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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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宵若醉不言語,明日啟程無感懷。

    第二日上午時分,古鴻的房門再次被薛憶霜敲開,帶著惺忪的睡眼,古鴻開了房門,隻見得薛憶霜滿臉惆悵地進了屋,這不禁叫古鴻心中也升起莫名愁緒道:“怎麽了你?進來再說。”

    待到古鴻把薛憶霜讓進屋中之後,隻見得薛憶霜一臉憂慮地自顧進入,隨即坐在椅子之上托著下巴問道:“唉,好心煩啊。”

    薛憶霜所謂的心煩,恰巧也是古鴻現在心裏的煩惱,無需多言,便也知道薛憶霜所擔憂的還是二人與查雪柔之間之事,而古鴻見得薛憶霜這般,不由得也想起了昨晚與查雪柔之間的事,想想那欲言又止的感覺,實在也不是那麽好受,而且他現在也不知該怎麽去安慰薛憶霜,因為自己也是當局之中,所以隻得望著這滿麵愁容的薛憶霜問道:“昨晚睡好了嗎?”

    薛憶霜聞言,便是搖了搖頭後,說道:“之前喝多了,睡了些許,隨後就醒了,一直沒有睡著,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古鴻想了一想後,方才說道:“該也子時了吧。”他並沒有講自己在那月下河邊與查雪柔的交談,他恐是覺得越說越說不清吧,查雪柔已然將他要去迷蝶穀當做一件喜事,而且似乎還十分期待,但是古鴻卻因此事倍感憂愁,他隻是跟薛憶霜說道,“我想事情終歸還是要說的,不如就此與查姑娘去一趟迷蝶穀吧?”

    薛憶霜似乎有些猶豫,但是還是思考一番後點了點頭道:“也好,不過我突然在想,你這般過去在迷蝶穀將事情告知,查姐姐不會一怒之下把我們直接丟下南湖吧?”

    古鴻聞言心中莫名想到查雪柔那知曉後的怒容,而且她若發起火來,那畢竟是人家的底盤,自己鐵定沒有好果子吃,頓時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結巴說道:“不,不會的吧,查姑娘不會這般吧?”

    “我不會什麽?”忽然隻聽得一聲輕柔的聲音說道,緊接著房門之外便走入了一個身影,不用多說,那自然就是查雪柔了,隻見得她步履輕盈,好似十分愉悅一般地進門問道,“大清早你們兩個談論我什麽呢?”

    “查姐姐。”薛憶霜見得查雪柔進門,便慌忙起身,做出一番笑意對著她說道,“你也起這麽早啊?”

    查雪柔當真心情不錯,見狀也沒有多餘疑惑,便是笑著說道:“你們不也是,怎麽了?談什麽談到我呢?”

    心裏有愧,自是被問到後不敢正麵回答,二人此時聽得查雪柔問自己,則是有些緊張起來,隻見得古鴻依舊腦海當中想象著查雪柔發火的樣子,嘴裏結巴說道:“那,那啥,也沒什麽……”

    “對對,沒什麽。”薛憶霜見得古鴻這傻瓜這般語無倫次,心中不由猛然緊張起來,隨即接口說道,“我隻是對著古鴻在說,現在江南入秋,便是大好時節,我想去迷蝶穀玩一玩,不知你是否會同意?”

    薛憶霜其實也是比較聰明的,不然隻身一人流落江湖,便也能安然活到現在,自也有她的門道,便是揣摩他人話語就是活下去的基本,所以她便這麽說道,但是顯然,薛憶霜不知道古鴻昨晚與查雪柔攀談許久之事,隻道是趁此與查雪柔講出二人想要跟誰去迷蝶穀的事,想來查雪柔應當也不會拒絕的。

    便是這麽一說,查雪柔確實也是放下了疑慮,隨即笑著說道:“怎麽會呢?你們要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再說了,昨晚我與古鴻聊天之際,他也已經跟我說了,自然沒有問題啊。”

    查雪柔也是暗自留了個心眼,她自然是喜歡古鴻的,但是在她眼裏,這個愣頭小子就是一直沒有對自己有任何的表示,所以她的心中難免還是會有些不安,她自然明白古鴻這次去的真正目的是什麽,隻是說出來不免還是有些生分了,所以她也就按捺沒說,隻道是昨夜與古鴻交談之際已經說了此事,自然很歡迎二人前往。

    但是這話聽在薛憶霜的耳中不免叫她一愣,隻見得她好奇看著古鴻,露出隻給古鴻看的凶狠勁兒問道:“原來你已經跟查姐姐說了啊,弄得我還擔心這麽多?”

