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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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當地人說話的俚語、女人的發型、吃食種類、物價、街頭混混的行動路線……
    在這個世界裏,  以她這個身份,泯然眾人才是最安全的。一點點個性流露都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風險。
    茶行裏的夥計們各有分工。在掌櫃的以下,還有管賬的賬房、管文書的書手、管跑街的通事、幹雜活的學徒等等。另外還有派駐在產茶區,  負責茶葉收購轉運的居間人,行話稱之為“長腿”。
    此外還有各國語言通譯。此類人才眾多,但多是濫竽充數。有些人翻起洋大人的話時全憑自我發揮,  反正雙方語言不通,難以驗證。據說當年林則徐來粵禁煙之時,  由於不熟悉民情,  也頗受私通洋人的漢奸通譯之累,但又沒辦法。
    靠譜的通譯要價高,  德豐行隻養著兩三位,  每日奔波在各分號和碼頭之間,哪裏有洋商拜訪就去哪裏幫忙。
    那日蘇敏官拜訪的時候,通譯恰好不在,  據說是在齊老爺和旗昌洋行的飯局上伺候。
    還有,  每天鋪麵下門板之前,  王全都會和賬房詹先生鑽進小茶室,認認真真對一遍賬。有時候林玉嬋推門進去打掃,  他們也不避著,  把她當條流浪狗。
    ……
    “哎,吃飯了!”
    林玉嬋正擦著貨架,被大力推搡一下,差點從梯子上掉下來。
    推她的夥計名叫寇來財,  二十多歲,是個低等學徒。以前都是別人對他頤指氣使,現在風水輪流轉,  終於有個更卑微的雜工給他欺負。
    寇來財相貌欠佳,一雙大手指甲賊長,攢著半輩子的汙泥,平生大約沒跟除了他老母之外的女人說過話。平時街上走過一個大姑娘他都能腆著臉看半天,就是不敢招惹。現在林玉嬋來到茶行,他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找茬打她。
    籍此明目張膽地來一次“肌膚之親”,也算是他平凡人生的一大樂事。
    林玉嬋當然是能躲就躲。這一次沒躲過,肚子餓得身體發虛。
    暈頭轉向一睜眼,隻見寇來財咧嘴笑,不敢再跟她說話。
    人是鐵飯是鋼。林玉嬋丟下抹布奔去後廚房。
    粥還沒熟,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幾個輪班休息的夥計都歪在板凳上等。
    “哎,你來盛粥。”
    茶行裏多了個伺候人的妹仔,當然要物盡其用的使喚。
    林玉嬋心平氣和地問:“我來之前,你們是怎麽吃飯的?”
    “自己盛啊。”答得理直氣壯。
    林玉嬋點點頭,彎腰拾碗,給各位大爺盛粥。每碗粥上整齊地碼好鹹菜。
    大家挑不出什麽毛病,拿過碗,唏哩呼嚕開始喝粥,還有的拿著空碗讓她添。
    有年輕姑娘伺候吃飯,生平頭一次,可得盡情享受。
    一鍋粥很快見底,眾人吃到肚皮圓,才“忽然”發現:“喲,沒給你留。對不住了。”
    林玉嬋笑道:“謝關心。”
    從灶台底下端出一碗稠稠的粥,慢條斯理喝起來。
    眾夥計憤然,叫道:
    “你一開始就給自己留了一碗!”
    “你憑什麽先給自己盛!”
    林玉嬋笑道:“我是盛粥的,自然按我自己的習慣盛。”
    飯後自然是她刷碗。林玉嬋肚裏有食,幹活不累。
    王全作為掌櫃的,午飯單獨下館子。等他飯畢歸來,隱約聽得夥計們竊竊私語地告狀,大概是她這個丫頭太不懂規矩之類。
    王全哼了一聲:“誰掌勺誰做主。沒用的東西。”
    商人無利不起早,跟賺錢沒關係的事他一律懶得管。
    這麽過了幾天。一日林玉嬋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始終沒聽見有人喊開飯。
    她試探著推開廚房門,隻聞見一陣飯香。
    幾個輪班休息的夥計都歪在板凳上拍肚皮,臉上汗光混著油光,滿足地打飽嗝。
    寇來財牙齒上掛著一條青菜,往地下吐口痰,用鞋底抹開。
    有人指指鍋裏剩了一個底兒的粥,“哎,吃!”
