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第 2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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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玉嬋大腦空洞,  絕望地坐回炕上。
    簡直是對牛彈琴。
    她決定最後努力一下,用這個大清僵屍聽得懂的語言。
    “那好,你先撈我出去。等安定下來,  再遣媒人……”
    “嗬,林姑娘啊,”寶良這方麵智商十分在線,  一眼看出她居心,失望地搖搖頭,“我費盡心血幫了你,  轉頭你又翻臉不認人,你當我傻呢?我隻是想要個保障,  從你這裏討個準話,有那麽難嗎?”
    他耐心耗盡,盯著那讓他愛恨交織的臉蛋,驀地張手抱住她。
    “好,  林姑娘,  我知道你害臊,  不肯說準話。”他用力把她往炕上推,  神色驟然猙獰起來,  “那就給我個保障,讓我信你。你想留著這清白身給你那死老公,  沒可能!我讓你今天就嫁我,等你做鬼他也不要你……這是你逼我的,  對不住……”
    林玉嬋後腦咚的敲在牆上,懵然一刻,感到有手在解自己扣子,立刻一拳打出去,  同時尖叫。
    “走水了——”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方才回避了的幾個看守婆子一哄而上,嬉笑著叫:“噯,怎麽又打起來了。”
    然後一邊一個,去“拉架”,一個捂她的嘴,一個按她的腳!
    這裏又不是正式牢房,關的都是沒家沒業的孤女,她們的清白一文不值。一牆之隔就是刑部,偶爾會有官差老爺付幾個錢,進來找找樂子,也是官媒人賺外快的機會。
    這次來了個水靈鮮嫩小娘子,卻被人叮囑過,不能拿來“創收”,婆子們早有怨言。就她金貴!這金主公子哥兒也太癡了!
    好在,公子哥兒想通了,官媒人很熟練地幫這兩人“牽線搭橋”。
    旗人最好麵子,即便眼下八旗沒落,大批旗人窮得揭不開鍋,也得擺上個窮架子,穿著長衫去茶館站著喝茶。你跟他提什麽等價交換、契約合同,他覺得你侮辱人。
    博雅公司在圈外名氣有限,陌生人看到個年輕女子在主持廠務,第一反應是“老板娘”。
    要讓其中任何一位京城大少,獨樹一幟地離開隊伍,做那第一個“花錢買時間”的傻子……
    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所以,便宜坊需要發展自己的獨特優勢,要讓有錢客人們舍得為這個,一口氣想到七八條改進策略。但是……都需要時間。
    她總不能在北京耗上幾個月,幫助便宜坊慢慢轉型。
    她驀然轉頭。馮一侃卷著破袖口,嘴裏塞著半卷鴨餅,嘴角酣暢淋漓地冒著鴨油,正吃得十分忘我。
    “馮師傅,”林玉嬋笑道,“之前咱們說好了,八角錢一天全包,幹什麽都行,對嗎?”
    “回來!爺賞錢!”
    但這位是走江湖的奇人,又不是全聚德請來的,隻是一時興起,友情給隊友們解個悶兒。按規矩,他想開張就開張,想休息就“且聽下回分解”,並沒有留下來的義務。
    而且京裏人吃烤鴨,可不像土包子林玉嬋那樣上來就啃:得先用筷子挑了甜麵醬,塗在荷葉餅上,鋪開蔥絲、蒜泥、蘿卜條,然後挑那連皮帶肉的鴨肉片,均勻排在菜碼上,皮薄餡大那麽一卷,慢條斯理那麽一咬,滿口香脆流油,一口能品上半天。
    女人進中國衙門,於習俗上算是很丟臉;可換成是“重女輕男”的洋人法庭,那也不能用中國禮教來參照。更何況她是勝訴的一方——能告贏洋人,一定是很厲害的了。
    所以這件事並未太影響她的聲譽,反而把一小部分開明之士帶出舒適圈,讓他們開始思考:女人做生意,也可以做得像模像樣嘛——瞧,洋人都認可了!