    古鴻的隱瞞自也是有他的道理,要說昨晚確實也沒有發生什麽,可當真有沒有什麽自己也不是不清楚,因為查雪柔在言語裏麵,或多或少都是表達了一些的情意,隻不過古鴻便是含糊蒙混過去罷了,所以想到此處,古鴻自然還是心中有些理虧,但是還不能表現出來,隻得對著薛憶霜說道:“這不沒來得及跟你說嘛,你一大早的就來跟我說,我哪裏有時間跟你說?”

    “真是的哦。”但聽得薛憶霜聞言依舊怒著瞪了古鴻一眼,隨即又轉成笑臉對著查雪柔說道,“那就謝謝查姐姐了。”

    “謝什麽?我本身也是早想叫你們來迷蝶穀了。”查雪柔聞言自然也笑著回答道。

    這便是平靜的水麵中的波濤暗湧,三人雖說這般其樂融融,當然,三人的感情還是不用多說的,一起勉勵過,一起經曆過磨難,有些感情自然是無可置疑的,可是這也隻是在現在這個情況之下罷了,誰能知道當有朝一日這件事被說開以後,又會是怎樣的一種關係的變化,這便好似百年不化的冰山,可能在陽光照耀之際,依舊能保持它的姿態,也有可能在那一瞬間就分崩離析。

    “古公子,薛姑娘?”正當三人各自懷著那情意的心思笑著聊著,隻聽得門外一聲動人優柔的聲音傳來,隨即便見的紅雀又換了一身淡藍的紗裙走了進門道,“各位早。”

    眼見著紅雀進門,古鴻還真當是哭笑不得,心道這一早上是怎麽了,怎麽所有人都接二連三地跑到了自己的房間,但是想歸想,回答還是要回答的:“是啊,你起得也早。”

    隻見紅雀恭敬點了點頭隨後說道:“昨晚回了客棧,四下無事便早早睡了,所以醒得也早,聽聞你們房中有動靜,便想著你們當是醒了,便過來一瞧,多有唐突,還請見諒。”

    “你便是不用這麽客氣。”古鴻聞言倒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家都是朋友,你這般叫我也是挺不自然的。”

    眼看著這個絕美容顏的女子,宛若天仙飄搖、又似驚鴻拂略,知書不知是否但是達理尤勝他人,查雪柔不免得心中升起女人本能的嫉妒之心,而且自己本身也在昨晚瞥見過紅雀一次,也沒看得真切,聽古鴻的解釋隻道是古鴻的好友罷了,可是如今看來,縱使隻是一般朋友,但是生得如此美貌,便是連女人都會嫉妒,何況男人,所以她的臉色自然微微轉變,隨即對著古鴻問道:“古鴻,你還不給我介紹這位新朋友認識?”

    聽查雪柔此言,古鴻當真沒有感受到其中任何的火藥味,隻是禮貌說道:“這位是紅雀姑娘,與我們萍水相逢,便一路同行,紅雀姑娘,這位是查姑娘,是我的,我的,我的一位至交好友。”

    “笨蛋嗎?”薛憶霜聞言,當即心中一沉,暗自罵道,因為她還明白,查雪柔此時對於古鴻是什麽樣的心理,其實別看這麽一個簡單的引見,但是裏麵的門道自然還是很深,尤其是查雪柔此時的心境,古鴻這一句“至交好友”當真是將查雪柔的熱心澆了一盆涼水。

    果然,查雪柔聞言之後的神情,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隻不過這個變化古鴻發現不了罷了,但是薛憶霜與紅雀自然都心知肚明,隻瞧得薛憶霜手心都不由得出了冷汗。

    好在查雪柔平常冷顏麵人,心中的氣度自然也是一般人所不能比擬,畢竟是由查盡一手帶大,還是不失江湖名門的風範,隻是遇到這種事,難免還是不會完全釋然,隻見得她微微一笑對著紅雀說道:“原來是紅雀姑娘,昨日與古鴻一見便是也見得姑娘,隻道是古鴻的普通朋友不曾拜會,頗有失禮,在此賠罪。”