    一邊剔著牙起身,十分體貼地說:“這是給你留的。今後不用你盛飯了。”
    林玉嬋看那粥,已經混了他們不知多少剩口水,被攪得稀糊糊,帶著詭異的渾黃色。有點像一攤淤積多時的嘔吐物。
    鏟子上停著個蒼蠅,正在腳底打滑地跳舞。
    這“社會的毒打”超越了她的底線。她硬著頭皮刮出半碗,還沒進嘴就犯惡心。
    林玉嬋癟著肚皮出來,幹了一下午的活,幾次頭暈眼花,險些跌下梯子。
    幾個夥計都幸災樂禍地瞥著她笑,交頭接耳。
    “哎,婆娘就是笨,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偷懶。”
    這世上就是有一種人,你跟他無冤無仇,他卻恨你入骨,隻因欺壓弱小是他唯一的樂趣。
    傍晚茶行打烊,夥計們有的去後麵倉庫宿舍裏休息,有家室的各自回家。
    王全把林玉嬋叫住:“喂,妹仔。”
    他忙了一天,接待了兩三個洋人買辦,剝削了四五個貧苦農民,又去府裏催了一趟少爺來學做生意,照例吃了閉門羹——累得滿臉出油,鏡片上閃著花油星子。
    抬頭一看,貨架被收拾得整潔幹淨,而且展示櫃上的幾排樣茶,居然是按照等級高低排列的——出口的茶葉統分甲乙丙丁四等,最近齊老爺趕時髦,命令將錫紙上的等級標簽改成了abcd,方便洋商客人辨認。
    夥計們不識英文,看字母如同鬼畫符,時常亂放。王全糾正過無數次,成效不大。
    好在洋商眼睛也不瞎,自己會挑會看,貨物亂些也無妨。
    但今日王全才發現,樣茶自動歸位,按高低貴賤排成幾列,十分賞心悅目。
    林玉嬋正順手把一袋放錯了的“a”擺回原位,回頭問:“掌櫃的,什麽事?”
    王全有點驚訝隨於她的熟練,隨後想,她不過是細心而已。
    他咳嗽一聲:“這幾日幹得不錯。”
    王全一句開場白,林玉嬋愣住了。
    居然不是趕她走?
    王全:“有個後生仔,拉黃包車的,我常坐他的車,人很老實。攢了三十兩媳婦本,我隻收七成,剩下的歸你。你要是願意,明日就不用來幹活了。”
    林玉嬋依舊愣了一陣,才有點明白過來。
    “您還是要趕我走啊?”
    當然,鑒於她這幾天任勞任怨的優秀表現,王全也“投桃報李”,提前把買主的信息跟她透露一下,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不至於像上次似的,鬧得滿院子雞飛狗跳。
    對王全來說,這已是很積德了。
    林玉嬋這次也有點底氣,耐心跟他討價還價:“掌櫃的,我還是願意在這邊給您掙錢。”
    說得很赤膽忠心,其實就是看上了茶行這個容身之處。
    王全痛心疾首,告訴她:“你別看他窮,他家的祖墳我去看過,風水極好。你踏踏實實多給他生幾個兒子,將來會有人中狀元的!”
    他這不是信口胡言,林玉嬋看他臉色,確實真情實感,覺得這是為她打算。
    她冷笑:“既然如此,您趕緊生個女兒嫁過去,以後能當狀元郎的外公呢。”
    王全沒料到她如此不識相,冷然變臉,吐了一口痰。
    “剩飯好吃嗎?”
