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字數:8291   加入書籤

A+A-




    酒逢知己千杯少,酒過三巡遇故交。

    坐靠在馬車之中的易玄聽聞車夫的叫罵之後,便起身探出馬車,隻見得眼前一個纖細的身影站在馬車之前,馬車上懸掛的油燈昏黃暗淡,隻是依稀照耀出那人一身的黑色服飾,就連麵部也蒙上了一層黑紗。

    “易朱?”易玄見狀愣了一下,隨即脫口而出,“來找我有何事?”

    隻聽得那個人發出了沙啞蒼老的聲音,這聲音就似破鑼一般,分明就是在嘉興煙雨樓前,巷口的那個黑衣人,隻聽那人說道:“你覺得古鴻這人如何?”

    易玄聞言,不免點了點頭:“人倒是挺豪爽的,合我胃口。”

    “不是問你為人!”隻聽那個叫易朱的人說道,“我說你覺得他的武功如何?”

    “你不是也見識過了嗎?”易玄聞言不免有些納悶地說道,“不過想來跟你和青哥描述的不太相同,你可知他前些日子,將崔白都打傷了。”

    “他打傷了崔白?”易朱聞言好似有些驚訝,不由說道,“但按照易青的話來說,這小子不是隻是輕功比較了得嗎?”

    隻見易玄聳了聳肩,對著易朱說道:“白天你應該看到了他舉起那塊大石頭了吧,那塊大石頭說是幾百斤,可是實際有一千多斤,憑借這樣的氣力,恐怕崔白被打敗也是情理之中吧?”

    “這麽說來,現在你也沒有把握打贏他了?”易朱依舊用那沙啞的嗓音問道。

    隻見易玄想了想後說道:“我們又不是一定要在武功方麵勝過他,對於我們來說,武功的高低根本不重要,不是嗎?”

    那個易朱好似理解了易玄的話語,不由問道:“怎麽?你有什麽計策?”

    “你等著好了,但凡是與我們做對的,我們都不會放過,更何況是跟王忱有關係的人,我們更加不會放過。”易玄邪邪一笑說道。

    “那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隻見易朱向易玄揮了揮手,隨即又消失在了昏暗的街道之上,隻留下夏季的飛蛾撲打著翅膀撞擊油燈的聲音,易玄又回進了馬車之中,對著車夫說道:“我們走吧。”

    馬車車夫沒有答話,便是輕輕一策馬,馬車又動了起來,向著前方看不清道路的盡頭走去。

    次日一早,古鴻便早早地起來,好久沒有睡得如此踏實,這間客棧的床鋪當真是要比往日所住的任何客棧的都要柔軟,叫古鴻當真是想要再多休息一晚。

    好容易拜托了這個念頭,古鴻便起床洗漱,隨即便去輕輕扣了扣紅雀的房門,不多時,便見得紅雀開了房門,此時的她竟然早已洗漱完畢,身著一件青色的長裙,樸素而又幹淨,好似脫俗的仙女,降臨凡間,她見得是古鴻,便微微一笑說道:“古公子,想不到你起這麽早?”

    “你也是啊。”古鴻聞言隨即一笑道,“我還怕打攪了你,應該餓了吧,不如下樓吃些早點?”

    紅雀聞言便點了點頭,出門隨著古鴻又來到薛憶霜的房間,但是眼見得古鴻來到薛憶霜的房前,想要敲門卻又猶豫不決,不由問道:“你是怕吵到了薛姑娘?”

    古鴻聞言撓了撓頭後說道:“也不盡然,她的脾氣你也知道,若當真還未起,這般敲門,必然又要引來她的一頓責罵。”

    隻見紅雀聞言噗嗤一聲竟笑了出來,笑靨悠悠,好似出水芙蓉一般,她捂著嘴說道:“看來,古公子竟也是怕了薛姑娘的。”

    古鴻聞言,當知紅雀這是在嘲笑自己,也沒惱怒,因為自打認識紅雀以來,古鴻似乎覺得沒有怎麽見過紅雀笑,這當真是頭一回見得紅雀在笑,看著她的笑容,古鴻頓時心中也是無比欣慰。

    “怎麽了?”紅雀見古鴻直直盯著自己,忙收起笑容說道,“對不住,是紅雀失禮了。”

