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第 2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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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鳳匆匆進門,  正看到林玉嬋垂頭喪氣,不敢直視少爺,麵有難色地說著什麽。
    小鳳心裏一舒,  眼巴巴抬頭望著少爺,就等他出言質問:“點心呢?那麽大一盒點心呢?”
    然後小鳳就可以故作驚訝地說,點心我昨天還放在廚房裏的呀,  油紙包得好好的,掛得高高的,  一進門就能看見,也不可能被老鼠吃,怎麽會丟呢?
    她已經跟廚房裏的人打好了招呼,  到時候大家口徑一致,  點心就是大腳妹“頂班”的時候丟的。
    少爺是貴人,沒那麽多工夫調查破案,  況且少爺護短,肯定會聽信熟人所言。到時候大腳妹有的受。
    小鳳在心裏美滋滋地過了一遍劇本,  就等大腳妹分辯。
    誰知林玉嬋卻沒說話。她看到小鳳“及時”趕來,半點病容都沒有,心裏就明白了八分。
    這丫頭壞也壞不到刀刃上。別的反派都知道“損人利己”,她幹這事對自己有啥好處?
    不過,也不能撕破臉。自己要是真敢說實話,  少爺和這幫賓客還不得吐一地。還是她林玉嬋倒黴。
    她決定先嚇嚇小鳳。不慌不忙地指著盒子裏剩下的“麥樂雞”,笑道:“少爺問我,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小鳳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臉色刷白,頓覺天旋地轉,靠著牆往下出溜,  慢慢往下跪。
    雖然捏碎揉扁再油炸,可她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地認出來,這不是自己每天的夜宵嗎……
    油膩膩,黏糊糊,帶著冷凝的油腥氣,其實並不好吃,可畢竟是廚房裏偷帶的……
    大腳妹不按常理出牌,她、她怎麽把自己偷帶食物的“罪證”搬來了?她也真敢!
    小鳳第一反應,是大腳妹惡人先告狀,先拉她小鳳下水,來個同歸於盡。
    可是,少爺怎麽還笑眯眯的呢?
    小鳳自亂陣腳,平白有尿意,慌裏慌張地說:“少爺饒命,看在婢子多年伺候的份上……都是她的主意……”
    林玉嬋提高音量:“……是小鳳姐的家傳手藝,用多種名貴原料製成點心,今日請少爺嚐個鮮。小鳳說,西洋點心有什麽出彩的,酒樓裏都能買;她的手藝可是獨家一份,能給齊府掙麵子。”
    齊少爺聞言大悅:“沒錯沒錯,今日你們給我長臉了!”
    他走過來,拍拍小鳳的肩膀以示鼓勵:“小鳳,以後有客人來,你還給我做這個——哎,這個點心,有名號嗎?”
    小鳳整個人頭重腳輕,被少爺拍矮了一個頭,好像賭輸了褲子的賭徒突然被莊家免了賬,一時間茫茫然不知所謂,隻傻傻“嗯”了一聲。
    過了好一陣,才猛然意識到什麽,“哎呀”一聲,小碎步退到了一旁,小聲說:“少爺抬愛,我……我……”
    少爺的一班朋友跟著湊趣,笑道:“既然這點心沒名字,不如少爺贈一個吧!這妹仔叫什麽?小鳳?那就叫鳳凰餅好了……”
    又有人道:“差矣差矣,一個小小婢子,哪裏壓得住這麽大氣的名號!鳳俗稱雞,我看這餅形也如小雞一般,不如就叫雞仔餅吧。”
    “嗯,不錯不錯,俗中有雅趣。”
    少爺朝小鳳笑道:“這名字可好?”