    想必夥計們已經把“給她留最爛的剩飯”這件事炫耀給掌櫃的聽了。林玉嬋一聽這話,打起了精神。
    “掌櫃的,這不公平。”她伶牙俐齒,“我幹的活比其他夥計都多。今兒來財大哥差點記錯了茶葉的價格,還是我提醒糾正的呢。”
    王全錯愕,隨即啐一口:“笑話!其他夥計都是男的!一個女人家還想跟男人吃一樣的飯,這還不翻天了!愛吃不吃,不吃餓著!”
    林玉嬋餓著肚子收了工。
    小鳳還知道偷偷帶夜宵呢。在這個世界裏人人自力更生,得自己想辦法填肚子。
    離開茶行之前,她覷見左右無人,蹲身伏在櫃台下麵,伸長一隻胳膊。
    她這幾日已經觀察過了,德豐行鋪麵右側櫃台上放著個黃銅罐子,頂部立了個可愛的小鳥。那罐子平日鎖著,裏麵裝的是散碎銀錢。財大氣粗的主顧們談完生意,信手丟幾個零頭入罐,銀錢觸動機關,那罐子上麵的小鳥就會點頭致謝。
    這是旗昌洋行送給齊老爺的禮物,原本是賞玩用的精巧玩意兒,後來王全聽說洋人有給小費的習慣,將這個小鳥罐子要了來,果然隔幾天就能攢一罐子小錢。
    小錢的樣式五花八門,除了碎銀、銅板,還有通商口岸流行的西班牙銀元,花旗國美元硬幣、墨西哥“鷹洋”,等等。
    小費由王全主持分配。原則上是多勞多得,但實際全憑掌櫃的心情喜好。
    那個叫寇來財的夥計腦筋笨,不會來事,從來沒分到過小費,但也沒見他懊惱不平過。
    林玉嬋曾經不止一次透過門縫,看到寇來財鬼鬼祟祟地將那罐子抱起來,傾斜成一個特殊的角度,然後眯著一隻眼,用他那留著長指甲的小拇指伸進小鳥的嘴巴,十次裏有五六次能掏出點東西來。
    然後他會迅速卷起手指,假裝彈鼻屎,往貨架最底端的縫隙裏一抹。起身的時候,手上空了。
    低等學徒平日也幹重活,幹活的時候基本上都會脫得隻剩條短褲。銀子在身上留不住。
    林玉嬋原本不知道這些,可她每次打掃衛生、清理蟑螂的時候靠近那個角落,寇來財就會喝罵揮打,把她趕走。
    林玉嬋用手指頭細細探索,果然,摸到了一塊硬硬的圓片,嵌在貨架底部的縫隙裏。她小心地勾出來。
    是印著國王頭像的西班牙銀元。國王戴著假發,神似釋迦,民間俗稱“佛頭銀”。
    林玉嬋心中一喜。佛頭銀成色足,質地佳,強過大清朝廷發行的銀元,因此備受商界喜愛,一元約值七錢銀子。
    她把銀元藏進自己懷裏,來了個黑吃黑。
    然後才離開茶行。她沒有回齊府自己的宿舍。轉頭看看路,沿著凹凸的石階徑直向下,來到水邊碼頭。
    “紅姑,”她輕敲門,“紅姑在嗎?”
    鹹豐帝在熱河行宮駕崩——對了,他去年為了躲英法聯軍出京“西狩”,跑出了北京城,就沒能回去。
    來到大清個把月了,她很少把自己的處境和曆史書裏的年表聯係起來。因為此處的生活日複一日太單調,大家隻看眼前的衣食住行,遇事找番禺縣、南海縣,頂天了去廣州府。至於皇上,紫禁城裏坐的是誰都跟他們無關。
    不管皇上是死是活,生意得照做,大煙照抽,洋人照樣在沙麵租界打網球開酒會。
    但林玉嬋知道,“皇上駕崩”是晚清曆史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從此以後,慈禧太後正式粉墨登場,她將把著這艘千瘡百孔的船舵,將大清搖搖晃晃駛到二十世紀。
    夥計又好心提醒她:“走路時別挺胸抬頭的,縮著點,別讓人覺得你高興!”
