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第 2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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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嬋決定每樣買一些。要去拜見官太太, 準備點禮品萬無一失。
“興瑞”品牌重出江湖,改頭換麵,工藝仍是十三行秘方, 製作流程卻大部分交給蒸汽機,成為大清第一家機械化精製外銷茶。
林玉嬋搖著扇子,數著桌上那積壓如山的訂單,嘴角都快翹上天。
不僅是她。茶貨經理老趙,以及他手下的人,一個個進入了史無前例的拚命狀態——他們的工薪和業績掛鉤,這在當時的外貿商鋪裏還不多見。大家仿佛看到一塊塊銀元在朝自己招手,集體自發996,忙得連飯都站著吃。
老趙再也不趁工作時間給孩子批功課了。直接請了個先生去家裏教,自己專心掙錢,每天算盤打得劈啪響。
技術總監毛順娘分身乏術, 拐帶了幾位嬸嫂閨蜜, 培訓之後一同上工, 毛掌櫃居然都舍不得管——這都是銀子啊!
“露娜,“奧爾黛西小姐坐在她對麵, 優雅地往嘴裏送烤土豆,笑著安慰她,“你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你的高貴靈魂。此行不論成功與否,都是上帝的旨意。我要感謝你,選擇陪在我身邊。”
誰能想到,簡簡單單“興瑞”兩個字,在老牌洋行心中,分量那麽大!
林玉嬋問:“你要去哪?”
“新疆。”維克多作勢將一片餐巾裹在頭頂,神秘兮兮笑道, “要不要我給你帶特產?玉器配你很合適……”
雖然她不會上綱上線的給自己找不痛快,但偶爾觸及這個念想,還是會心有隱痛,覺得這些情誼根基不牢,如同沙上建塔,如同脆弱的花瓣上紮著一根刺。
如果日後,遇上像維克多今日的情況,她們會不會也理所當然地,向她露出強者的獠牙?
維克多還圍著她打轉,用盡各種姿勢道歉。餐廳裏的中國侍者瞧著稀奇,竊竊私語。
林玉嬋忽然意識到,隻因現在是短暫的“同治中興”,洋務運動欣欣向榮,這才能讓她跟外國人安安全全的打交道。如果日後洋務運動破產,極端排外思潮重新占據主流,那麽她別無選擇,必須和這些洋人朋友割席,才能自保。
更有可能的結果,是她作為“漢奸”,直接被糊裏糊塗清算掉……
心累。以後的事以後再想。
頭等艙的洋人飲酒跳舞,三等艙的華人與蠅共舞。“水妖號”飛速在海麵上疾馳,把這一船上的暗潮洶湧,帶到了帝國最北端的條約港。
“津門故裏”。
林玉嬋換好男裝下船,望著碼頭牌匾上的大字,深吸口氣,勇敢踏入新地圖。
她已經跟赫德道別,誠心謝過了允許搭船之情。赫德已去巡視津海關,租界海關大樓頂升起格子旗。
維克多已被京裏派來的專使接走了。維克多在船上對她做小伏低百般討好,此時才算恢複了“洋大人”的體麵,被人畢恭畢敬地請上官家馬車,然後橫衝直撞地離開。
奧爾黛西小姐下船後就派女仆去找當地教會。沒一個鍾頭,就有個大胡子教士帶著幾個中國信眾前來迎接,請進英租界利順德大飯店休整。
對林玉嬋也十分客氣:“是奧爾黛西小姐的同伴吧?來,讓仆人幫你拿行李。”
林玉嬋笑著婉拒:“我不用休息,想在城裏逛逛。”
大胡子教士笑道:“好!遇事就報望海樓天主堂。沒人敢刁難你!”
林玉嬋心情複雜地謝了,一邊突發奇想:洋人教會四海一家,教士所到之處連綿成網,隻要是“自己人”,就出人出力,傾情相待,必要時還能組織起來和朝廷抗衡——其實跟天地會性質差不多。
難怪蘇敏官不肯輕易授權。
林玉嬋核著待收賬目,一邊想,雖然蘇老板沒求回報,但她也不能白占這個便宜。興瑞品牌的茶葉銷售額,還得給他分個一兩成,意思意思。——這都是銀子啊!