    但撚軍流竄各地,組織上明顯不如太平天國。百姓們對撚匪的懼惡也有限,這告示孤零零地飄在風中,沒人看。
    她更加鬱悶地想,跟她做朋友的那麽多洋人,奧爾黛西小姐,康普頓小姐……她們的祖國,何嚐不是跟中國有血海深仇呢?
    租界和老城廂之間的空地上,一個戲班子正火熱登場。
    “觀此人容貌像似曾相見,好一似我兒夫死後生還……”
    問了當地人,唱的是近來大熱的《三郎還家》。咣咣喳喳花紅柳綠,底下民眾叫好連天。
    老趙再也不趁工作時間給孩子批功課了。直接請了個先生去家裏教,自己專心掙錢,每天算盤打得劈啪響。
    林玉嬋饒有興致地聽了幾分鍾。林玉嬋臉色微微一變,抬起頭,看著那張俊俏無害的立體麵龐。
    她扭身,報紙架上取一份上周的報紙,亮在維克多麵前。
    維克多不由分說將她拉出座位,依依不舍地說:“我要出差,要長途旅行,說不定你明年才能看到我。萬一路上有個三長兩短,你也知道她住許就永遠看不到我了——林小姐,行行好,就跳一個舞,讓我在漫長的旅途中有個美好的記憶。”
    難怪每次簽條約的時候,列強都死乞白賴地爭取“傳教自由”。
    真是世風日下。容閎的越洋信都拽不回大家賺錢的心。
    她提起裙子,跑出去收信。
    出乎意料,這封長途信,並不是來自容閎。
    而是北京。
    在大清朝生活,不管是為官還是做商,禮數都不可缺。自容閎時代起,博雅的賬麵上就專門留有公款,支出這些迎來送往的書信費用。
    文祥夫人笑著擺擺手,示意別緊張,然後試探問她:
    “我們旗人不那麽講究男女之防……”
    文祥已在外麵聽了好一刻。他領導洋務運動兩年有餘,也多次去信地方官員,詢問過開埠港口的工商業情況。得到的答複多是官方廢話;隻有跟那個洋人赫德聊過幾次,方覺有點益處,能聽幾句真話。
    但赫德的忠誠度畢竟存疑,而且赫德也是居高臨下,以非常宏觀的角度評價各項政策,立場未免片麵一卷書,耐心地再問一遍:“‘豪賭有度’是什麽意思?”
    林玉嬋低頭一看,文祥拿著的是同文館的英文教材。赫德提供的靠譜版本。
    “嗬,林姑娘啊,”寶良這方麵智商十分在線,一眼看出她居心,失望地搖搖頭,“我費盡心血幫了你,轉頭你又翻臉不認人,你當我傻呢?我隻是想要個保障,從你這裏討個準話,有那麽難嗎?”
    他耐心耗盡,盯著那讓他愛恨交織的臉蛋,驀地張手抱住她。
    “好,林姑娘,我知道你害臊,不肯說準話。”他用力把她往炕上推,神色驟然猙獰起來,“那就給我個保障,讓我信你。你想留著這清白身給你那死老公,沒可能!我讓你今天就嫁我,等你做鬼他也不要你……這是你逼我的,對不住……”
    林玉嬋後腦咚的敲在牆上,懵然一刻,感到有手在解自己扣子,立刻一拳打出去,同時尖叫。
    “走水了——”
    她機械地挑著一根根蛛絲,從頭複盤整個事故。
    首先,隨奧爾黛西小姐上京為孤兒院請命。
    片刻後,空蕩蕩的便宜坊烤鴨店裏,傳出來若隱若現的段子聲。緊接著是稀稀拉拉的掌聲和喝彩聲,以及時不時的誇張大笑。
    這邊排隊的傻眼。
    要是一直無聊排隊也沒什麽;可是“由奢入儉難”,剛聽了幾分鍾舒坦,一下子又寂靜難耐。風沙吹在臉上,周圍人的頭油味兒躥進鼻孔,肚子骨碌碌的叫,全聚德的大門還在半裏之外,時間突然顯得格外漫長。
    忽然有人罵了一聲。
    “丫的,煩死了!爺又不是出不起那半吊錢!”