    古鴻明白當是紅雀以為自己生氣了,便忙擺手說道:“姑娘誤會了,我隻是覺得,你雖有傾城之色,但是好似確實很少見得你笑,突然一見,不免有些恍然。”

    紅雀聞言,臉色微紅說道:“古公子見笑了,紅雀自打廬州之行起,便經曆太多悲傷,也是一時半會兒無法開心起來,昨夜一醉,方才好似如夢方醒一般,既然一切已成過往,若是再糾結於此,恐是也於事無補。”

    “姑娘能這麽想就行了。”古鴻聞言,也有些替紅雀開心,“確實,有些事情我等確實無力改變,那倒不如就此煙消雲散的好,雖然可能無法這般輕易介懷,但是好歹也要試著去放下。”

    “嗯。”紅雀明白了這個道理後,對於古鴻的安慰也甚是認可,不由也點頭說道,“這也多虧了古公子,先幫我擺脫冤屈,又幫陳老板抓住真凶。”

    “哪裏的話,這都是小事,姑娘何須介懷。”古鴻笑著說道,“還有,千萬莫叫我古公子了,既然是朋友,你便直呼我名便是。”

    紅雀也不推辭,隻是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古鴻,但你以後也切莫以姑娘相稱於我了。”

    古鴻聞言,不由一笑,正要開口,便見房門忽然打開,隻見得薛憶霜咬著一塊炊餅站在門前,怒視二人片刻之後,方才從口中取下炊餅對著古鴻說道:“有完沒完?吵得我吃個早餐都不得安心?”

    古鴻見狀不由一愣,隻見得薛憶霜的房間之中,桌上竟擺著幾個大碗,當中還有一塊炊餅,不由說道:“你,你早就醒了?”

    “昨夜回訪就睡了,這都睡了四五個時辰了,是貓是狗都會醒來。”薛憶霜沒好氣地說道,“你們要這般親昵,也麻煩你們進屋去說,何必站在我的門口喋喋不休。”

    “那你既然醒來何不叫我們?”古鴻其實現在也有所感覺,薛憶霜每每同自己生氣,都好似是因為紅雀,他便是覺得薛憶霜好似處處要與紅雀過不去,不由也是起了一些怒氣。

    “憑什麽要我叫你們?”薛憶霜聞言,頓時說道,“你叫我了嗎?”

    “我……”古鴻還想辯駁,而薛憶霜卻不再給他這個機會,而是一把將他向後推去,自顧下了樓去。

    古鴻被薛憶霜這般一推,頓時心中大怒起來,對著薛憶霜的背影喊道:“你去哪兒?待會兒就要上路了。”

    “你管我去哪兒?”之見薛憶霜頭也不回,一邊下樓一邊說道,“要走你自己走便是,這裏住得那麽舒服,我何苦要隨你勞心勞力趕這勞什子的路?”

    古鴻聞言,便是怒氣更盛,上前一步想要再叫住薛憶霜,可不想薛憶霜竟如此堅決,當真頭也不回地出了客棧,向外走去。

    “薛姑娘這是怎麽了?”隻聽得紅雀在身後有些詫異地問道,古鴻本想追出去的步子便又停了下來,隻見他強打笑容,轉頭對著紅雀說道:“沒什麽,誰知道呢,我們不管她了,你餓不?下樓吃些東西,我們自顧上路就是。”

    “當真不管薛姑娘了?”紅雀好似有些焦急地問道。

    隻聽的古鴻一擺手說道:“她都叫我們不用管她,我們還去迎合人家作甚,罷了罷了,就如此吧。”

    說著,古鴻便是轉身,就要向樓下走去,紅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古鴻的臂膀說道:“你且等一下,古公子,萬不可意氣用事,薛姑娘其實很是關心你,這一路以來,但凡遇到什麽事情,她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是做事卻是一直先為你考慮,你難道都沒注意嗎?”

    古鴻聞言,便想到了薛憶霜這一路以來的種種,確實如紅雀所言,他們露宿夜晚,薛憶霜便是怨聲載道,卻又不時前往撿柴火供人取暖,古鴻要下水捉魚,薛憶霜也是罵他不嫌害臊,其實應當也是因為自己有傷在身而不希望自己下水,這一路以來,但凡古鴻說什麽便是什麽,薛憶霜雖然每每都會反駁他,但是卻也從來沒有當真與他對著幹過,想到此處之時,古鴻不由還是心中一探,對於自己來說,現如今多的還有就是薛憶霜對自己的那份情感,可能周洋是對的,薛憶霜確實是個好姑娘,但是又究竟與自己是否有緣,也當真無從知曉了。

    “古鴻?”紅雀眼見古鴻此時雙眼呆滯,愣愣出神,不由問道,“你怎麽了?要不去找一下薛姑娘?”