    而紅雀是何等人,她能故作柔弱在此假扮這個身份而不被古鴻察覺自然也有她的城府,聞言也頓時明白了查雪柔的用意,不經意間瞥見有些尷尬神情的古鴻,嘴角頓時露出一絲溫婉的笑意,隨即施禮道:“查姑娘客氣,小女子出生卑賤,得古公子相助,方才能有如今自由,你既是古公子好友,便也是小女子好友,在此有禮了。”

    眼見著紅雀說罷之後深施一禮,弄得查雪柔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得默默忍下了這口氣,隨即看著古鴻說道:“既然如此,什麽時候啟程?”

    古鴻聞言,便說道:“盡快吧,你覺得如何?”

    “隨意。”查雪柔自然是不想多在此逗留片刻,隻道是留得在此便是無端叫這個媚眼的騷狐狸有機可乘,還是不如早日將二人帶去迷蝶穀為好。

    而薛憶霜自聽聞紅雀的答話以後,臉色也不由得轉變些許,她其實一開始也就已經提防著紅雀,早前也甚至因為紅雀而與古鴻大吵了一架,隻是陰錯陽差,被陷害入獄以後意外得到了古鴻的真心告白,叫那紅雀計劃一場空,但是真想不到,她便是心思也這般縝密,稍稍察言觀色,竟也發現古鴻與查雪柔的微妙關係,言談舉止,無不挑釁意味,弄得就似是古鴻執意要幫她似的,算了,還真是這個傻子自己要幫人家的。

    想到此處,薛憶霜不由得也是默默歎了一口氣,隨後對著查雪柔說道:“那麽查姐姐,我們盡快啟程吧。”

    查雪柔聞言便點了點頭道:“我來得匆忙,沒多少行李,便是你們快些收拾吧。”

    薛憶霜聞言,自然也是微微點頭,而古鴻這笨蛋由於想要回避薛憶霜與查雪柔的言語,竟說了一句差點引發二人怒火爆發的話語:“那紅雀姑娘你也快些回屋收拾,我們這便啟程。”

    聽聞此言,查雪柔不由得一愣,隨即轉頭便瞪著古鴻,薛憶霜也不想,古鴻這是要帶著紅雀一同前往,心中怒火中燒,此時查雪柔不好多說什麽,便是自己也不該客氣了,隨即說道:“不是隻是同行而已嗎?這可是要去查姐姐所住,你難道還要帶著她?”

    聽得薛憶霜此言,古鴻則是依舊沒有發覺事情的嚴重性,而是義正言辭說道:“畢竟這個地方對於紅雀姑娘來說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此時分離,恐她也無路可去,反正待到事情結束以後我們要繼續北上,還不如帶著她,我想查姑娘是個通情達理之人,又是江湖兒女,自然不會拒絕吧。”

    這一句話,不知古鴻是有心還是無意,卻是把話給說死了,這顯然,查雪柔都不好回絕,回絕了,便好似自己沒有度量亦或是沒有仁慈之心了,而且查雪柔見狀也是一時無言以對,臉色卻不見得有多好。

    查雪柔一時沒有話說,而薛憶霜則已經暴跳如雷,她反正對於紅雀的厭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便如此也不需要再掩飾什麽,隨即便開口說道:“你倒是有趣,你真的是博愛啊,你卻沒有想過他人的感受?你以為你是去做什麽的?現在你還有這份閑心?”

    古鴻聽得是莫名其妙,這可能也是跟他的心理有關,所為清者自清隻不過是自我安慰的幌子罷了,要說你自己清可在別人眼裏也未必是清,就好似查雪柔以及已經眼見著這一切發生的薛憶霜。

    “既然如此,那紅雀自當不能打擾。”紅雀聞言,不由搶在之前說道,“紅雀不知你們有要事想做,不然也不敢過多打擾,古公子你的好意紅雀心領,便是把紅雀留在此地便可,紅雀會自己保護自己。”

    “紅雀姑娘可別這麽說。”古鴻聞言不由說道,“便是古鴻沒有考慮周全,你一個弱女子怎可如此孤身一人漂泊在此?還是隨我走吧。”古鴻也不是完全傻,他還是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便是到了嘉興,我找個熟人好友,便是讓你逗留於那兒,待我辦完事回來,再陪你一同回東京,你看這樣可好?”