    說著大步出隊,也來個向後轉,一頭紮進便宜坊。
    自己夫人跟他提到這個伶俐的女商人時,文祥還不敢盡信。今日一見,超乎他想象。
    而文祥處於另外一個關係網——那些自詡清廉、純靠師生同門同鄉形成的提攜鏈條。這一批官員相對自律一些,隻會收取“冰敬”、“炭敬”、“年敬”之類的小額錢財,維持一下生活水準。
    比如曾國藩。他誓要“學做聖人”。知道當官肯定賠本,因此進京之前,先從家裏湊了一千五百兩銀子。後來果然年年赤字,隻能管人借錢,最多的時候欠了各方債主一千多兩。
    還沒等她答話,卻有人替她解釋了:“這位太太就是博雅的老板,上過報紙,跟洋人打過官司的!我跟你講……”
    郜德文的官司,林玉嬋為了爭取盡快開庭,不遺餘力地輿論造勢,吊足了群眾的胃口。如今官司塵埃落定,餘波尚存,偶爾還有人議論兩句。
    按照英領館的規定,《北華捷報》刊登了詳細的庭審記錄,當然也如實記載了那位表現出眾的大清籍女代理人。林玉嬋這事做得劍走偏鋒,她思考再三,不敢太高調,並沒有留自己名字,隻是留了姓,以及某外貿公司董事長兼經理的身份。
    無心之人一看即忘,而有心人要想查訪,也很容易。
    找遍全上海,女子掛名的西式公司屈指可數。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方才回避了的幾個看守婆子一哄而上,嬉笑著叫:“噯,怎麽又打起來了。”
    然後一邊一個,去“拉架”,一個捂她的嘴,一個按她的腳!
    這裏又不是正式牢房,關的都是沒家沒業的孤女,她們的清白一文不值。一牆之隔就是刑部,偶爾會有官差老爺付幾個錢,進來找找樂子,也是官媒人賺外快的機會。
    這次來了個水靈鮮嫩小娘子,卻被人叮囑過,不能拿來“創收”,婆子們早有怨言。就她金貴!這金主公子哥兒也太癡了!
    好在,公子哥兒想通了,官媒人很熟練地幫這兩人“牽線搭橋”。
    旗人最好麵子,即便眼下八旗沒落,大批旗人窮得揭不開鍋,也得擺上個窮架子,穿著長衫去茶館站著喝茶。你跟他提什麽等價交換、契約合同,他覺得你侮辱人。
    博雅公司在圈外名氣有限,陌生人看到個年輕女子在主持廠務,第一反應是“老板娘”。
    奧爾黛西小姐古板一輩子,頭一次遇上這麽個不要臉的貨,一時間忘了訓斥,捂著嘴一笑。
    “我腿腳不方便。”
    說著,站起身離開。
    維克多不敢真惹老太太生氣,隻好躬身相送,然後優雅一轉身:“林小姐……”
    所以,便宜坊需要發展自己的獨特優勢,要讓有錢客人們舍得為這個優勢付錢。
    林玉嬋用餐巾抹嘴,同樣表示沒空。
    西洋機器早晚越來越普及。她也許是第一個摘桃子的,但她不會是唯一的一個。
    遠處鍾聲敲響十一點。毛順娘到了午休時間。她伸手招呼另一個師傅頂替,自己解開頭巾,洗了手,笑嘻嘻地出來。
    看到一堆人圍觀,她又嚇得進回去。還是不習慣在公眾麵前露臉。
    眾人又是一陣驚歎:“嘩,輪班倒,不用停工!像洋人紗廠一樣!”
    機器不吃飯,相當於一個無限勞力。頻繁開關還費燃料呢。。
    有人試探著問:“喂,老板娘,你們這製茶葉的機器,是從洋人手裏買的?洋人也肯賣?”