華人船商跟洋商死拚惡戰,義興今年巨額虧損是肯定的。總不能讓他吃土。
門口有人叫:“長途信!”。
林玉嬋環顧四周。居然沒人去取。
員工們都熱火朝天忙製茶。老趙埋首算訂單,抬起腦袋猶豫片刻,又低下頭。
林玉嬋啞然失笑,深感博雅要完。
擠在三等艙裏的華人,隻能自帶幹糧飯食,通鋪和廁所一牆之隔,就著茅廁的味道吃飯。
而頭等艙裏,每天三次點心,兩頓正餐,餐後有蘋果和糖餅,蜂蜜和熱牛奶無限供應。吧台上的調料足有七八種——油、醋、青醬、椒鹽、鹵蝦醬……
“露娜,“奧爾黛西小姐坐在她對麵,優雅地往嘴裏送烤土豆,笑著安慰她,“你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你的高貴靈魂。此行不論成功與否,都是上帝的旨意。我要感謝你,選擇陪在我身邊。”
林玉嬋對於奧爾黛西小姐的日常傳教已經基本免疫,甜甜一笑,不走心地附和兩句。
餐廳另一角,忽有西洋樂聲響起。幾個跟隨赫德的海關職員笑著鼓掌,跳起舞來。
“維克多,一路順風!我們在上海等你!”
海關商務助理維克多·列文,近來被另派任務,要出長差,在天津下船以後就要和同事們分別。大家正在給他舉辦一個小型的道別酒會。
維克多喝得半醺,白皙的臉上兩團紅暈,努力走直線,來到兩位小姐的餐桌前。
“美麗的奧爾黛西小姐,”他誇張鞠躬,“我能從上帝的手中把你借出來五分鍾,跟你跳個舞嗎?”
奧爾黛西小姐古板一輩子,頭一次遇上這麽個不要臉的貨,一時間忘了訓斥,捂著嘴一笑。
“我腿腳不方便。”
說著,站起身離開。
維克多不敢真惹老太太生氣,隻好躬身相送,然後優雅一轉身:“林小姐……”
林玉嬋用餐巾抹嘴,同樣表示沒空。
西洋機器早晚越來越普及。她也許是第一個摘桃子的,但她不會是唯一的一個。
遠處鍾聲敲響十一點。毛順娘到了午休時間。她伸手招呼另一個師傅頂替,自己解開頭巾,洗了手,笑嘻嘻地出來。
看到一堆人圍觀,她又嚇得進回去。還是不習慣在公眾麵前露臉。
眾人又是一陣驚歎:“嘩,輪班倒,不用停工!像洋人紗廠一樣!”
機器不吃飯,相當於一個無限勞力。頻繁開關還費燃料呢。
有人試探著問:“喂,老板娘,你們這製茶葉的機器,是從洋人手裏買的?洋人也肯賣?”
博雅公司在圈外名氣有限,陌生人看到個年輕女子在主持廠務,第一反應是“老板娘”。
還沒等她答話,卻有人替她解釋了:“這位太太就是博雅的老板,上過報紙,跟洋人打過官司的!我跟你講……”
郜德文的官司,林玉嬋為了爭取盡快開庭,不遺餘力地輿論造勢,吊足了群眾的胃口。如今官司塵埃落定,餘波尚存,偶爾還有人議論兩句。
按照英領館的規定,《北華捷報》刊登了詳細的庭審記錄,當然也如實記載了那位表現出眾的大清籍女代理人。林玉嬋這事做得劍走偏鋒,她思考再三,不敢太高調,並沒有留自己名字,隻是留了姓,以及某外貿公司董事長兼經理的身份。
無心之人一看即忘,而有心人要想查訪,也很容易。
找遍全上海,女子掛名的西式公司屈指可數。
沒過幾天,林玉嬋這個“打外國官司”的“壯舉”,也潤物無聲地在商界傳開了。
女人進中國衙門,於習俗上算是很丟臉;可換成是“重女輕男”的洋人法庭,那也不能用中國禮教來參照。更何況她是勝訴的一方——能告贏洋人,一定是很厲害的了。
所以這件事並未太影響她的聲譽,反而把一小部分開明之士帶出舒適圈,讓他們開始思考:女人做生意,也可以做得像模像樣嘛——瞧,洋人都認可了!
