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修行四境，體、氣、罡、禁。

    對於天下九成九的武者來說，外罡已經他們仰望的巔峰，禁忌領域，那是真的需要時運和機緣，才能成就的神話境界。

    偌大華夏，禁忌領域的存在也隻有兩人，一人在官方，另一人就是張天師。

    所以其實對於這個境界的具體描述很少流傳。

    外罡強者，精神外通天地，可以輕易從外界借力，打出外放式的攻擊效果。

    而禁忌領域，則是精神幹涉物質的更進一步升華，不再是如同外罡那樣，戰鬥或者出招之時才會撥動外界，而是把這種幹涉穩固在了一定的範圍裏，形成了一種類似於領域的東西。

    所謂的道場，佛國，不外如是。

    而在與張天師的戰鬥之中，水千幻就明顯的感覺到了環繞在對方周圍的一片區域，規則明顯與外界不同。

    按理來說，在他凝聚出背後的共工虛影之後，天地萬水都在自發地朝拜與他，聽從指令，可是那些從天而降落入張之維身邊的雨絲卻不在此列。

    水千幻並不是沒有嚐試過直接將對方身旁的雨絲轉化為利刃，但是不知為何，張天師周身三尺之內雨滴竟然脫離了他的掌控。

    不論怎麽發號施令，強行催動，那些雨仿佛完全接收不到一樣，依舊遵循著最基本的規律，自然落地。

    “這就是禁忌領域麽？”

    水千幻眯了眯眼睛，眼神變得更加犀利了一分。

    對方並沒有跟自己爭奪那些雨水的操控之權，隻是在那個區域之中，自己對水的掌控好像突然就無效了一樣。

    這不禁讓他升起了“在那個小小的方圓之中，對方才是主宰”這樣的念頭。

    這與傳說中“禁忌領域”的描述有些相似，所以水千幻直接問出了口。

    “不錯。”

    張之維毫不諱言地承認了，不僅如此還給予了一番講解。

    “所謂禁忌，就是以人之力幹涉天地規則。領域之中，規則如何，我說了算。”

    這麽一說，水千幻就明白了。

    這禁忌領域就像是所謂的洞天福地一樣，其中法則如何全由主人而定。

    比如水千幻的控水之能，張之維不承認，那麽水千幻就操縱不了領域之中的水流。

    “這樣的話，這禁忌領域就有點像是地仙的修行之法了。”

    水千幻暗暗思量。

    按照所說，上士舉形昇虛，謂之天仙；中士遊於名山，謂之地仙；下士先死後蛻，謂之屍解仙。

    地仙，常駐世間，以名山大川為根本，修成福地洞天，得享長生。

    當然了，以此世界的天地規則，長生多半是虛妄，但是在自己的道場之中，能獲得極大地好處和加持應該不假。

    不過在明白了禁忌領域的情況之後，水千幻搞清楚了兩件事。

    第一，張天師有領域護體，以自己的實力恐怕是無法戰勝的。

    第二，禁忌領域這條路，並不適合自己來走。

    歸根到底，他來到了這裏是為了飛升，從這一點來看，更類似於“舉形昇虛”的天仙之道，而不是長生於世的地仙道。

    可是自己已經走到了外罡的巔峰，如果下一步不走成就禁忌的路子，那麽又該怎麽走才能飛升呢？

    號稱大成之後可以接近飛仙之境的，水千幻已經修到了第三重，可以做到一段時間內的全身炁化，但是卻沒有產生絲毫將要飛升的感覺。

    水千幻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飛升，是一個很寬泛的概念。

    道家的舉霞飛仙，武者的破碎虛空，雖然道路不同，但是結果相似。

    上一個世界，水千幻是通過觀摩“潛龍”，領悟水之法則，將境界提升到了煉虛之後，自然而然心中就有了一種明悟，知道自己將要飛升了。

    按照這樣的步驟來說，在本世界，無論是修成的全身炁化，還是吸收靈氣喚醒共工之靈，這都是境界上的極大提升。

    可惜，這兩次水千幻都沒有感覺到任何飛升的意思。

    難道這就是都市武道位麵和武俠位麵的區別嗎？

    或許在都市武道位麵之中，天意不顯，不會主動接引達到飛升標準的人？

    隻能以力破之，走破碎虛空的路子了嗎？

    心之所想，即是力之所往。

    半空中的共工虛影驟然回縮，堪堪與水千幻的身體相合，他的手上凝聚出一杆幽藍色的長戟，緩緩向前劈出。

    這長戟仿佛有萬鈞之重，劈斬之間，將前方的空氣蕩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褶皺。

    終於，戟刃斬落，一道微不可查的細小黑線在空中一閃而沒，隨後，無窮無盡的音爆之聲充斥了整個空間。

    轟隆隆！

    “呼，呼”