    他們倒是有錢吃便宜坊的原價烤鴨,問題是,兩家飯菜質量差不多,誰願做那冤大頭,平白多付一倍的錢?
    若在商業氣氛濃厚的廣州上海,肯定會有人花錢買時間,寧可多掏腰包,也要省那排隊的工夫。
    但在萬事慢半拍的帝都,人人時間不值錢。就算是家財萬貫的富二代、官二代,也不介意隨便浪費一下午,玩鷹逗蟈蟈養鴿子抽煙,什麽耗時間他們喜歡玩什麽。
    “我家老爺如今也身處嫌疑,停了職,得先自保,不能明麵上為您活動,否則更招惹嫌疑。隻能先盡量照顧著,讓您別受太多皮肉之苦。您別灰心,來日方長,先把這個冬天熬過去再說……”
    林玉嬋謝了老仆,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大清衙門效率賽蝸牛。楊乃武與小白菜清清白白,照樣滾釘板,經受數年酷刑折磨,這才得以脫罪。
    像她這樣無權無勢的孤女,一旦惹上官司,要想轉圜,時間大概就得以“年”記了。
    老仆被人催著趕走了。她忽然想起什麽,起身追上。
    “等等!”她喊,“能不能麻煩您……”
    幾個官媒人把她架回去,陰陽怪氣地說:“想跑?美得你!”
    砰的一聲,大門關上。把她和喧囂四九城隔絕成兩個世界。
    -
    一連數日,林玉嬋處在應激性的亢奮情緒中,幾乎睡不著覺,閉眼就是慈禧的金光閃閃護甲套。無數似是而非的對策在她眼前左衝右突,又一道道炸為土黃色的渣。
    偶爾有幾個主事官員,進來登記一下林玉嬋的姓名籍貫案情之類。詢問的信息多有重疊,看來並不是一個部門的。
    林玉嬋當然叫冤,他們就裝模作樣地恫嚇兩句,根本不聽她解釋。
    大清官場效率如此。案情進展太快不行,須得日拱一卒,慢慢的來,才顯得刑部有事幹。
    有兩次,來詢問的官差色迷迷地盯著她看,還想動手動腳。被官媒人使個眼色製止了。
    林玉嬋想,大概是文祥幫她說了話。
    但文祥也隻能幫她到這了。她這案子要想柳暗花明,多半得把裕盛熬死再說。
    除了接受聞訊,其餘的時間也不能閑著。看守的婆子想讓她做女工,結果發現她手笨,別人做三件她做一件;想讓她洗衣服,又嫌她身量弱,最後找出幾個大筐,丟給她。
    “糊燈籠會不會?一天五十件,做不完別吃飯!”
    沒過幾天,林玉嬋這個“打外國官司”的“壯舉”,也潤物無聲地在商界傳開了。
    孤兒院鬧時疫、民眾打砸、釀成危機——起因是天災,不是人為。她決心進京也不是被誰攛掇的。如果有人整她,不會是在這一步。
    她把那幾天的行程拋出腦海。
    然後,靠馮一侃幫忙,為文祥夫人解決家事,進而拜訪到文祥——這一步也很正常,全是她自己主觀能動,隨機應變采取的行動。沒有旁人幹涉。
    贈送文祥的洋貨被太後看到,太後對贈禮之人感興趣,提出接見——從這一步起,事態脫離她的掌控。
    一開始慈禧的態度很正常,逗她捧她,籍此表示自己對洋務事業的開放心態。
    她回憶當時在圓明園,自己一次次超常發揮,還因著同為女性,讓慈禧借題發揮,談到了女子掌家的敏感話題……
    如果她有什麽錯,那就是表現太好了。
    讓慈禧跟她一唱一和,又是賜又是賞,有點刹不住車,以至於裕盛忍無可忍,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當麵反駁太後。
    其實現在想來,裕盛之前的憋屈都是裝的。裕盛有心放任她賣弄。因為他早就派人去搜查了她的宿處,準備好了釜底抽薪的栽贓。
