這科舉真該廢了,多少人才荒廢民間。
    都讓赫德撿了漏。
    有這麽多大神助力,一年之後,上海廣方言館絕對碾壓京師同文館,這賭約赫德贏定了。
    同時又想,吟梅先生見到自己,每次不是雞兔同籠就是水管放水,實在是手下留情。
    她笑問:“海關不是把您給拒了嗎?好馬不吃回頭草,怎麽又去給他們幫忙呀?”
    容閎覺得這姑娘簡直時刻給他驚喜,大口幹了一杯茶,笑道:“是,是海關又找到我——你怎麽知道我是在給他們編教材?”
    林玉嬋故作神秘,不答。
    她跟赫德的關於同文館的那個交易,畢竟涉及些許官場利益交換,赫德直接讓她中標,也算小小的破壞規章,因此赫德令她事後保密,不許亂說內幕。
    她隻說:“我聽說江海關奉命在上海開辦同文館分館。再說,誰有那麽大麵子,請您去編如此初級的教材?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怎麽能跟在海關幫人翻譯公文比呢?”
    她這馬屁拍得真心實意,容閎被捧得全身舒坦,狠狠吸一口雪茄,那煙一下子短了三分之一。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在做的事。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四書五經、孔孟之道還學不過來呢,還辦什麽新式學校,編鬼子文教材,殫精竭慮,報酬也不高,有這時間做點什麽不好。
    他笑道:“你給我看的那本狗屁不通的注音書,哈哈……我實在是沒法忍受讓它誤人子弟。因此海關派人找我編教材,我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他們明年正月就開課,催得可急呢。我編出一本,他們拿去用一本,現在這是第三冊……如今回想,應該稍微還個價,爭取一下報酬,哈哈哈……”
    ……
    “股東大會”一直開到天色擦黑。這時候有人敲門,原來是義興的夥計們到了,吭哧吭哧,把林玉嬋新買的保險櫃搬了進來。
    容閎趁機告辭:“林姑娘,我走了——既然你有保險櫃,那店鋪的利潤就先存在你這裏,我年後再取。”
    他匆匆把那些合約、賬單、還有教材筆記塞進包裏,不防掉出來一張印刷紙,落在林玉嬋腳邊。
    “哦,書簽,”他見林玉嬋彎腰要拾,趕緊說,“隨手撿的,不要了,讓人掃了。”
    林玉嬋還是將那“隨手撿的書簽”拾起來看了一眼,原來是廣告單。
    紙張印刷越來越便宜,如今也有不少商鋪開始發傳單小廣告,從綢緞莊到大煙館都有。林玉嬋自己也印了不少,塞到租界洋房的信箱裏,附贈一小包茶葉。
    手裏這份廣告是某外資鐵廠,倒是新鮮。
    容閎見她研究那廣告單,笑道:“如今朝廷裏有風向,要大力發展實業工業,引來不少外商投資辦廠。這是好事。哎,去年我遊曆太平天國時,也曾向他們提出類似建議,可惜無人響應……不料卻是滿清政府首先想通了。”
    他唏噓一陣,告辭離開。
    林玉嬋拿著這份廣告,心潮澎湃。
    “洋務運動”真的正式開始了。
    雖然它的壽命隻有幾十年,最終會消弭在更大的曆史浪潮中。但至少,讓她趕上了這個大清朝前所未有的、最為對外開放的時代。
    她饒有興致地讀著那廣告單上的一行行小字。
    “製造收購各種機械……船舶零件……軍用槍炮……鋼鐵回收……”
    她突然尖叫一聲,拔腿就往門外跑,追上了剛剛完成送貨的義興夥計。
    “鵬哥!”她差點一頭撞石鵬身上,滿眼興奮的光,將那張廣告單高高舉起,“這單子,帶給你老板,就說我撿……”
    她猶豫一秒鍾,狡黠地改口,“就說我特意找來的。他要是不明白,讓他來問我。”
    出乎意料,蘇老板十分高冷,一連數日沒有音訊,連個口信都沒捎來。
    林玉嬋不免泄氣,覺得那廣告單大概被鵬哥半路丟了。
    她跟徐匯茶號續簽了新合約——這次的茶葉加工數量更加巨大。毛掌櫃不能單獨做主,寫信跟另外一個合夥人商議過,才寄來簽好的合約。