    古鴻聞言,回過神來,看著紅雀那俏麗的眸子,不由又是一歎:“哎,算了,咱們先吃些東西,吃完了,再去找她不遲,應天縣就這麽大小,我見她也沒騎馬,應該隻是出去閑逛而已。”

    紅雀聞言,也是歎了一口氣,也沒多說什麽,便跟著古鴻下了樓去,吃些簡單早點,古鴻便出門尋薛憶霜去了,由於不放心紅雀,古鴻依舊還是將她帶在身邊。

    找了半晌,竟也絲毫沒有動靜,紅雀已然走得氣喘不止,而古鴻當真開始心急萬分,見得紅雀停下歇息,雖然沒有出口抱怨,但也是急得原地打轉。

    “古鴻,你別管我了,你若是著急,便自行去找吧。”紅雀緩了口氣,對著古鴻如是說道。

    但是古鴻又怎會在此時拋下紅雀獨自離開,他隻得靜靜等待紅雀恢複體力,但是眼神之中,滿是焦急,便是一會兒,又已經繞著紅雀周圍走了不下十圈。

    見得古鴻這般焦急,紅雀隻得說道:“古鴻,我歇夠了,我們繼續找吧。”

    此時已是晌午,夏日的陽光照射頭頂,叫人睜不開眼,而紅雀額頭上的汗水早已清晰可見,古鴻知曉她定然是很疲憊了,隻是沒有與自己言明罷了,既然如此,自己又豈能當真不顧紅雀的身體而去尋找薛憶霜。

    “沒事,你再多歇一會兒吧,要不我陪你回客棧,隨後我再自行去尋找?”古鴻想了半天,也就隻得如此。

    而正當此時,便見一輛馬車在他們身邊停下,隻見得一個腦袋從車窗中探出,正是易玄,隻見他看了看形色焦急的二人,不由問道:“古兄弟?紅雀姑娘?你們這是怎麽了?為何會在此徘徊?”

    見識易玄,古鴻也不多想,便是拱手向易玄一拜道:“易玄兄來得正好,古鴻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易玄看著古鴻的神情焦急,明白應是當真出了什麽事端,便忙說道,“如有什麽易玄可以幫上的,定然義不容辭。”

    古鴻聞言點了點頭,指著紅雀說道:“還請勞煩易玄兄將紅雀姑娘送回客棧。”

    “這事好說。”易玄聞言一口答應,但見古鴻神色憂鬱,不免開始關切問道,“是紅雀姑娘身體不適嗎?我這便去差人請大夫。”

    “不是我。”紅雀此時的氣力好似又恢複了一些,說話不再大口喘氣,隻聽她對著古鴻說道,“是薛姑娘,今日一早便見薛姑娘出門,而此時便也不見其回來,所以我們好生尋找。”

    “那既然這樣,需要在下幫忙,古兄弟盡管開口就是。”易玄當即說道。

    卻見古鴻依舊擺了擺手說道:“多謝易玄兄好意,但紅雀姑娘不勝勞累,已然力竭,還是勞煩你送她回客棧便是。”

    眼看著確實嘴唇都有些發白的紅雀,易玄便一口答應了下來道:“這事好說,也好,待我送紅雀姑娘先行回去,若是見得薛姑娘,我便派人趕緊通知古公子。”

    古鴻聞言便感激地點了點頭,隨即扶紅雀上了馬車,雖然紅雀還是有些不舍,但是確實自己體力已然透支,便隻好由著古鴻的攙扶上了馬車,便是與古鴻拜別:“古公子,希望你能快些找到薛姑娘。”

    古鴻堅定點了點頭,示意易玄可以走了,便與易玄抱拳拜別,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朝著客棧奔去。

    而易玄則探頭看出窗外,隻見得古鴻與自己告別完後便徑直又向另一條街道跑去,頓時,他竟發出一聲冷哼,臉上也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怎麽?你是見過薛憶霜了?”正當此時,便聽得馬車之中紅雀對著易玄說道。

    易玄聞言,頓時收起了那副笑容,轉而又變回平靜,做會車中,對著紅雀說道:“你自己得聲音,多麽動人,何苦要裝作古稀老人的聲音?”

