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 1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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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又來一批訂單。他讓人從福建收了一批毛茶,  自己親自監督過秤。
    他坐在和齊府後身的一間分鋪裏,滿院都是茶葉香氣。地上立著幾副銅杆,杆上懸著大秤。五六個力夫正在給那些竹筐一個個的過秤。
    一個衣衫打補丁的年輕人搓著手,  目不轉睛地盯著秤上的數字。
    這是個鄉下來的茶農,  頭一次和大商行做生意,緊張得兩隻腳不知該往哪放。他有著這個年代窮人的一切特征:衣衫襤褸,蓬頭垢麵,耳後全是黑泥,  頭發常年不洗,辮子梢硬得翹了起來,散發出頭油和汗水混合發酵的臭味。
    王全王掌櫃趾高氣揚地守在一邊,  隨手從竹筐裏撈了幾把茶葉,  丟進腳下的布袋裏。
    大秤晃兩晃,  秤花上的秤砣一挪。
    茶農失聲叫道:“不對,  少了兩斤!”
    “懂不懂規矩?”王全指著地上的布袋,  “這叫留樣茶!不然日後本行的貨出了問題,  點知是哪批?”
    茶農囁嚅:“那也不用每筐都留樣啊……”
    但他勢單力孤,王全和周邊夥計們一副“自古以來”的神色,他也不敢再提意見。
    全家老小的整個下半年,就指著這點茶賣錢填肚子呢。
    光留樣還不夠。每個竹筐過秤之後,  王全指點夥計,都將那上麵的斤兩抹了零頭。
    “你這筐太重,得去皮。”王全不耐煩地解釋,“你看這些筐還補過呢,雙層的——誒,每筐再減兩斤!”
    茶農忍氣吞聲,自己默默算了算,  小聲問:“那,掌櫃的,一共給我多少?”
    王全拿個小算盤,劈裏啪啦算一通,笑道:“後生仔是頭一次跟本行做生意吧?咱們交個朋友,給你個優惠價,五十八兩銀子拿走不謝……”
    那茶農當時就急了,結巴著說:“八……八百斤茶葉,我們好幾家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就、就值五十八兩?”
    王全臉一沉:“本號向來公平生意,明碼標價。你這批茶葉號稱八百斤,其實留樣、去皮、扣雜質之後,我看能上架的也就五百斤。按每百斤十七兩的市價,一共是八十五兩銀子——廣州茶行通用規矩,抹零後是八十兩。我們茶行代客買賣,要收傭金的不是?行規是九五圓賬,不多收你的,剩七十六兩。另外還有通事費、破箱費、差旅費、出口的關稅,本行代你交了,扣除稅費以後還剩五十九兩。九多晦氣啊,圖吉利給你五十八,後生仔回去發財咯!……”
    茶農根本算不過來,張大嘴巴愣愣地呆著。
    這套盤剝話術顯然不是第一次用。王全知道怎麽能把最終的貨款壓到最低——如果每樣折扣的順序稍微變一變,譬如先“扣稅”再“九五圓賬”,得出的數目就會稍微高一點。
    毫無文化的茶農定然辨不出其中的機竅,隻能急得臉發紅,徒勞地討價還價:“不成,不成!我爹說這些茶至少能賣一百兩的!”
    “洋商不愛付現銀,這錢先等著,年底再來拿吧!”王全一揮手,命令力夫:“茶葉挑走,去倉庫!”
    茶農急了,撲擋在竹筐前麵:“年底再付錢,這不是逼我全家老小餓死嗎!”
    他似乎要放狠話,但王全身邊兩個牛高馬大的夥計走出兩步,茶農就氣餒了,弱著聲音說:“掌櫃的你們不能欺負人,我要現在就付錢!”