    小鳳腦袋發脹,哪裏說得出話,隻曉得胡亂點頭。
    她用餘光偷瞄林玉嬋。大腳妹愉快地看她一眼,隨後在一片喧嘩中悄悄告退。
    小鳳得了少爺歡心,少爺特特問了她名字,還賞了她一匹布做衣裳。
    小鳳坐在床上,摟著那捆油潤烏亮的香雲紗,又親又看,喜歡得不得了。
    她忽然放下布,來到林玉嬋跟前。
    “喂,大……那個林八妹。”她幹巴巴地說,“你今日挺聰明的,知道拿我的東西救急。”
    本以為偷嘴敗露,結果被她一運作,反而成了少爺的功臣。小鳳今天從絕望到狂喜地滾了一圈,對林玉嬋也終於客氣了起來,甚至有點怕她。
    小鳳不知道林玉嬋有沒有識破自己陷害她的“陰謀”。不過林玉嬋既然沒來找她算賬,小鳳也就順水推舟地不提這事,把它當個意外。
    林玉嬋正給自己洗衣服,隨口回:“你還瀉肚嗎?要不要飲茶?”
    小鳳全身一凜,見她目光澄澈,沒有秋後算賬的意思。
    不過,小鳳還有好幾件事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對她沒好臉,大腳妹為什麽要以德報怨?以德報怨也就罷了,那個油炸點心明明是她的發明,為什麽要把功勞給自己?天底下哪有這麽傻的人?要說她傻,為什麽糊弄少爺的時候,又那麽精?
    林玉嬋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我要那功勞也沒用。”
    她覺得自己不屬於齊府。少爺的恩寵對她來說一文不值。但對於一輩子不太可能離開齊府的小鳳來說,就是人生的大機遇。
    她從來就沒想跟這些同樣苦命的妹仔“鬥”。況且小鳳這點壞水算什麽,也就是初中生藏別人作業的“班鬥”水準。
    林玉嬋擦幹淨手,看著小鳳,認真說:“咱們做下人的,就該互相幫襯著過日子。一天幹活下來多累,咱們得想辦法,互相都過得舒服點。府裏又沒有父母心疼著,還不是靠身邊這些姐妹。”
    小鳳微愣,想起自己多年未見的父母,忽然眼圈紅了,不由自主點頭。
    “那個,過去……”
    欠大腳妹的人情是還不掉了,還有頗多把柄在她手上,甚至,少爺說以後要她多做那個什麽“雞仔餅”送來,還得向大腳妹請教做法,還有求於她。
    小鳳覺得,無論如何得跟她道個歉,摒棄前嫌。
    “我……你……”
    可是,人又不是車,不能想往哪拐往哪拐。小鳳看她一雙大腳依舊不順眼,看她那遺世獨立的氣質依舊覺得怪裏怪氣。衷心道歉的話怎麽說怎麽別扭。
    “好啦,不聊別的了。”林玉嬋靈機一動,善解人意地打斷她,“對了,小鳳姐,我還有事求你。”
    小鳳趕緊說:“好好。”
    這不就扯平了,省得對她道歉了。
    林玉嬋想了想,說:“嗯,第一,以後從廚房裏帶飯,若有整個的點心,順便捎我一份——我不要黏糊糊的那種。”
    這是舉手之勞。小鳳連連點頭。
    “第二,我的衣裳磨破了,你教我補。”
    女紅、刺繡、盤頭、裁衣……這些古代女性的傍身之技,林玉嬋一概抓瞎。混個一兩月還好,時間長了必定影響正常生活。必須趕緊找師傅學。
    其他妹仔,譬如秋蘭,對林玉嬋不冷不熱,交情一般。林玉嬋也不敢冒然去跟她們溝通。
    但今日小鳳鬧了這麽一遭,眼下對林玉嬋說一不二,是最好的人選。
    小鳳看看自己新得的香雲紗,覺得這要求也不過分。還以為她要把那匹布要走呢。
    “可以可以。”小鳳說完,又自作聰明地加一句:“納鞋底子你也不會吧?你穿這麽大鞋,是很難做。我可以教你。”
    這林玉嬋倒沒想過,莞爾一笑:“我手笨嘛。”
    “第三,”林玉嬋提出最後一個要求,努力顯得漫不經心,“你知不知道,咱們的賣身契,平時都放何處?”