    隻見紅雀聞言,竟也微微一笑,聲音頓時變得沙啞蒼老地說道:“這不是挺好,叫人捉摸不透不是?”

    “得了吧你,易朱。”易玄聞言將頭扭過去說道,“不過確實,又有誰能想到,那蒼老的聲音底下,掩蓋的是如此絕美的容顏。”

    此時的紅雀,亦或是說易朱,將臉色一沉,全然沒有了起先紅雀那般的溫婉可人,而是一副凶惡陰毒的神情,隻聽她對著易玄問道:“你不是要解決古鴻嗎?怎麽去動薛憶霜了?”

    易玄聞言,也是露出如同易朱一般無二的神情說道:“要想使一個人滅亡,必定先要讓他瘋狂,我看得出來,他對薛憶霜似乎感情不一般,便是先叫古鴻崩潰,隨後再找機會殺他不是更好?”

    “果然是最陰毒的門主啊。”易朱聞言不由笑道,“也難怪,你殺了扶持你的老板,取代了他,還能得到這一鎮子人的民心。”

    “是他太傻了好不?”易玄聞言冷笑道,隨即又問易朱,“但我也聽說陳江河死了?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隻見易朱冷哼一聲說道:“本來我就是要他陪我演個戲來接近古鴻,誰知道會當真有人要害他性命。”

    “說的輕巧。”易玄看向易朱說道,“以你的武功,那時候當真聽不出來有人要殺陳江河?”

    “你覺得呢?”易朱沒有回答易玄的話,而是反問了他一句,眼神尖銳,直勾勾盯著易玄,而易玄也不逃避這陰毒的眼神,也是直勾勾與她對視,兩人就此陷入安靜,沒過多時,卻又忽而笑了起來,雖然不響,但是足以回蕩在這狹小的馬車之中,伴隨著二人笑聲的馬車,便這樣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而古鴻則又開始尋找薛憶霜的身影,他從街頭找到巷尾,從城南找到城東,當然,依他的識路本事,自然也是走了不少重複之路,直到自己來到一個也不知處於應天縣何處的道路,隻見此時人群正一路小跑,紛紛向一個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還互相說著:“那兒好像出人命了。”

    古鴻聞言,心頭不由一驚,生怕是薛憶霜出了什麽事端,便忙抓住一個人的手臂問道:“這位兄台,敢問是出了何事?”

    隻見那人先是一愣,但聽得古鴻問自己,便說道:“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前麵巷子裏出了人命,官差老爺們都已經趕過去了。”

    不有多想,古鴻撒開那人的手臂,便徑直向著人群匯集的地方跑去,果不其然,隻見得這時官府的立牌高高舉起,人群也正把他們圍在中間,不由分說,古鴻一個縱身便躍上了房頂,來到巷子人群之上,向下看去,正巧便見衙役正往一個麵色蒼白的男子身上蓋上白布,隨即抬走。

    見是個男的,古鴻頓時鬆了一口氣,但是隨即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大人,我是冤枉的,真的不是我!”

    這不是薛憶霜還能是誰?古鴻聞言朝著聲音的來處看去,隻見得此時幾個衙役正押解著薛憶霜往一側走去,薛憶霜被兩個高大的衙役各自架住一條手臂,根本動彈不得,隻得嘴中不斷說著:“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你們要相信我!”

    眼見薛憶霜就這麽被人帶走,古鴻心中不由當真急切起來,一股刺痛以及彷徨之感油然而生,也沒有多想,好似憑著自己的直覺一般,古鴻忽而站起身,沿著屋頂幾步來到了那幾個衙役跟前,一個翻身躍下房頂,立在薛憶霜以及那幾個衙役麵前。

    “古鴻?”薛憶霜見得古鴻忽而出現,頓時一愣,眼中的淚水驟然滑下,當真是古鴻,當真是古鴻沒錯,她心中如是想著,一路之上,她的心中其實也一直在期盼著,古鴻能夠及時出現將自己救下,現如今,古鴻當真出現在了眼前,怎能叫自己不激動不傷心呢?

    淚水好似決堤,早已浸濕了麵龐,但是薛憶霜的嘴角,卻微微地向上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