    有了林玉嬋這個客戶,徐匯茶號如今日子也舒坦。多請了一半的師傅,店麵也重新裝修了一下——雖然隻是多了些書畫瓷瓶點綴,但林玉嬋看在眼裏,有一種“為什麽我在幫他們賺錢”的迷惑感覺。
    當甲方嘛,生活就是這樣。她告誡自己,要習慣。
    “弄堂阿姨茶葉罐工廠”的產能徹底跟不上。在吳楊氏的建議下,改租了浦東鄉下的一個大院。那村子流年不利,某次被太平軍攻占又撤退,一半男丁都被官府稀裏糊塗當叛匪殺了,如今留下許多孤兒寡母。其中一人是吳楊氏的親戚。吳楊氏於是將茶葉罐加工生意外包,包給了這個寡婦村,請同一個畫師上門培訓,自己當中介,抽點薄水。
    江浙一帶經商風氣濃厚,不少女子也理財有道。吳家兩寡婦相依為命,本來就有豐富的掌家經驗。這一年跟林玉嬋接觸多了,近墨者黑,更是添了膽子,開始出麵張羅女子工廠了。
    林玉嬋放手讓這阿姨折騰。反正隻要茶葉罐質量合格、成本可控,她就不管是誰畫的。
    吳氏父子的牌位徹底鳥槍換炮,修得光鮮鋥亮,一人頭頂一個小亭子,逢年過節還有肉吃,想必在地府裏也是人人羨慕的對象。
    最後,還有和義興的運輸合約。
    自從蘇老板搞到海關免稅`票,一夜之間,幾乎半個上海的華人帆船都備了外國旗,有的為求逼真,還會真雇個洋人水手放在船上,查稅的時候裝門麵。
    當然,這種免稅`票的範圍僅限於和內地太平軍占領區的貿易船隻。能免稅的機會,在總體運費裏也占比不多。但這已經小小地影響了滬上運輸業的生態,將運費成本降了那麽百分之六七。
    林玉嬋覺得,是時候重新談談價格。
    畢竟這“免稅`票”的信息,是她先從海關內部布告欄看到,然後助人為樂,主動告訴蘇敏官的。如今世情險惡,這麽傻白甜的“友商”已經不多了,他要是不降價他良心不痛嗎?
    於是她選了天冷風寒的日子,帶足合約文件,氣勢洶洶,上門砍價。
    撲了個空。
    石鵬遺憾地告訴她:“他出門了。姑娘要是早來一個時辰就好了。先喝點茶等著。”
    林玉嬋初見石鵬時,他還是楚南雲手下一個無足輕重的夥計,煙癮頂天大,臉上寫著“得過且過”四個大字,讓人心生厭惡。
    神奇的是,自從他戒煙,人脫了一層皮,之後倒越來越精神。最近家有喜事,不抽大煙省下的錢,給兒子娶了個媳婦(婚禮上他母親還穿著林玉嬋訂做的紅菱角殼高端禮服),這石鵬更是平添富態,一年裏胖了至少二十斤。
    蘇敏官自從執掌義興以來,慢慢替換那些心術不正的夥計小弟,招了不少新人。但石鵬始終留著,作為一麵過去的鏡子,時刻提醒自己不能鬆懈。
    石鵬笑嘻嘻地將林玉嬋請到小茶室裏,粗手粗腳泡了個茶,搬個火盆進來,再次抱歉:“下次姑娘再來,可以提前派人告知一下。老板最近忙,我們幾個笨手笨腳,難免怠慢。”
    林玉嬋忙客氣幾句,這才意識到:義興的生意越來越紅火,現在有誰要見蘇老板,最好都得提前預約。
    她從來沒預約過,每次都是推門就進,基本上等待不超過五分鍾。
    有時候他為免失禮,還會特意衝個涼,換身衣服。
    有時候還會即興陪她出門。現在看來,想必是放了後麵一群人的鴿子。
    她深感慚愧。這“熟客福利”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她想,義興也該開個分號了。希望那些拘泥舊規的天地會大佬們別有意見。
    她慢慢喝著茶——博雅虹口專供,她親自監製炒出來的,高檔歸高檔,喝起來完全沒有新鮮感,如同左手摸右手,頗為無聊。
    好在喝了兩泡,就聽到門口蘇敏官的腳步聲,大步流星的進來,聽夥計們說了兩句,一把推開茶室門。
    外麵寒風貼地走,他一邊丟下鬥篷一邊嗬手。冷熱交替,雋秀的臉上浮起明顯的紅暈。
    “林姑娘,抱歉久等。”不等她表明來意,他先開口,笑容滿麵,“你上次落了東西在這裏,我怕丟,收起來了。跟我去拿。”
    林玉嬋站起來,有點莫名其妙:“上次?哪天?我落什麽了?”