    那張語焉不詳的洋商回信,大概是裕盛早就準備好的,就等個機會塞到誰的口袋裏,給文祥一記偷襲。
    然後,慈禧也立刻意識到,頑固派和洋務派之間天平被傾斜得太過。她隻好順水推舟,“撥亂反正”,反過來把文祥冤枉敲打一番,又“寬宏大量”地輕罰,順便賣裕盛一個麵子,讓兩派大臣都欠著她,都對她服服帖帖。
    三十歲的慈禧,執掌政權漸入佳境,正學著玩弄權術、駕馭人心。她的開明心態不是裝的,整頓國家的誌向也不是假的,但她從頭到尾最在意的,是奴才們的忠心。
    而林玉嬋這個道具工具人,可以封賞也可以打殺,慈禧從頭到尾就不在意她的死活。
    從慈禧決定召見她的那一刻起他,她的命運就不再握在自己手裏。
    林玉嬋一看,筐裏都是竹條和精美的彩色花紙的,紙上繪著爭奇鬥豔的“壽”字花紋。
    她聽人說過,太後的萬壽典上,會都有幾千幾萬個燈籠擺成壽字造型,博她老人家一笑。
    林玉嬋別無選擇,開始慢慢糊燈籠。
    -
    不知不覺睡著,走馬燈似的做噩夢,夢見自己成了豬仔館裏的囚犯。她千辛萬苦□□打洞逃出門,轉眼又回到了鴿子籠,手上依舊套著麻繩。最後她是累醒的,頭疼欲裂。
    然後又陷入了第二個夢境,自己被關在一個類似齊府的後宅,外麵是哭喪似的吹吹打打,天地改,星河換,牆外架起電線,駛過火車,她身上的秀美紗衣腐朽成片。
    蘇敏官一身西裝,匆匆而來,隔著牆,朝她點點頭,又匆匆而去。
    林玉嬋煩躁到極點,倏然睜眼,突然一拍床板,大聲喊:“我不信!”
    床板應聲噴出一層灰,幾隻臭蟲匆匆逃走。
    她有著少年人的一腔意氣,她覺得古代雖險惡,自己至少比當代人多了兩個世紀的曆史沉澱。就算遇到深溝高坎,也能把這兩個世紀的前人經驗踩做高蹺,有驚無險地跨過去。
    而仿佛一夜之間,她卻發現,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她陷在一個名叫“封建社會”的沼澤裏,汙濁粘膩的泥水翻湧而來,正慢慢浸過她的下巴。
    外頭的官媒人咬著根鏽跡斑斑的水煙筒,隔門喃喃罵人:“就你會出聲!讓不讓人消停了!”
    林玉嬋高聲叫:“還有沒有被子?火盆也行。入秋天涼,行個方便。”
    沒人回答。林玉嬋幹脆鑽出冰冷的被子,牆角找根掉進來的樹枝,慢慢清理床板上的蜘蛛網。
    封建的鐵拳,再重再無情,也得想辦法拆招。
    或者說,大清朝的所有子民,從生到死,他們的命運從來都不在自己手中。他們的一生就像處在一個分崩離析的宇宙,隕石隨時可能砸落,砸在誰頭上都不冤。
    而她,隻不過是幾億“被安排”的屁民中,十分不起眼的一顆狗尾巴草。
    有可能逆轉命運嗎?
    林玉嬋對官場的運作方式一竅不通。如今也不會有人給她現補課。她的銀錢行李估計早就被充公了,眼下一文錢也使不出來。
    但是……等等!
    林玉嬋低頭一看,文祥拿著的是同文館的英文教材。赫德提供的靠譜版本。
    林玉嬋複盤到一半,突然發現華點。
    裕盛怎麽知道她住哪!
    她去拜訪文祥,被裕盛的眼目看到,這不奇怪;可外城是漢人聚居區,她跟著奧爾黛西小姐下榻宣武門南堂的事,隻有當地的教士嬤嬤知曉。她們不可能滿京到處宣傳。裕盛也不太可能派人跟到那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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