但撚軍流竄各地,組織上明顯不如太平天國。百姓們對撚匪的懼惡也有限,這告示孤零零地飄在風中,沒人看。
她更加鬱悶地想,跟她做朋友的那麽多洋人,奧爾黛西小姐,康普頓小姐……她們的祖國,何嚐不是跟中國有血海深仇呢?
租界和老城廂之間的空地上,一個戲班子正火熱登場。
“觀此人容貌像似曾相見,好一似我兒夫死後生還……”
問了當地人,唱的是近來大熱的《三郎還家》。咣咣喳喳花紅柳綠,底下民眾叫好連天。
老趙再也不趁工作時間給孩子批功課了。直接請了個先生去家裏教,自己專心掙錢,每天算盤打得劈啪響。
林玉嬋饒有興致地聽了幾分鍾。林玉嬋臉色微微一變,抬起頭,看著那張俊俏無害的立體麵龐。
她扭身,報紙架上取一份上周的報紙,亮在維克多麵前。
維克多不由分說將她拉出座位,依依不舍地說:“我要出差,要長途旅行,說不定你明年才能看到我。萬一路上有個三長兩短,你也許就永遠看不到我了——林小姐,行行好,就跳一個舞,讓我在漫長的旅途中有個美好的記憶。”
難怪每次簽條約的時候,列強都死乞白賴地爭取“傳教自由”。
真是世風日下。容閎的越洋信都拽不回大家賺錢的心。
她提起裙子,跑出去收信。
出乎意料,這封長途信,並不是來自容閎。
而是北京。
在大清朝生活,不管是為官還是做商,禮數都不可缺。自容閎時代起,博雅的賬麵上就專門留有公款,支出這些迎來送往的書信費用。
這些禮節性的賀帖,她也不指望讓官夫人看到。多半是府裏統一收拆,她也從沒接到過回信。
今日收到有一品夫人鈐印的信,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林玉嬋心中咚咚跳,目光逡巡在最右邊抬頭,鼓起勇氣往下讀——
她鬆口氣。
首先,小潘夫人對兩年前那個棄嬰念念不忘,近來又沉迷西洋照相術,托她姐姐向林玉嬋索要一張林翡倫的近照。
這個不難。林玉嬋尋思,等下次去孤兒院時,托洋教士給照一張便是。
其次,文祥夫人在信裏表示,聽說林玉嬋對外夷之事十分熟稔,於是來信問了不少洋務方麵的事,讓她盡快回信解答。
林玉嬋吃了一驚:“讓我?”
第一反應是,朝廷裏沒人了?輪到文祥夫人來招攬洋務人才了?
隨後更是奇怪:“她怎麽知道我在做外貿?”