    “那便是向本行貸款了,”王全笑吟吟,眼鏡片後麵的雙眼眯得愈發小,“利息算優惠價,可以給你五十兩。”
    他解下腰間錢袋,故意嘩啦啦晃了一下裏頭的銀子,然後一個銀元一個銀元地往外數錢。
    茶農眼中噙著渾濁的淚,一點點退讓:“七……七十兩。掌櫃的可憐見,小的家裏還欠著錢,那些茶樹都是租賃的……”
    王全極其不耐煩:“行規如此,你嫌錢少,自己去找洋行賣啊!看哪個洋大人理你!”
    茶農還沒說話,一個憤怒的女聲斜刺裏加入進來。
    “掌櫃的,有錢也不能欺人太甚。你這叫竭澤而漁,以後茶農都破產改行了,你還能去哪兒收茶葉?你對他厚道點,明年他還來找你做生意!”
    王全嚇一大跳。這院子裏都是男人,哪來的女眷?
    而且張口就罵人!
    一回頭,“你?”
    林玉嬋早就守在這裏,目睹了資本家剝削勞動者的全過程。她知道自己是人在屋簷下,最好慫成一個球。可惜忍了又忍,一腔社會主義覺悟終於戰勝了明哲保身的心思,她衝口就怒斥資本家。
    茶農見有人幫腔,簡直感激涕零,衝王全拱手作揖:“對,對!掌櫃的,要是今日拿不到錢,小的隻有餓死了!”
    王全覺得這姓林的妹仔簡直陰魂不散,揮手嗬斥:“你不在府裏呆著,跑這來幹嘛?快給我回去!”
    林玉嬋一攤手:“掌櫃的,我……我是來幹活的。”
    “幹活?”王全嗤笑,“我這裏有什麽活讓你幹?”
    林玉嬋:“聽說你這裏缺苦力。”
    聽小鳳說的。小鳳拿這話惡心她,意思是像她這樣的大腳妹,隻配做男人做的力氣活。
    林玉嬋卻留意在心,甚至覺得這主意不錯。
    王全一個迷糊,以為自己聽岔了:“什麽?”
    “你的商鋪招不招苦力?”
    王全從椅子上欠身,推了推眼鏡,像看妖怪似的看著林玉嬋。
    “我忙著呢,你快給我回府!”
    “齊府不要我。”林玉嬋說,“宿舍隻給我留三日。三日過後,我聽他們議論,要……要配給一個長工。”
    “那不也挺好?妹仔到年齡都會去配人啊。”王全隨口說。然後注意到林玉嬋的表情,似乎不那麽高興,甚至有些厭惡。
    他明白過來,冷笑一聲:“我就說嘛,你還是想跟少爺!哼,晚了!少爺最近連我都不理了!”
    林玉嬋指著院子裏那些裝卸茶葉的力夫,固執地說:“我可以給你的鋪子做苦力。我又沒纏小腳,走的動路。”
    王全簡直哭笑不得。她異想天開呢,哪有女人做苦力的?
    “就你搬得動幾斤……”
    林玉嬋大膽說:“其實我也會點算賬什麽的……”
    王全根本沒聽。他的世界觀裏,從來沒有“女人做生意”這個選項。
    他突然起了個念頭,伸手推了推眼鏡,鏡片後麵的一雙眼睛變回了笑模樣。
    “哎,後生仔,”他喚那茶農,“你還沒娶親吧?”
    茶農訥訥點頭。
    “我這裏有個妹仔,當初三十兩銀子買來的,如今要嫁人。我看你老實,不如給你吧——五十兩銀子,外加一個能生養的女仔,這下你可滿意了?這是最後一次講價,再糾纏你連五十兩也拿不到!”
    茶農錯愕:“這……真的?”
    “還能騙你?身契都在我這裏呢,清白人家的女仔,你若要了,今晚上就能圓房!”
    林玉嬋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登時氣得臉色發青。
    “哎,掌櫃的,你不能……”
    然而那茶農小夥子盤算一陣,眼珠子漸漸亮了。大商行壓價欺負人,他胳膊擰不過大腿,沒法跟他們評理;但那掌櫃的總算良心發現,提出拿妹仔折茶錢——在他們鄉下,娶一個大戶人家出來的懂規矩的妹仔,彩禮都得十幾兩、幾十兩銀子呢!