    “國喪期”輕描淡寫地過去了。茶行很快重新開張。
    林玉嬋繼續在鋪子裏當牛做馬,每天挨罵挨巴掌,也沒工錢拿。
    她心裏不住盤算:怎麽才能自己掙點錢呢……
    那邊寇來財正跟賬房詹先生報賬,聒聒噪噪纏夾不清。詹先生出奇的耐心,一點點核對。
    冷不防林玉嬋幽幽來一句。
    “你又忘算利息了。上次不是說好的月息八厘五,從走賬的那天起是三個月,應該減去一百八十兩銀子。”
    寇來財當時就漲紅了臉,“我……我沒……我正要……”
    掄胳膊就打她。林玉嬋飛快躲到櫃台後麵。
    詹先生轉著筆,好脾氣地輕聲斥道:“不要顯擺啦,我們正要算啦!”
    說著龍飛鳳舞地把那一百八十兩記到了紙麵上。
    林玉嬋躲過寇來財的大熊掌,臉朝著王全的方向,拖長了聲音道:“哎呀我算錯了,應該是一百七十兩。”
    也就是初中數學。她已經熟悉了近代的貨幣換算和表達方式,算數結果信手拈來。詹先生腦子再好,比不過她這個剛在高考戰場裏奮戰過的解題機器。
    她就是要顯擺,要拔尖,要攪亂這一潭死水。
    詹先生平素對她頗有回護,這時候也隻好得罪一下。
    詹先生剛寫完“八”字的捺,筆尖凝固了。
    其實本來他自己可以算對的,奈何這妹仔“多管閑事”從來沒給過錯數。詹先生被她無理打斷,一個疏忽間竟然被她牽著鼻子走,聽到那“一百八十兩”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順手就寫上了。
    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翹成個十點十分,忿忿道:“八妹,我們收留你,不是叫你日日搗亂的!”
    王全王掌櫃這次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順勢把林玉嬋斥責一番。他背著手,將賬簿檢查幾眼,黑了臉,揪過寇來財打了一巴掌。
    “撲街!”掌櫃的發怒了,“腦子連一個女的都不如,我花錢養著你們何用?還有臉怨別人?我告訴你們,再被這妹仔比下去,這個月的虧損通通扣在你們頭上!”
    寇來財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一眼林玉嬋,默默轉身幹活。
    他這兩日魂不守舍,因為發現自己藏在貨架底下的散碎銀子居然好像少了一部分,生怕是有人發現他的“貪汙”行徑,但又不見掌櫃的責罰,於是他安慰自己,覺得也許是滾落更深處了,哪天趁沒人時用心找找。
    王全轉身又訓林玉嬋:“別得意!以後他們算錯賬了,你也一塊罰!”
    林玉嬋眼睛一亮,微笑道:“掌櫃的讓我做審計?”
    王全不知道“審計”什麽意思,但也看出這丫頭沒安好心,瞪她一眼,照腦門丟給她一個錫皮罐子。
    林玉嬋手快接過,“樣茶?”
    王全給她派了個跑腿的活計:“你不是認識那個蘇少爺嗎?這個給他送過去。”
    林玉嬋立刻順杆子爬:“這是讓我做通事?”
    沒等王全反駁,她搶著叫道:“好嘞!”
    然後抱起罐子就跑出門,把王全的咒罵甩在身後。
    那隻被她喂肥的流浪狗屁顛屁顛地跟在她後麵。
    等跑出了三條街外,林玉嬋才意識到一件顯而易見的事。
    ……蘇少爺在哪?
    林玉嬋輕輕跺腳:“沒有地方。”
    “點解?”
    林玉嬋不答,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左顧右盼。庫房裏男人們進進出出,有人還在張羅著收拾地上的茶屑泡水喝。她聽著水壺咕嘟咕嘟的聲音,愈發不能忍。
    她有點後悔了,王掌櫃這招殺手鐧,明明是逼她趕緊回府裏縮著。這個時代可沒有街頭公廁,哪個女性在家宅外頭一呆呆一天的?