    每次她都很仔細呀,帶的都是有用的文件之類,很少鋪開了擺攤,走之前也會檢查。
    蘇敏官無奈一笑,指指樓梯口,“去拿一下啦。我這裏又不是當鋪,押東西沒錢拿,丟了不管賠的。”
    她倒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隻好將自己棉服掛在椅背上,跟他上樓。
    不知怎的,覺得他今日一雙眼睛亮得不正常,上樓的腳步有點飄,步子急切,甚至能看出雙手微顫,若非了解他人品,真像是大煙抽多了。
    二樓是小客室和書房,存著合約名冊文件賬本之類。三樓是豪華老板套房,自從去年小年夜,義興易幟,她在裏麵蜷了一夜,此後還沒上去過。
    林玉嬋在門口駐足,懷疑道:“放你臥室了?”
    蘇敏官笑道:“放心,裏麵陳設早就換過,都幹淨的。”
    還記得她嫌棄那床呢。占那麽小一個角,睡成個球,也不嫌難受。
    林玉嬋想起那晚驚魂,也頗為感慨,推門進去。
    哢噠一聲輕響,身後門閂插緊。蘇敏官一言不發,將她一把抱住。
    林玉嬋驚得出不來聲,本能往後退,撞到門邊,被他及時張手護住後腦,將她的頭攏到自己懷裏。她渾身一緊。
    “別怕,就一小會,你允過的,沒什麽……意圖。”
    他的聲音顫得厲害,胸腔也跟著嗡嗡顫,低頭埋在她頸間,嗬出的熱氣鑽進她衣領,癢得厲害。
    林玉嬋慢慢放鬆下來,鼻尖蹭到他溫熱的臉頰,聞到淡淡的烏龍茶氣味。
    這才想起,她確實給過一個開放擁抱授權,困難的時候,互相治愈一下。
    不必考慮什麽負責什麽後果。
    他倒心安理得,立刻就兌現權利,抱得還挺狠。
    她努力在他沉重的雙臂間保持平衡,小聲問:“怎麽了?”
    依舊是粗重的呼吸。他努力控製,一呼一吸逐漸綿長,最後雜了低低的笑聲,震得她全身發癢。
    他手臂很有力,看似隨隨便便的一攏,把她箍得有點喘不過氣。
    她上來點脾氣,抱怨:“非得在這裏嗎?”
    “對。”蘇敏官心思縝密地回,“茶室的窗簾壞了,拉不緊。”
    林玉嬋:“……”
    虧他還編出什麽落東西的借口。這點小聰明用在正道上不成嗎?
    蘇敏官輕聲笑了,抱著她搖了搖。
    “你給我的廣告單,”他在她耳邊喃喃問,“是在美國旗記鐵廠拿的?”