    紅雀聞言,心中不由暗自唾了一聲,畢竟若是能入迷蝶穀腹地,自然是最好的,可是現如今古鴻也不知怎麽突然一個機靈,居然想到了這個法子,不由得叫他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紅雀姑娘?”古鴻見得紅雀不語,便看了看查雪柔與薛憶霜,二人關係本就親密,而且遇到這種事自然也是同仇敵愾,隨即便見二人哼了一聲轉身而出,其實二人的默契也絕非一般,便是此時卻也心中無奈默認了古鴻這個決定,這也算是二人對於自己心愛的這個男人的最大讓步了。

    看著二人出門,古鴻也不知該是追還是不追,隻聽得一旁紅雀也說道:“那就多謝古公子好意了。”

    紅雀也知道,再作糾纏也是不妥,雖然經過她的觀察也不難發現古鴻在這等男女之事上的稚嫩,可是這家夥又是那種些許蛛絲馬跡也逃不過他眼睛的機靈之人,便是也怕他突然回過神來懷疑自己,也就隻好順著古鴻先行答應下來,隨即便也出了門去,這倒是弄得古鴻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撓著腦袋隨即也自顧收拾東西。

    事情本當暫時平息,可誰又曾想,待到來到客棧馬廄,就又是一番頭疼之事,雖說查雪柔此次也是自備馬匹前來,可當她見到古鴻將自己留在他身邊的馬匹簽給紅雀之際,還是不由得臉色一變,頓時一言不發,一躍上了自己帶來的棕色馬匹,自顧走在前頭。

    薛憶霜見狀也不由哀歎一聲,她似乎也在為到時候與查雪柔講清自己與古鴻關係之時的下場,怕是比現在要頭疼個千百倍,也不知那時候查雪柔會是什麽樣的態度了吧。

    想到此處,薛憶霜又發生了一聲歎息,本來開朗活潑的她,好似自從認識古鴻以後,雖然不再寂寞,可是心中的煩惱也徒然增多起來,這可能就是每一件事都存在的兩麵性吧,薛憶霜也不願再多想,這便騎馬跟上。

    古鴻眼看查雪柔與薛憶霜一前一後騎馬而去,便待到紅雀上馬之後說道:“紅雀姑娘,快些跟上吧。”

    紅雀嗯了一聲,隨即便策馬跟上,四人這便一前一後騎馬行在蘇州街道之上,各懷心思沉默不語,一前一後好似一條整齊的隊列。

    路人見狀紛紛側目,有人騎馬經過本不是什麽稀奇之事,稀奇的隻是古鴻這個蘇州的有名人物,竟回來一趟又帶著三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叫人羨慕的同時又不免引來陣陣逗趣。

    “古鴻,你小子有福氣啊。”

    “古鴻,這麽漂亮的姑娘你可有福消受?”

    ……

    這類話語層出不窮,倒是查雪柔與紅雀沒有多言,薛憶霜本身惱怒,而且她的脾氣本就有些急躁,便是拿著馬鞭一鞭子甩向一旁商販的竹木遮陽帳子,薛憶霜武功平平,可是相對一般人還是綽綽有餘,便是這麽一下,那帳子應聲而倒,而眼見的薛憶霜這一手,又有昨夜見古鴻出手的人這才想到,看來古鴻不但自己變厲害了,身邊之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啊,所以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紛紛開始閉嘴。

    就在四人到了城門口即將出城之際,隻聽得身後又傳來一聲大喝:“臭小子!你這招呼不打,又是要去哪兒?”

    古鴻聞言身子不由一顫,回頭望去,便是見著自己的娘親一路小跑追了上來,一邊跑一邊罵道:“沒良心的小畜生,昨晚上回來也不說一聲,今天又不打招呼就走了,你是去哪兒?”

    眼見著自己的娘親到來,古鴻心中也百感交集,便是此時,再扭頭就走嗎,即是不孝,所以他也隻得暗自歎了口氣,策馬來到自己娘親跟前,翻身下馬,麵對那喘著粗氣,額頭滲著汗珠,頭發都開始冒出根根白絲的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