老趙終於算完賬,湊過來,細讀這封京城官夫人來信,嘖嘖稱奇。
而且因著船運價格戰,船票史無前例的便宜。從上海到天津,頭等艙船票隻要十塊銀元。
天津衛九河下梢,本是水陸碼頭,五方雜處的居民。這津門碼頭上,來來往往的行商腳伕們都是燕趙大漢,臉上透著野氣。林玉嬋一個小小廣東妹,在南方都嫌矮,此時簡直成了個小兔子。有人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到她跟前,才發現有個“絆腳石”,連忙告聲罪,繞過去。
木樁子上釘著官府告示,稱近來華北地區撚匪橫行,令百姓不得與匪軍接觸,否則法辦雲雲。
太平軍滅了,還有撚軍。終清一代,農民起義從沒斷過檔。
如今博雅公司通過安慶茶棧,在內地包了茶山,從產茶區直接收毛茶——萎凋、揉撚、發酵的步驟都在當地進行,而後續的十幾道外銷精製工序,以前需要專門的技術人員手工完成,如今大部分都可以交給機器,產量驚人。
當然,這些加工工序的具體細節以及各種參數,報紙架上取一份上周的報紙,都是嚴格保密的。但林玉嬋不介意讓群眾看一看蒸汽機工作的過程。
西洋人在上海造廠,萬裏迢迢運來先進機器,通常喜歡藏著掖著,唯恐中國人偷學,或者趁機偷點零部件之類。這樣雖然安全,但也導致群眾愈發不理解廠房裏的奧妙,進而生出各種可怕的臆測,有時還會釀成衝突。
而林玉嬋覺得,區區蒸汽機,實在沒什麽可藏私的。以後還會有內燃機,還有電機。蒸汽機作為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輝煌成果,還能風光多久?
《伊犁危機:沙皇督促滿清政府重新劃界……》
同光年間,沙俄蠶食外西北,清政府先後割掉幾十萬平方公裏土地。
她冷淡地說:“列文先生,你夠忙的。”
維克多一怔,忙道:“我、你誤會了,我是中國政府的雇員,此行是去給他們做外事顧問……畢竟伊犁地區也有租界,我對外貿互市什麽的比較熟……”
“但願吧。”她抿起一個沒感情的微笑,“希望你可以在其位忠其事。記得到底是誰在發你薪水。”
當代人也許不知,但林玉嬋心裏門清,大清跟外國簽談判時,由於缺乏外語外交人才,不得不臨時雇請洋商洋教士幫忙。後者頻使小動作,翻譯時故意留漏洞,讓那些王爺大官稀裏糊塗,多簽了不少賣國條款。
維克多忽然挑眉一笑,就著背景樂聲,壓低嗓門。
“可是林小姐,你大概不知道。在很多人眼裏,我幫助中國才是吃裏扒外的舉動。如果我……嗯,隻是假如,我悄悄的做一些沒人能看出來的手腳,我可以得到來自我的祖國的、更豐厚的回報。”
林玉嬋周身一凜。
果然……
維克多連忙又堆笑:“不過呢,誰叫我陷進了美麗的中國姑娘的溫柔陷阱。隻要她賞臉和我跳個舞,或者送我一個吻,我保證,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一定誠實守信,不偏不倚,不讓她失望……”
說著攬住她的腰。
林玉嬋倒是不介意跟他跳一曲,但維克多說話的語氣讓她不舒服。甜言蜜語中閃著獠牙。
“這是勒索,列文先生。”她退後,嚴肅道,“你在利用優勢國的地位勒索我。”
維克多一怔,趕緊能屈能伸地追過去:“我開個玩笑嘛,不要那麽小題大做……我們是朋友,對不對?那些虛無縹緲的政治軍事,是皇帝們之間的事,不該影響我們的交情……”
林玉嬋冷冷道:“抱歉,今天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國家不爭氣,動輒被人騎臉吊打。她除了表個“嚴正抗議”的態度,也無能為力。
她更加鬱悶地想,跟她做朋友的那麽多洋人,奧爾黛西小姐,康普頓小姐……她們的祖國,何嚐不是跟中國有血海深仇呢?
