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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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寂言看著周承宇的背影愣了片刻, 最後才露出個似笑又似哭的表情, 抬腳走了。
而趙家這邊,胡氏熱情的接待了梁明芫和梁成雲。往日梁明芫上門過幾回, 但這卻還是梁成雲第一次上門,雖然這位小郡主的哥哥生得似乎比小郡主還單薄些, 且性子也孤僻不愛理人,但想著梁明芫既然是郡主, 那他大抵就是郡王了, 因此胡氏對他熱情絲毫不減。
梁成雲卻懶得搭理她。
這人熱情倒是真的熱情,可卻滿臉諂媚, 這樣的人想必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他卻是有些懷疑了,梁明芫那麽愛來這趙家, 莫不是被趙家母子給哄騙了?
新科狀元, 一般人可能會覺得很了不得, 但是對肅親王府唯一的小郡主而言,這還真算不上什麽。以梁明芫的長相身份,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
他不說話, 胡氏碰了幾回壁後便又將注意力完全放在梁明芫身上,論出身梁明芫甩胡玉柔十萬八千裏,論長相雖然差了些,但日後寂言可以納妾, 所以算不上什麽。
因著趙寂言中了狀元, 胡氏這裏的確有不少想要來給趙寂言說媒的, 胡氏認真接觸了幾個, 發現沒一個比得上梁明芫出身的。而這麽些日子沒等到說書裏的皇帝老兒賜婚,胡氏便死了娶個公主兒媳耍威風的心,決意好好撮合兒子和梁明芫了。
郡主娘娘,也完全可以壓住胡玉柔和周承宇了!隻不過,卻是還要對這郡主娘娘進行一番調-教,她可不想娶一個不聽話又不能幹的兒媳婦。
她今日原本正想要醃製鹹鴨蛋,如今梁明芫到了,她便給梁成雲麵前放了點心茶水,拉了梁明芫往灶房去,“我給你看一樣好東西!”
若不是為了見趙寂言,梁明芫其實非常不願搭理胡氏,知曉了胡氏對她的評價,看清了胡氏的冷血無情且還曾盼著她死。梁明芫即便沒想對胡氏如何,但卻也曾想過,若是她嫁給趙寂言了,她肯定要好好氣氣胡氏,治治胡氏的。
這會兒進了灶房,她便站在一邊不動。
胡氏已經將鹹鴨蛋洗淨晾幹,而用黃沙、鹽、油混著水攪拌的泥糊也已備好,她笑著對梁明芫道:“隻要將鹹鴨蛋外頭裹上這泥糊,再一一擺放入這粗口小缸內,約莫過個半月左右,便可以吃上鹹鴨蛋了,喝粥時候配上半個,味道極好呢。”
趙父最好這一口,因而即便如今身份變了,胡氏還照樣是買了鴨蛋回來醃製了。沒辦法,春試趙寂言春風得意做了狀元郎,可趙父卻名落孫山,胡氏也是想哄哄他。
梁明芫隻笑著點頭,並未開口。
胡氏原是有炫耀心理,見梁明芫這般不聲不響的,心裏就微微有些不快。不過麵上卻是不露,而是更加熱情的招手,“梁大小姐,你要不要過來學學,我教你!”
梁明芫擰眉,卻是一臉嫌棄的道:“不要!那麽髒,我不學!”
胡氏臉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這丫頭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身為女子,還想入趙家的門,豈能對她說這樣的話!
隻因著梁明芫的身份,她又不敢出言訓斥,胡氏心中有氣,偏又無處可發。想到從前和梁明芫是說過胡玉柔的事情的,便低頭嘟囔道:“從前阿柔可不會這樣,阿柔乖巧聽話,學東西也快,更是從來不會嫌棄這個嫌棄那個的。”說著見梁明芫不出聲,忍了忍,又繼續道:“若不是後來貪慕虛榮嫁了縣令周承宇,那樣的兒媳婦我才是真真滿意……”
她低著頭像是在自言自語,可聲音卻並不小。
梁成雲正嫌棄一個人坐著沒勁,所以便慢慢踱步到了灶房這邊,恰好將她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麵色不善的進了灶房,胡氏正要說趙父常掛在嘴邊的“君子遠庖廚”,梁成雲就先開了口,“你說的,可是長洲縣縣令周承宇?”
胡氏點頭,道:“正是他,您也認識嗎?”
梁成雲並未答話,而是看著胡氏目露凶光,“你是說,他的妻子阿柔,是因為愛慕虛榮才嫁給了他的?”
看著梁成雲的模樣,胡氏心裏有些緊張。因為不知道梁成雲聽到了多少,若是全聽到了……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阻止梁明芫再往趙家來,甚至是阻止兩家最後的結親?