    他原本也是想賣了今年的茶,回家說個媳婦的,橫豎得花錢。
    人的思維有局限。譬如討價還價,原本夠不上心理價位,突然說有個“贈品”,立刻反而覺得自己占了便宜。
    他立馬換了副主人麵孔,腰杆子挺直了,大膽看了看妹仔的樣貌,心中暗喜。
    然而還是要還價:“腳太大,不值錢!掌櫃的您不能欺負老實人,您得給我加十兩!”
    王全:“五十五!”
    茶農喜笑顏開,麻利簽了結算單。躬身就拜:“謝謝掌櫃的!”
    林玉嬋一跳三尺遠,“別碰我!”
    她氣得牙癢癢。她看這小哥可憐,剛剛冒著風險為他兩肋插刀;誰知他不但不跟她同仇敵愾,還要買她,讓她下崽!
    對王全來說,這個大活人是一筆失敗的投資,養著白花錢,他巴不得趕緊出手解套。
    對茶農來說,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以物易物”。他沒收到足夠的現銀,他還委屈呢。
    林玉嬋覺得自己麵前處處是大坑,瞟一眼茶農,急中生智地說:“我……我體弱多病不會幹活買了沒用!我信洋教念洋經,每天要拜五次上帝……”
    “能下崽就行,”茶農突然沒了剛才那副可憐巴拉的神色,兩隻眼睛閃著惡狠狠的光,“其餘的揍幾頓就都好了。”
    他說著,張開粗糙的手,用嵌滿黑泥的指甲去抓林玉嬋的肩。
    啪!
    林玉嬋用盡全力,一個巴掌呼在他臉上。小夥子臉上頓時五道手指印。
    要不是這幾天她一直處於半饑餓狀態,她覺得自己還能再打幾拳。
    她很想給王全也來一巴掌。但這滿院都是茶行的人,她膽敢造次估計活不到明天。
    隻能先欺軟怕硬。她瞪了那茶農一眼,喘口粗氣,說:“誰揍誰還不一定呢。”
    茶農捂著臉不知所措。他不明白,他雖然不算有錢,起碼是個良民。一個卑賤的家養妹仔敢對他動手?
    他求助地看著王全:“掌櫃的……”
    王全也吃了一驚,隨後板起臉,公事公辦地說:“哎,都已經錢貨兩清了,怎麽帶走她,看你本事啦。”
    茶農不敢動。林玉嬋趁機衝到一個年輕後生跟前,指著他手裏的竹筐。
    “大哥,你抬這箱,能拿多少工錢?”
    後生嚇了一跳,看了一眼王全,愣愣地說:“一個月三錢銀子,管吃管住……哎,你做咩?”
    林玉嬋從他手裏奪過竹筐,往自己背後一扛——
    她五官扭曲了一刻。真沉啊!腰快斷了。
    剛剛從瘧疾中恢複的身體還很虛弱,她眼前冒著金星,用力調整著呼吸,告訴自己:
    別倒下……站直了!
    她微微屈膝,將那竹筐地扛在背上,晃了兩晃,站穩了。
    其餘幾個力夫都不幹活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力夫們算不上膀闊腰圓,但起碼都是壯年小夥子,手大腳大,扛著竹筐尚且脖頸迸青筋。
    而現在,三尺高的竹筐壓在一個瘦弱小姑娘的背上,搖搖晃晃,好像櫻桃樹上結了個西瓜。
    林玉嬋頂著眼前一陣陣黑,挪步到推車前,學著力夫們的樣子,背過身,慢慢蹲下,將竹筐卸上推車,和其餘的竹筐並列排好。
    她頭皮發緊,擦一把汗,舌底有血腥味。
    “你看,我也能賣力氣。”她盯著王全,竭力壓下對他的厭惡之情,“我不要每月三錢銀子的工錢。不就是十五兩銀子嗎?用我五年,就能回本。用六年,就比賣了我更劃算。”
    茶農和王全麵麵相覷。
    王全半是錯愕,半是好笑:“  用你?用一個女仔做工?你異想天開呢?——哎,慢點走!別瞎晃!”