此時京戲劇種剛剛成型。這戲裏糅合了各種老百姓喜聞樂見的俗梗:讀書人蕭三郎,進京趕考途中不幸亡故,留下漂亮寡婦譚聰兒,艱難度日,甚是可憐。城裏有個徐衙內,仗勢欺人,強送財禮婚書,將譚聰兒納為側室。譚聰兒無計可施,隻能懷揣利刃,計劃和徐衙內同歸於盡。
“見狂徒我不由怒滿胸懷,臨行時將鋼刀身邊攜帶,用笑臉把我怒容掩蓋,定不教那狗賊子玷汙清白……”
“啊,是容先生引薦的你。”
容閎在美國安頓下來之後,往大清寄回的信件,不止林玉嬋收到的那一封。
他還同時發了兩封信,分別寄給他的伯樂曾國藩,以及京城總理衙門,通報在美訂購機器一事的進展、預計送達的時間、以及請求朝廷做好準備,提供合適的廠房安置這些機械雲雲。
由於機器定製在細節上十分複雜,涉及許多專有名詞和概念,容閎隻怕朝廷衙門裏無人能懂,軍國大事也不好委托洋人,因此在信中提到,上海博雅公司現任總經理林小姐,英文不錯,人也可靠,必要時可找她答疑解惑。
曾國藩當時還在忙著殺太平軍,這信被他擱置一旁;另一封寄到總理衙門的信,就落到了文祥手裏。
銀質的刀叉叮咚作響。船行顛簸,玻璃杯中的甜利口酒左右搖曳,酒液中映出變幻的燭光。
林玉嬋鋪開雪白餐布,用力切著五成熟的烤牛排,見識著洋人輪船頭等艙的待遇。
頭等艙不對等閑華人開放。不過有赫德和奧爾黛西小姐作保,“水妖號”船長也就睜隻眼閉隻眼,接納了這個東方乘客。
擠在三等艙裏的華人,隻能自帶幹糧飯食,通鋪和廁所一牆之隔,就著茅廁的味道吃飯。
林玉嬋好奇滿滿,用小刀拆開這一封陌生的信箋,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
文祥夫人潘氏,向她問好。
自從兩年以前,因著林翡倫的收養事件,和大潘小潘夫人結緣,間接遊說文祥,促成了上海廣方言館的落成,林玉嬋就把這兩位夫人當成自己的福星。雖然人家可能隻把她當個解悶的劉姥姥,但她不敢怠慢,逢年過節都遞賀帖,通報一下翡倫的近況。
林玉嬋決心每天五頓吃夠本,爭取讓寶順洋行多虧幾塊錢。
但牛排吃了一半,就有點食不下咽,思緒飛回了那泛著淡淡臭氣的孤兒院。
她默默盤算。還有一天航程。到北京又要花一天。然後……
“啊,是容先生引薦的你。”
果然……
容閎在美國安頓下來之後,往大清寄回的信件,不止林玉嬋收到的那一封。
他還同時發了兩封信,分別寄給他的伯樂曾國藩,以及京城總理衙門,通報在美訂購機器一事的進展、預計送達的時間、以及請求朝廷做好準備,提供合適的廠房安置這些機械雲雲。
由於機器定製在細節上十分複雜,涉及許多專有名詞和概念,容閎隻怕朝廷衙門裏無人能懂,軍國大事也不好委托洋人,因此在信中提到,上海博雅公司現任總經理林小姐,英文不錯,人也可靠,必要時可找她答疑解惑。
在大清朝生活,不管是為官還是做商,禮數都不可缺。自容閎時代起,博雅的賬麵上就專門留有公款,支出這些迎來送往的書信費用。
曾國藩當時還在忙著殺太平軍,這信被他擱置一旁;另一封寄到總理衙門的信,就落到了文祥手裏。
銀質的刀叉叮咚作響。船行顛簸,玻璃杯中的甜利口酒左右搖曳,酒液中映出變幻的燭光。
林玉嬋鋪開雪白餐布,用力切著五成熟的烤牛排,見識著洋人輪船頭等艙的待遇。
頭等艙不對等閑華人開放。不過有赫德和奧爾黛西小姐作保,“水妖號”船長也就睜隻眼閉隻眼,接納了這個東方乘客。
頭一次到北方,她也要去找自己的組織。
旦角的唱腔淒厲入雲,下麵鴉雀無聲,喝茶的放下碗,張著手,準備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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