    更可氣的是,蘇敏官還在趁人之危地盤問她:“我看王掌櫃對你態度惡劣,他跟你到底有何恩怨?你告訴我,我或許能幫你找個方便的去處。”
    林玉嬋滿臉通紅,不過腦子就交底兒了:“我、那個王掌櫃買我是為了送給齊少爺誰知少爺變卦不要我了我不想被賣掉這才死乞白賴地纏著王掌櫃讓他許我在茶行幫工做苦力不過他還沒鬆嘴……”
    蘇敏官嘴角一翹,拍一下她肩膀,轉身出了庫房。
    林玉嬋一個激靈,跟上。
    還不忘急中生智地解釋:“少爺您這可不算幫我,我要是憋壞了就沒人帶你看茶了,所以算互惠互利……”
    蘇敏官快步穿過大街,沿著一段凹凸的石階徑直向下,頃刻間來到水邊碼頭。岸邊房屋沿一字排開,擁擠而錯落有致。碼頭上曬著連串的漁網,水麵上大小帆船林立,隨著波浪輕輕撞擊,微風送來一陣陣腥味。
    碼頭空地上盡是漁民自建的簡陋屋院。蘇敏官敲了兩下門。
    院子裏三五個貧家少婦,圍著碎布圍裙,正在曬魚。
    廣東氣候濕熱,海裏捕撈的鮮魚容易腐敗,因此海魚上岸後多半要立刻加工醃曬。一般漁家都是男人清早出海打漁,日出時返回,便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剩下的加工、販賣,都由女人完成。
    但這屋院裏卻沒看到男人,隻有那三五個女子,倒像個車間工廠。
    “嗨呀,敏官少爺?”一個腰間係了條紅帶的少婦驚訝地站起來,“不是說去北邊做生意嗎,怎麽沒走?”
    “還有點事沒收尾。”  蘇敏官簡略道,指指林玉嬋,“紅姑,借用一下你家茅廁。”
    紅姑一句話沒多問,爽朗招呼林玉嬋:“妹仔,這邊!”
    漁家的所謂“茅廁”出乎意料的幹淨。相鄰碼頭,下通珠江,汩汩活水,非常環保。
    林玉嬋“絕處逢生”,覺得身上輕了兩三斤。
    紅姑還大方地表示:“妹仔,你是敏官少爺的朋友?以後有什麽需要,隨時來這兒解決!”
    林玉嬋對蘇敏官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一邊蹦蹦跳跳一邊好奇:“你們怎麽都認識這個……嗯,敏官少爺?”
    紅姑晃著油亮的發髻,笑道:“上下九誰人不識小敏官?唉,說起來是個苦命的孩子。他老豆是過去十三行大商人,可憐破產了,他自小就在街市上打雜幫工,吃了不少苦,也時常照顧我們生意。我們這些認識的,叫他一聲少爺,也是玩笑。其實在上下九混生活的,誰又容易呢!”
    林玉嬋點點頭,沒想到小白少爺這看似離奇的履曆,竟然真沒什麽水分。
    她問:“那他如今……”
    他如今在怡和洋行做事,紅姑知道嗎?
    她剛問出個開頭,猛然覺得身邊氣壓降低。蘇敏官走來門口,打個響指,打斷了林玉嬋和紅姑的攀談。
    他給了林玉嬋一個警告的眼神,“再帶我回倉庫看看。”
    這回林玉嬋身輕如燕,跑跑跳跳精神抖擻,把倉庫裏上上下下跟蘇敏官介紹了個遍,連帶自己一個上午的觀察,通通交底。
    “……這些都是毛茶,德豐行有專門的采辦到鄉下去收茶農的茶,收購價當然是機密,隻有賬房詹先生知道……洋商來買茶通常是派買辦,我一上午見到兩三個。每天茶市有個開盤價,就寫在那個小木板上……”
    蘇敏官大多數時候沉默,雙眼沒閑著,像一雙吸力極強的磁鐵,將倉庫每一個角落慢慢掃視過去。
    “精製茶葉的地方在哪?”他忽然問。
    “那道小門後麵。”林玉嬋答,“不過德豐行對他們的製茶手藝很寶貝,這道門基本上不開,進出都要登記……”
    她左看右看,總覺得蘇敏官不像個正經買辦,驀然心裏又跳出個念頭,又小聲問出一句不該問的:“敏官少爺,你不會是來偷師的吧?”