    水千幻有些喘息，剛才那一式，他精氣神三寶合一，劈出了前所未有強大攻擊，虛空中那一圈圈波紋和那道一閃而逝的裂縫，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看來，破碎虛空在這裏是可行的！

    不過，在驗證了自己猜想的欣喜之餘，新的煩惱卻也接踵而至。

    剛才的那一擊，已經是他最強的招式了，卻也隻是堪堪劃破了空間壁障，或者說都不能算是劃破，隻是勉強留下了一道能夠被瞬間修複的劃痕。

    想要達到真正的足以容納整個人穿過的破碎虛空，還有一段路要走。

    想到這裏，水千幻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對麵的張天師。

    剛剛水千幻有所領悟，並且試招的時候，對方已經主動收手停下了攻擊，此刻共工虛影的力量盡歸水千幻之身，天邊的雨勢也漸漸停息下來。

    玉宇澄澈，萬裏無雲。

    這破碎虛空的方法，如果一個人力有未逮的話，是不是可以兩人攜手共同發出最強的一擊，通過碰撞來實現目的呢？

    就像是月滿攔江之戰一樣。

    想到就問

    “天師可知破碎虛空之法？”

    “哦？這莫非就是剛剛道友所施之術？”

    “不錯！”

    “嗯”張之維稍作思索，“我若全力施展玉清神雷，或可做到。”

    “那就”

    水千幻咽下了嘴邊的話語，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破碎虛空似乎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尤其是對於自身境界實力不夠，通過雙人合力才能破碎虛空的武者來說。

    一旦虛空破碎，門戶大開，就隻能破空而去，無法回頭了。

    如今國際局勢不穩，張天師乃是鎮國之柱一般的存在，若是被自己帶著突然破碎而去，國內怕是要大亂一場。

    這樣可不行！

    破碎虛空雖然對武者個人來說，是武道的升華，但是對於其所屬的勢力而言，卻是實實在在的損失了一個頂尖戰力。

    與其自己在這跟張天師內耗，還不如出國，去把那些個什麽使徒、法老、大梵天之類的一並帶走算了。

    一念至此，他口中話語一轉

    “不知可否請天師演示一二？”

    張之維是何等樣人，自然明白水千幻的意思，此時見他竟然中途改口，不由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這個自然。”