她不由得後悔,剛才真不該在梁明芫麵前誇胡玉柔的。她忙小心翼翼看了梁成雲一眼,急急解釋道:“是的,雖說早年她和我家寂言是指腹為婚,可是兩人卻沒有感情,甚至私下也沒有什麽交際,僅僅是父母之命罷了。後來她愛慕虛榮,搶了妹妹的親事嫁給周承宇後,我們家和她就再沒了來往,所以梁公子梁小姐不必將她放在心上的。”
這惡婦居然說柔柔姐愛慕虛榮,搶了妹妹的親事!梁成雲即便不知道真相,也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柔柔姐那麽好,她才不是這樣的人呢!
這惡婦背後詆毀柔柔姐,簡直太過分了!
梁成雲想著,本就不高興的他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了。大步進了灶房,一腳將洗淨晾幹放在一邊木桶裏的鹹鴨蛋踢翻了,滿地的碎蛋讓胡氏心疼的驚叫連連。可下一刻,梁成雲卻是直接抓了她的手臂和頭發,用力一把往前,竟是把她直接按入了泥糊中。
突如其來的這一幕把胡氏嚇傻了,臉被按在泥糊裏不能喘氣時,她還沒想明白,她到底是哪裏得罪了梁成雲。
梁明芫也嚇傻了。
梁成雲這是在幹什麽?
雖然看著已經被鬆開的胡氏坐在地上一身狼狽,雙眼裏更是透出濃濃的恐懼讓她心頭一陣快意。可更多的卻是不安,胡氏再過份,可依然是表哥的親娘啊!
梁成雲這麽做,以後她還怎麽再進趙家?
而表哥若是知道了……
梁明芫正心慌意亂,外麵卻突然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是表哥,是表哥回來了!
她忙從灶房裏跑出去。
趙寂言看到巷子口停著的馬車時,第一時間便猜到怕是梁明芫來了,而進了家門,第一眼看到的果然是她。隻是小姑娘卻滿臉慌張,看到他的時候更是整個人僵住,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擺放似得。
他快速打量了她一眼,發現她裙角也染上了髒汙。
“梁小姐你怎麽又來了?”他微微皺眉,“有事嗎?”
“我……我……”梁明芫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回頭往灶房裏看了看,正暗暗祈求著,就聽見裏麵傳來了震天響的哭聲。
而梁成雲也陰著臉,大步走了出來。
趙寂言有些意外,以前梁明芫來了幾次,但是這卻是他第一次看見梁成雲,是梁明芫的弟弟?他這般猜測著,雖然聽到了胡氏的哭聲,但卻並沒有著急。母親的為人他了解,即便現在她哭了,但事兒也十有八-九是她先惹起來的。
他隻挑了挑眉,等著梁成雲或梁明芫解釋。
然梁成雲卻絲毫沒有要跟他解釋的意思,他甚至看都不看趙寂言一眼,拉著梁明芫就要走。
梁明芫被他拉的隻能踉蹌往前,可卻滿臉糾結覺得這樣離開肯定是不行的。梁成雲那般對待了胡氏之後,趙寂言再好的性子都不可能不在意的。
“趙公子,這是我大哥,我們……”梁明芫結結巴巴還沒說完,梁成雲猛地一拉,竟是讓她絆了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而梁成雲沒防備,也被帶倒了。
看著梁明芫摔倒,趙寂言下意識就想去扶她,可梁成雲卻警覺的很,他猛地用背撞開趙寂言,自個兒粗魯的把人拽了起來。
胡氏已經從灶房跑了出來,她倒是也知道梁成雲梁明芫身份高貴,並不敢說出什麽過份的話。隻指著兩人對趙寂言道:“寂言你可要給娘做主啊!你看看娘,你看看娘,這梁家少爺不分青紅皂白就這樣對我。你如今可是狀元爺了,你可要給娘討回一個公道啊!”
趙父聽見吵鬧也從堂屋裏趕了出來,看到胡氏的模樣本是十分生氣,可是想到胡氏悄悄和他說的梁明芫的身份,火氣卻又慢慢消了點。
他清清嗓子道:“寂言,你問清楚些,別是有什麽誤會。”
胡氏聽了這話頓時不滿,可她滿臉的黃沙泥,便是轉了頭瞪著趙父,趙父也因不忍直視而轉了頭。
梁成雲根本沒有想跟這家人解釋的打算,他爬起來又把梁明芫拉起來,仍然是轉身就要走。
梁明芫掙紮不過,看著胡氏的模樣,隻能匆匆跟趙父和趙寂言解釋,“我大哥原是被長洲縣周縣令的二弟救過,方才胡伯母說起周縣令妻子的萬般不好,我大哥一時生氣所以才動了手。他隻是感念周縣令妻子待他的好,也深知周縣令妻子不是胡伯母口中那般的人,並不是特意想要針對胡伯母的。”
梁成雲拉人的動作一頓,倒是沒想到梁明芫那麽喜歡趙寂言,居然會幫他說話。而且,這還是告了胡氏一狀了。他不急著走了,也朝胡氏看去,“你下次再胡亂說柔柔姐壞話,除非不叫我看見,不然我還收拾你!”
這話可真是過份了。
梁明芫忙拽了拽他的袖子,又忙看向趙寂言。
卻見趙寂言並沒有生氣的跡象,反倒是在他看向胡氏的時候,胡氏嚇得縮了縮身子。就連趙父都對胡氏不滿了,都是過去的事了,兒子如今分明有更好的姻緣,她還在中間摻乎什麽?