    林玉嬋點點頭,謝了夥計。
    那她便有了難得的兩天假,幹脆回宿舍躺屍。
    順便,趁著考試的記憶新鮮,把重要的曆史節點回憶一下。
    雖然未必用得上。
    不過回到齊府,剛躺了一刻鍾,就有人砰砰砰的敲門。管家婆破門而入,見居然有人躺床上歇著,抄起一根棍子就把她攆了起來。
    “你來齊府是當小姐嗎!”管家婆吼道,“起來伺候!少爺那要人!”
    得,還得打雙份工。
    秋蘭在七太太房裏伺候,小鳳原本是在少爺院裏廚房做粗活的,今日不知為何請了個病假,說是瀉肚。
    林玉嬋不敢對管家婆裝聾裝睡,一聲不吭起來頂班。
    齊安成少爺獨坐家中,因著皇上駕崩,也沒什麽像樣的娛樂活動,遂邀三五好友來府,做點傷春悲秋的詩詞。文思揮灑之間,忽覺肚餓,趕緊叫小鳳去廚房做些點心。
    林玉嬋遠遠的道:“小鳳請假了,今日是我當班。”
    她不敢走太近,唯恐少爺認出自己來。
    好在少爺的眼神不在她身上,一邊張羅著給朋友們讀詩,一邊催:“快些端來,什麽都行!昨天有人送我一盒西洋點心,拿來就行!晚一步打你屁股!”
    林玉嬋忙告退。廚房她認得,但到了門口才發現,裏麵空蕩蕩的居然沒人。
    林玉嬋趕緊跑出門,抓住一個過路的小廝問:“廚房裏的人呢?”
    小廝自有活計,不耐煩地說:“你係邊個?”
    林玉嬋:“少爺要吃點心!”
    抬出少爺來,小廝才正臉看她,道:“王媽有事出去一趟,小鳳病了。你著什麽急,等一會人就回來了。”
    說完,自顧自走了。
    林玉嬋如坐針氈地等了幾分鍾,不見人來。
    她決定自己去廚房搜羅。少爺肚餓得急,隻要找出點能入口的就算完成任務。
    她小時候在農村用過土灶,下個麵條、炒個米粉,還是手到拈來。
    可是再次進入廚房才發現,灶台上幹幹淨淨,隻剩下油鹽醬醋。竟是連一樣能入口的東西都沒有!
    至於什麽“西洋點心”,影都沒有。
    林玉嬋:說好的大戶人家呢?
    隨即她發現,裝食材的瓶瓶罐罐箱子袋子已經被都塞進了櫥櫃,櫃門掛著鎖。整個廚房幹淨得像樣板房。
    她隱約覺得不妙。
    要是小鳳真生病,何以將廚房收拾這麽整潔?
    此時有個妹仔來催:“隨便什麽吃食就行,少爺要急了!”
    小鳳假裝瀉肚,在茅廁呆了半日,悄悄轉回來,臉貼在廚房後的磚牆外。
    少爺酷愛會友,會友時必定要擺點心。小鳳早就算好了,先讓大腳妹意外頂班,然後支開廚房裏的人,然後悄悄把食材都鎖起來,少爺的西洋點心也藏好。大腳妹沒在府裏伺候過,對各樣事物都不熟悉,肯定會空手而歸,挨少爺訓斥。
    這還沒完。小鳳已經跟相關人等對好了口風,等亂起來的時候,一口咬定大腳妹偷吃了點心——難道她還能剖開肚子驗嗎?反正大腳妹這陣子容光煥發,百分之百是偷吃,隻是沒抓到證據。今日她小小的設計一下,教她有口難辯,也不算冤枉人。
    給她個教訓,讓她以後還敢傲。
    小鳳專心聽,聽到大腳妹果然急得團團轉,傻傻的翻,哪兒哪兒都翻不出像樣的吃食,心裏要開出花兒來了。她把廚房翻得越亂,越能佐證她嘴饞偷吃,這傻妹!