    一個力夫背著竹筐蹣跚下石階。力夫為了省勁,下石階的時候故意彎著膝蓋,利用慣性顛簸出節奏。
    那竹筐的背帶年久失修,驀地斷了,嘩啦一聲,一筐茶葉連蓋傾瀉下來。
    林玉嬋一直盯著那個力夫。她一個箭步上去,托住了竹筐底部,截住了大部分茶葉。
    “走吧,”她利落地將落在地上的茶葉幾把抓回竹筐,對那力夫說,“我扶著筐。別耽誤運貨。”
    那力夫大約早已養成了“聽人吩咐”的本能,也沒問林玉嬋是哪冒出來的蔥,機械地點點頭,聽話地背著竹筐繼續走。
    王全沒料到她劍走偏鋒的這麽一招,一時間愣愣地看著她,好像是等她鬧完了回來謝罪,又似乎是等她自不量力,哢嚓一下折斷了腰。
    於是在旁人看來,這愣愣的眼神等於默認。林玉嬋跟在力夫隊伍裏,就這麽走出大門。
    王全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去追:“喂,回來!”
    與此同時,那茶農突然機靈,抓起王全留在地上的錢袋就跑。
    王全餘光瞥見,差點原地劈叉:“爛仔,往哪跑!給我追!”
    “點解?”
    林玉嬋不答,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左顧右盼。庫房裏男人們進進出出,有人還在張羅著收拾地上的茶屑泡水喝。她聽著水壺咕嘟咕嘟的聲音,愈發不能忍。
    她有點後悔了,王掌櫃這招殺手鐧,明明是逼她趕緊回府裏縮著。這個時代可沒有街頭公廁,哪個女性在家宅外頭一呆呆一天的?
    更可氣的是,蘇敏官還在趁人之危地盤問她:“我看王掌櫃對你態度惡劣,他跟你到底有何恩怨?你告訴我,我或許能幫你找個方便的去處。”
    林玉嬋滿臉通紅,不過腦子就交底兒了:“我、那個王掌櫃買我是為了送給齊少爺誰知少爺變卦不要我了我不想被賣掉這才死乞白賴地纏著王掌櫃讓他許我在茶行幫工做苦力不過他還沒鬆嘴……”
    蘇敏官嘴角一翹,拍一下她肩膀,轉身出了庫房。
    林玉嬋一個激靈,跟上。
    還不忘急中生智地解釋:“少爺您這可不算幫我,我要是憋壞了就沒人帶你看茶了,所以算互惠互利……”
    蘇敏官快步穿過大街,沿著一段凹凸的石階徑直向下,頃刻間來到水邊碼頭。岸邊房屋沿一字排開,擁擠而錯落有致。碼頭上曬著連串的漁網,水麵上大小帆船林立,隨著波浪輕輕撞擊,微風送來一陣陣腥味。
    碼頭空地上盡是漁民自建的簡陋屋院。蘇敏官敲了兩下門。
    院子裏三五個貧家少婦,圍著碎布圍裙,正在曬魚。
    廣東氣候濕熱,海裏捕撈的鮮魚容易腐敗,因此海魚上岸後多半要立刻加工醃曬。一般漁家都是男人清早出海打漁,日出時返回,便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剩下的加工、販賣,都由女人完成。
    但這屋院裏卻沒看到男人,隻有那三五個女子,倒像個車間工廠。
    “嗨呀,敏官少爺?”一個腰間係了條紅帶的少婦驚訝地站起來,“不是說去北邊做生意嗎,怎麽沒走?”
    “還有點事沒收尾。”  蘇敏官簡略道,指指林玉嬋,“紅姑,借用一下你家茅廁。”
    紅姑一句話沒多問,爽朗招呼林玉嬋:“妹仔,這邊!”