    “偷師?我還覺得齊崇禮是從我家偷師的呢。”蘇敏官冷笑,“你再多嘴,我就不在你們掌櫃麵前誇你了。”
    林玉嬋心中微微一凜。
    她今天忍辱負重、累死累活一天,就是為了讓王全覺得她還有利用價值,不至於把她當贈品,隨便賣給窮光棍。
    蘇敏官敏感地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很委婉地要挾了一下。
    林玉嬋卸貨之後滿身輕鬆,又起了個挺荒謬的念頭,輕聲說:“其實我跟那掌櫃的沒什麽交情道義……其實我挺討厭他……少爺您要是樂意,十五兩銀子就能把我買走。我一定對新老板忠心不二……“
    蘇敏官怔了怔,忽然莞爾,摸摸自己下巴。
    “買你做甚?伺候我?”
    林玉嬋:“……”
    “抱歉,現在沒閑錢。”
    兩千斤茶葉都不帶眨眼的要買,十五兩銀子一個妹仔沒閑錢。顯然他在1863年到來之前,不打算再做一件好事。
    林玉嬋無話可說。她必須幫蘇敏官談下這門生意。
    王全王掌櫃正托著鼻子上的眼鏡,聚精會神地侍弄櫃台角落一套金桔盆景,嘴裏喃喃道:“這幫憨仔也不知道修剪,枯枝戳出來是要壞風水的……”
    他猛然看到林玉嬋活蹦亂跳地回來,驚得剪刀差點掉了。
    “你……”
    這丫頭憋到現在,還沒尿褲子?
    林玉嬋不計前嫌地一笑,扶著門等蘇敏官進來。
    “掌櫃的,您好啊。”
    蘇敏官開門見山。
    “掌櫃的,你們的毛茶我看了,太濕。我的買家要的是精製過的細茶,不能有煙味。”
    王全怔了一怔,拿起櫃台上一杯茶呷了,掩飾著驚訝。
    如今生意不好做。自從洋人跟官府簽了條約,“一口通商”變成“五口通商”,來廣州的洋商就越來越少。王全不明白,就算十三行沒了,他廣州的各路商家,那也是從大清龍興之際就開始浮沉商海,跟洋人打了幾百年交道,竟比不上什麽寧波、上海?那種鄉野地帶,碼頭能泊幾艘船,能有幾個人懂洋文、懂洋人的規矩?怎麽洋大人就偏偏趨之若鶩,寧可多開兩天船,也要到那裏去做買賣呢?
    王全斷定,洋人啊,空有堅船利炮,就是腦子不好使。
    總之,客人少了,也變得挑剔了。今日蘇少爺頭一次光顧就透露了購買意向,實屬難得。
    “好說好說,”王全神清氣爽地回道,“敝號的貨您大可放心,質量上絕對穩定,不似小商號那般一天一個樣……”
    蘇敏官打斷:“我要親眼看你們炒茶。”
    王全:“這……”
    毛茶是茶販從鄉下收來的,質量高低一覽無餘,賣到哪個茶行的價錢都不會差太多。但洋人喝的是精製茶,需要茶行專門雇人精煉。
    這裏麵的學問就大了。火候、容器、篩檢方式稍有差別,精製出來的茶葉就是天壤之別。
    德豐行販茶的競爭力所在,便是收羅了一批十三行時代的老師傅,自己養著,專司其事,精製茶葉的過程也從不向外界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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