    少爺派來的妹仔已經第二次催了。隻聽大腳妹急促地說:“就好!”
    小鳳偷笑,縮頭回茅廁。
    林玉嬋終於感覺到這是個圈套。是圈套也得跳,少爺隻要點心,才不管底下妹仔勾心鬥角。
    她燒熱油鍋,飛快地跑回宿舍,從小鳳的衣箱裏薅出個油紙包,那裏頭都是小鳳私帶回來的剩菜剩飯。仔細分辨,大概有小半碗佛跳牆,幾口惠州梅菜,半個五仁包子,還有幾塊肥豬肉——主子嫌膩不愛吃,小鳳全包攬了回來。這一大坨東西黏糊糊的粘在一起,已經被小鳳咬出幾個缺口。
    賣相是慘不忍睹,可裏頭的料都是頂級的。單那佛跳牆,目測就有十幾種山珍海味。
    林玉嬋把油紙包裏的東西倒出來,用手抓得稀爛,壓成一個個元寶大的餅,從案板縫裏掃出一把麵粉,兩麵拍勻。再找來一籃子調料,什麽糖、鹽、五香粉、胡椒粉,一股腦都混進去。此時油鍋滾了,丟下去飛快一炸。
    居然滿鼻噴香。撈出來看看,有點像不規則的麥樂雞塊。
    林玉嬋找個盒子,端著熱氣騰騰的“麥樂雞”,飛奔入少爺書房。
    少爺跟朋友們早就等急了,訓斥了兩句,打開盒子一看:“不是西洋點心?”
    “昨日值班的妹仔沒留意,點心盒敞著,讓老鼠啃了。”林玉嬋麵不改色撒謊,“少爺嚐嚐這個。”
    齊少爺將信將疑,拿起一塊“麥樂雞”,聞了聞,覺得挺香。咬了咬,入口鬆化。品一品,頓時大喜。
    “來來來,你們都來嚐嚐,我家妹仔的手藝!”
    眾友爭相嚐試,咬一口,咂摸嘴。
    “唔……”
    既然是府上妹仔的手藝,大家當然要花式稱讚,搖頭晃腦地品評:“甘香酥脆,可鹹可甜,鹹中帶甜,原料豐富,厚而不膩……好吃好吃!”
    “讓我嚐嚐,有海參、鮑魚、魚翅、欖仁……啊這一定是獐子肉……還有梅菜調味,如此珍貴的食材,用這麽樸素的方法,炸成民間小食的樣子,當真大巧不工,齊少爺府上都是人才啊!”
    林玉嬋鬆了一口氣。不管階層如何,人們的口味都是一致的:隻要按照後世垃圾食品的標準,重油重糖重鹽,怎麽熱量高怎麽來,這種東西難吃不到哪去。
    至於油炸卡路裏的“餡”都是些什麽材料,帶不帶小鳳的口水,鬼才吃得出來。
    眾人肚裏有食,文思洶湧,又高聲吟誦起來。
    齊少爺得朋友稱讚,麵子上十分得意,招手讓林玉嬋過來:“你叫什麽?是新來的?這餅是你做的?”
    林玉嬋低著頭,輕輕“嗯”一聲,就要找借口告退。
    齊少爺忙道:“哎哎,慢著,別走,你真不懂規矩!我問你,你這點心有甚名號,材料為何,以後我還想吃,你能做嗎?”
    林玉嬋心想,要是告訴你這“麥樂雞”是什麽做的,您還不得當場把我塞灶洞裏。
    她猶豫了一刻,齊安成突然蹙眉。
    “哎,你抬頭,讓我看看——我見過你嗎?”
    林玉嬋心裏咚的一跳。
    不會又發現她哪兒跟媚仙姑娘像了……
    少爺貴人多忘事,多日前的短短一瞥,未必給他留下什麽印象;而且現在林玉嬋恢複健康,容貌多有蛻變,讓少爺“重新”認識一下也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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