胡氏可沒想到她都這樣了,丈夫和兒子居然一個都不冒頭給她做主的。她害怕過後心裏湧起委屈,不再是隻打雷不下雨了,而是真的掉了眼淚。
趙寂言卻轉頭,沒理會梁成雲,隻對梁明芫道:“梁大小姐以後還是莫要再到寒舍來了,這裏又髒又亂,實在不是您這樣的大家閨秀該來的地方。您請慢走,趙某不送了。”
這麽冷淡的話說完,他也沒理會胡氏,轉身大步往堂屋去了。倒是趙父,衝著梁明芫梁成雲歉意笑了笑,一把攥了胡氏的手腕,把人拉去了灶房。
在梁成雲把梁明芫拉出了趙家小院門口後,梁明芫一直沒掉下來的眼淚終於掉下來了,這次趙寂言比上次還要絕情,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和自己有交集的。
她緊緊咬著嘴唇,忽然決定找趙寂言說出真相。
若是知道了真相,趙寂言絕對不會再攆她的。
“大哥,你鬆手!”她用力的掙紮,掙不開,隻好道,“我有話要和趙公子說,你放開我!”
梁成雲氣惱不已,“人家都趕你走了,你還要去找他,不許去!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梁明芫幹脆抬腳去踩梁成雲,猛地一跺腳疼得梁成雲放了手,她轉身就往趙家跑。
但跑到門口的時候,卻一頭紮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梁明芫忙要後退,卻有一雙手緊緊抓住了她手臂,而她一抬頭,便看到了趙寂言手裏緊緊捏著的一個素白繡青竹的荷包。
梁明芫心裏一跳。
趙寂言已經問道:“這是哪裏來的?”
梁明芫和梁成雲走後,他出來想要關門,可在院中卻發現了這荷包。他有一個暗麵繡青竹的荷包,除了顏色,兩隻荷包幾乎一模一樣。趙寂言敢肯定,胡玉柔即便不喜歡他了,也不可能會把這荷包隨便送給其他人的。
梁明芫心裏卻是又驚又喜,他還記得!
她本就打定了主意要說出真相的,此刻便直接道:“是我自己繡的!”但話落心裏卻是害怕,若是他不能接受怎麽辦?
沒有勇氣再留下,她掙出了手,飛快跑了。
趙寂言手中還捏著梁明芫自己做的荷包,沒有追人,而是快速回屋打開箱籠,拿出了那當寶貝一樣收起來的荷包。
除了顏色,的確是一模一樣!
可,怎麽會是她自己做的?
這是當初阿柔做給他的,做之前還特意問過他想要繡什麽,而他……他親自畫了一叢青竹給了她。
從府城參加完鄉試後,趙寂言和胡玉柔見麵的次數便屈指可數,而幾乎每一次見麵對他而言都是折磨,他本堅信胡玉柔不可能移情別戀,可在看到胡玉柔和周承宇的相處後,也不得不相信。
可是現在仔細一想,那些時候他是不是過度沉浸在難過的情緒中,而沒有去關注阿柔?可……可那分明就是阿柔,一樣的眉,一樣的眼,除了是阿柔,還能是誰?
一個荒唐的想法跳入趙寂言腦海,雖然他從不是迷信之人,但是這會兒也不由得抓著兩個荷包急急出了門。
·
因著擔心胡玉柔,這一日周承宇回來較平日便算是極早。雖然因著趙寂言而心有不快,但到家後麵上卻一點也沒顯露。
甚至他還在回去的路上跟一老婦買了一把梔子。
梔子花朵潔白,花香清新襲人,他拿進屋裏時,胡玉柔立刻聞見了味兒。記得很小的時候,胡玉柔自己還曾養過梔子,但卻不得其法,養一次死一次,最後隻能每年梔子開花時,眼巴巴去鄰居家要。
“你從哪裏弄來的花?”她靠在床上,笑問道。
周承宇走近坐在床沿,將花送到胡玉柔麵前,“回來路上見了便買了,喜歡嗎?”
不知道是才摘下不久還是特意用清水養了的,花朵水靈靈的十分惹人喜愛,胡玉柔的手沒他的大,便隻從他手裏拿了一朵。聞著那熟悉的香味,她笑著點點頭,“很香,喜歡。”
難得男人買一回花送她,別說是真的喜歡了,便是不喜歡也要做出喜歡的模樣來。
她可是很喜歡收禮的。
周承宇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傍晚日頭暖黃,從窗子裏照進來顯得她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
“下午怎麽樣,還有沒有不舒服?”他問道。
“沒有,我很好,你放心。”胡玉柔說道,又從他手裏拿了一朵來,“這兩朵放床邊,另外的你叫阿香找了東西插起來。”
周承宇出去把花交給阿香,便吩咐將晚飯送到屋裏來,他搬了桌子放到床邊,索性坐在床沿和胡玉柔一道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