    既然答應了水千幻的請求，張之維就不打算應付了事，他開始調息，盡可能地調動平時那些沉睡在身體之中的力量。

    說起來，這種孤注一擲，全力爆發的時刻，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體會過了。

    不，這麽說不太準確。

    全力爆發確實是很久都沒有過的體驗，但是孤注一擲麽，他是從來都沒有過。

    沒辦法，太過強悍的人生，就是如此的不夠圓滿。

    龍虎山天師府的雷法，出自“禁部·玉清篇”，後演化為“五雷正法”。

    所謂“五雷”，指的是人體內的心、肝、脾、肺、腎五髒之中蘊含的先天之炁。五炁攢聚為一，所行之法就稱為五雷正法。

    而五髒又分別對應五行，其中心屬火，肺屬金，肝屬木，腎屬水，脾屬土。

    童子之身神完氣足，陽氣自滿，所以五炁當中心火領金肺之炁率先發生，這就是陽五雷，又稱為“絳宮雷”。

    因陽五雷驅邪破敵，堂皇正大，故常常被用來代指完整的“五雷正法”。

    但其實，這世間之事陰陽相對，有了陽五雷又怎麽會缺少陰五雷呢？

    若修煉之人元陽已漏，則五髒之中以腎水領肝木之炁為尊，此時就會讓陰氣率先生發，這就是陰五雷，又稱為“水髒雷”。

    陰五雷重在侵蝕，滲透，不能像陽五雷一樣瞬間爆發出強絕的威力，加之賣相實在不好，因此名聲不顯。

    張之維雖已過而立之年，但確是真正持戒的道士，童子之身未失，修煉的自然是“絳宮雷”。

    隻見他此時渾身氣勢勃發，雙眼之中電芒叢生，仿若兩顆熾白的雷球，毀滅的氣息在其中流轉孕育。

    轟隆！

    劈啪！

    原本萬裏無雲的晴空，轉眼間烏雲密布，雲層摩擦間，仿佛一條條雷蛇在其中翻湧攪動，威勢駭人。

    雲層越積越密，雷蛇化蛟成龍，藍白色的電光雷球不斷匯聚之間，不斷迸發出毀滅、熾烈、鋒銳的氣息，灼燒元氣，破滅虛空。

    水千幻站在下方，僅僅隻是注視，就已經有了一絲如芒在背，大難臨頭的感覺。

    他知道，這是“有激必應”的靈覺在自我示警，這說明這道攻擊已經足以對自己造成威脅。

    半晌之後，天際的雷電之龍交織匯聚，原本藍白色的雷霆化作更加恐怖的深紫色光華。

    這道紫光剛剛浮現在雷雲中心，就生發出了一股似乎要毀滅眾生，絕殺萬物的氣息。

    “這！紫霄神雷？！”水千幻目瞪口呆。

    深紫色的雷霆出現之後，沒有在雲層之中多做停留，瞬間就化作一道雷霆之劍，直劈而下！

    浩浩蒼穹，烏雲彌漫，紫光衝霄，雷霆陣陣。

    轟隆隆隆隆！

    連綿不絕響徹天際的轟鳴之聲震耳欲聾，熾烈灼目的光華絢麗無比。

    仿佛想要滅世的雷劫傾瀉而下，擊穿了雲層，空氣，空間，擊打在距離龍虎山頂數十米的虛空，在那裏爆發出了無窮無盡的光熱，最後隻遺留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幽深黑洞。

    那黑洞深邃而神秘，仿佛擁有著某種奇異的吸引力，隻要注視著它，心底就會浮現出一個念頭。

    “這就是道，是前路，是新的開始！不要猶豫，趕快進來吧！”

    不過或許是天地規則不允許它的存在，幾個呼吸之後，黑洞就消隱無蹤。

    水千幻使勁甩了甩頭，驅逐了那個詭異的念頭，轉身回望，卻見張懷義已經翻下了觀眾席，正在朝前行走。

    “咳咳！”

    張天師一聲輕咳，震醒了迷蒙之中的張懷義，然後轉身看著水千幻說道

    “這就是貧道全力施為能夠達到的結果，道友可看清了？”

    “多謝天師演法！”

    水千幻心神回歸，抱拳一禮。

    辭別了天師之後，水千幻獨自一人走在龍虎山寂靜的山道上，心中還在思索著剛才那個一閃而逝的“黑洞”。

    一般而言，破碎虛空之後，出現的應該是到達更高級世界的通道，也可以稱之為“仙門”。

    不過剛才這個“仙門”，給水千幻的感覺很詭異，竟然還會誘發人心底的，讓人不自覺地向它靠近，這種手段

    要不是確定這就是個單純的武道異能位麵，水千幻絕對會盲猜對麵有一隻多眼觸手怪。

    這種低語的誘惑，既視感也太強了一點。

    不過不管對麵是什麽地方，這一點對於水千幻來說並不重要，隻要他能讓自己脫離這個世界，那麽來自真靈的牽引自然會讓他直接回到真仙界。

    那麽第二個問題就來了，如何打開一個足夠大的“仙門”，以供水千幻脫身呢？

    剛才張天師那樣一番施為，最終也隻是打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通道，這麽一點兒大小，估計隻能容納神魂脫離，身體肯定過不去。

    這不是水千幻想要的破碎方式。

    細數自身所學招式，目前最強的就是剛剛共工虛影附身的無名一擊。

    當然了，要說物理威力，萬劍歸宗和周波水刃也並不差，隻是它們對於破碎虛空的幫助並不大。

    所謂破碎虛空，並不隻是招式威力大，或者說瞬間爆發的能量高就可以打破壁障的，要不然的話，那一顆核彈下去，豈不是人人都能飛升了？

    打破虛空真正依靠的是蘊藏在招式之中的神意，是它突破了世界的阻隔，連通了更高級的位麵，形成了飛升的通道。

    所以想要打出足以容納肉身飛升的“仙門”，關鍵還是在共工之靈上。

    正好，剛才那一戟其實並不是什麽招式，隻能叫做認真一擊，真要說共工手上威力最大的一招，那一定是“共工之怒”！

    不過這一招的心境水千幻還沒能領悟，那種身處絕境，充滿了不甘和憤怒的舍身一撞，他現在還用不出來。

    而且

    水千幻感覺現如今應該已經不會有人能給自己帶來這種感覺了吧？

    唉，無敵的人生也充滿了缺憾啊！

    這讓我怎麽才能領悟“共工之怒”？

    嗯或許可以換位思考一下，站在共工的敵人的立場上，反向操作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