    林玉嬋不好意思說是地上撿的,隻得含含糊糊“嗯”一聲。感覺整個人有點輕,快要被他抱離地麵,腦子飄飄忽忽的。
    他蹭著她的頭發,又輕輕笑。有那麽一瞬間,林玉嬋覺得他幾乎要親下來,緊張了幾秒鍾,他卻一把將她放下地,一臉心滿意足之色。
    “我知道你的意思。廣東號基本報廢,維修不值得。但依舊有價值。”他走到書桌邊,打開抽屜,抽出一疊紙,遞給她,“旗記鐵廠不是唯一一家發廣告的。我暗中走訪了最近新開的外資機器廠——約莫十來家,情況都記錄在這裏。大約半數已經開放和華人做生意,其中有三家,願意收購蒸汽艦船的零部件。”
    屋內陳設果然全換過,床換成了幹淨簡樸的單人竹榻,俗氣的掛飾全沒了,添了個書架,上麵擺著些簡單古籍詩集,幾本英文通俗,並一摞律法稅務文件。
    蘇敏官將她拉到書桌前,那上麵鋪著一張闊紙,一行一行,巧秀舒展,全是他的字跡。
    “我算過了。買下廣東號,拆卸其中的鋼板設備材料,稍微加以翻新,這幾樣都可以分別出售給不同的鐵廠,供他們回收利用。損壞的機械部分可以請人修理,我已請人估算過價格,寫在此處。如果順利,一艘輪船化整為零,可以賣出一萬五千兩銀子,還能剩下一個蒸汽輪機,修一修,可以裝在我的帆船上——義興的旗艦,那艘沙船‘燕子號’,大小正合適。”
    他一口氣說完,像個做完功課的孩子,一臉驕傲地等表揚。
    林玉嬋難以置信,拉過椅子,細細看起來。
    所有信息詳盡得出乎她意料,找不出任何破綻。
    清政府拍賣輪船,意圖有人接盤,將它改造成民船;洋商們聚集拍賣會,也是希望能買到一艘物美價廉的貨輪,修一修就能用,撿個漏。
    沒想到廣東號破損得太厲害,幾乎成了廢鐵。這才無人願買,導致流拍。
    除非……
    真有人把它當廢鐵給賣了。
    賣廢鐵也有藝術。得將它細細拆了,按磨損程度分出三六九等,然後匹配不同需求的買家,一點點,一點點的把它肢解拆分……
    拿到廣告單的時候,她也是靈光一現,想給蘇敏官提供個解題思路。
    不料他動作這麽快,已經把滿分答卷送到她眼前。
    林玉嬋猛地回頭。蘇敏官麵露倦容,隻有一雙眼睛神采奕奕,藏不住眼尾的笑意。
    她順手拉過一個凳子,指一指,笑問:“這幾天,腿快跑斷了?”
    他不客氣地坐到她身邊,說:“這樣操作下來,至少我可以白得一個蒸汽發動機,裝在燕子號上。”
    一個船主給自己的愛船命名時,大抵寄托了他在生活事業上的最大夢想。比如義興的旗艦,已下水十餘年,叫做“燕子號”,寓意跑得飛快。
    可惜它名不副實,慢得像龜。蘇敏官接手以來,對它很是嫌棄,老想著改造,不是一天兩天。
    他早就覬覦那奇異而精妙的西洋機械。既起了這個念頭,就永遠不會忘,不會放棄,哪怕用盡歪門邪道,也早晚要將它實現。
    不過,林玉嬋仔細研究了他的計劃,還是輕輕咳嗽一聲。
    “按你的推算,整艘輪船化整為零,可以賣一萬五千兩。”她輕聲說,“可那日的拍賣競價,最低也是兩萬五千兩。你別告訴我,你打算多花一萬兩銀子,買一個蒸汽發動機……”
    蘇敏官食指抵在嘴唇邊,眼角彎彎地看她,一副懶散之態。
    “當然不會。”他手指壓唇,放低聲音,慢慢說,“否則你以為,今日這一上午,我去幹什麽了?”
    他起身,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扯個帕子,誇張地擦把汗。
    “我去找了拍賣委員會,把價錢談到了一萬五千兩。嗓子都快幹啦。”
    林玉嬋屏住呼吸。
    “已經付了保證金。阿妹,托你的福,今日起,廣東號屬於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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