    漁家的所謂“茅廁”出乎意料的幹淨。相鄰碼頭,下通珠江,汩汩活水,非常環保。
    林玉嬋“絕處逢生”,覺得身上輕了兩三斤。
    紅姑還大方地表示:“妹仔,你是敏官少爺的朋友?以後有什麽需要,隨時來這兒解決!”
    林玉嬋對蘇敏官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一邊蹦蹦跳跳一邊好奇:“你們怎麽都認識這個……嗯,敏官少爺?”
    紅姑晃著油亮的發髻,笑道:“上下九誰人不識小敏官?唉,說起來是個苦命的孩子。他老豆是過去十三行大商人,可憐破產了,他自小就在街市上打雜幫工,吃了不少苦,也時常照顧我們生意。我們這些認識的,叫他一聲少爺,也是玩笑。其實在上下九混生活的,誰又容易呢!”
    林玉嬋點點頭,沒想到小白少爺這看似離奇的履曆,竟然真沒什麽水分。
    她問:“那他如今……”
    他如今在怡和洋行做事,紅姑知道嗎?
    她剛問出個開頭,猛然覺得身邊氣壓降低。蘇敏官走來門口,打個響指,打斷了林玉嬋和紅姑的攀談。
    他給了林玉嬋一個警告的眼神,“再帶我回倉庫看看。”
    這回林玉嬋身輕如燕,跑跑跳跳精神抖擻,把倉庫裏上上下下跟蘇敏官介紹了個遍,連帶自己一個上午的觀察,通通交底。
    “……這些都是毛茶,德豐行有專門的采辦到鄉下去收茶農的茶,收購價當然是機密,隻有賬房詹先生知道……洋商來買茶通常是派買辦,我一上午見到兩三個。每天茶市有個開盤價,就寫在那個小木板上……”
    蘇敏官大多數時候沉默,雙眼沒閑著,像一雙吸力極強的磁鐵,將倉庫每一個角落慢慢掃視過去。
    “精製茶葉的地方在哪?”他忽然問。
    “那道小門後麵。”林玉嬋答,“不過德豐行對他們的製茶手藝很寶貝,這道門基本上不開,進出都要登記……”
    她左看右看,總覺得蘇敏官不像個正經買辦,驀然心裏又跳出個念頭,又小聲問出一句不該問的:“敏官少爺,你不會是來偷師的吧?”
    “偷師?我還覺得齊崇禮是從我家偷師的呢。”蘇敏官冷笑,“你再多嘴,我就不在你們掌櫃麵前誇你了。”
    林玉嬋心中微微一凜。
    她今天忍辱負重、累死累活一天,就是為了讓王全覺得她還有利用價值,不至於把她當贈品,隨便賣給窮光棍。
    蘇敏官敏感地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很委婉地要挾了一下。
    林玉嬋卸貨之後滿身輕鬆,又起了個挺荒謬的念頭,輕聲說:“其實我跟那掌櫃的沒什麽交情道義……其實我挺討厭他……少爺您要是樂意,十五兩銀子就能把我買走。我一定對新老板忠心不二……“
    蘇敏官怔了怔,忽然莞爾,摸摸自己下巴。
    “買你做甚?伺候我?”
    林玉嬋:“……”
    “抱歉,現在沒閑錢。”
    兩千斤茶葉都不帶眨眼的要買,十五兩銀子一個妹仔沒閑錢。顯然他在1863年到來之前,不打算再做一件好事。
    林玉嬋無話可說。她必須幫蘇敏官談下這門生意。
    王全王掌櫃正托著鼻子上的眼鏡,聚精會神地侍弄櫃台角落一套金桔盆景,嘴裏喃喃道:“這幫憨仔也不知道修剪,枯枝戳出來是要壞風水的……”
    他猛然看到林玉嬋活蹦亂跳地回來,驚得剪刀差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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