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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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我浩然不可破,身兼百死而不屈。
眾人眼看著二人不費吹灰之力已然殺死一個江湖好手,頓時都是倒吸一口涼氣,心道這天下第一門派迷蝶穀果然不是浪得虛名,這少穀主雖為女兒之身,但是武功當真卓絕,麵對著擁有如同牛象之力的徐莽,也就三兩下就將他殺了,頓時對於這迷蝶穀的向往又突然增多。
可又是誰能想到,此時的二人心中卻又是怎樣的念頭,雖然依照“江湖規”的規矩,公然挑釁他派且企圖奪人性命者,殺之而無礙,再說這徐莽在江湖之上的風評也並不是很好,作奸犯科不至於,但是也常為了錢財而為虎作倀,早就令江湖正道所不齒,現如今死在查雪柔與古鴻手裏,也算死有餘辜。
但古鴻與查雪柔卻又不是這麽認為的,他倆也當真是頭一回殺人,雖說事出緊急,有些行為也是本能的反應,但不想就當真這麽將他殺了,查雪柔一劍貫穿徐莽胸膛,而古鴻補的那一腳著實用了真力,他那千斤之力一腳過去,換做誰人都是活不成了,兩人看著倒在地上的徐莽,便是愣在了原地。
可是他們這般的神情,倒是叫圍觀眾人又誤解為了二人此時怒火中燒,便也不敢靠近,但是這相對的早年淪落江湖的薛憶霜便第一個回過神來,隻見得他一把拉起古鴻的手說道:“古鴻,你的手。”
古鴻此時方才想起,自己的手被那徐莽擲出的鋼釘貫穿,現如今鮮血直流,自是疼痛不已,查雪柔見狀也回過了神,忙也上前說道:“先別拔出來,趕緊入穀。”
說罷,自也沒有心思再想那躺在地上的徐莽,畢竟之後跟父親一說明,自會有人來處理,而那兩個受傷的守門弟子,則也隨即入穀,要說門口這便空空如也,其實也並無要緊,因為天下皆知,迷蝶穀入口自是有迷蝶陣當道,若要進去,必過迷蝶陣,這個陣法乃是迷蝶穀先祖所留,含五行八卦變化,更由一代又一代的後人改進,自然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之前還有很多前來拜師的鬥膽硬闖,卻無一例外地有進無出,所以,看門的真的隻是象征性看門的罷了,也不有人膽敢擅闖。
也果然,在眾人先後進了迷蝶陣之後,外麵的眾人也隻是麵麵相覷,不敢逾越這道鴻溝半步。
而查雪柔則毫不猶豫,帶著古鴻與薛憶霜便往裏麵走,對於這個迷蝶陣她早已熟悉,便是看看天地時辰,便計算出路徑。
迷蝶陣乃是五行扣八卦,八卦再扣地支的存在,十二地支又結合十二時辰,每個時辰都會有一次變化,而在上次被外人攻破之後,查盡又是與莫有聲商討,在著變化上又加了節氣變化,這讓這個本就難以攻破的迷蝶陣變得更加牢固,要說除非是軍隊的火炮轟擊,不然絕對無法摧毀這迷蝶陣。
而迷蝶陣中自是布滿了樹木鮮花,這說來也奇怪,整個迷蝶穀地處江南一帶,可是江南此時已然開始綠葉泛黃,逐漸凋零,鮮花凋謝,寒風偶襲,可這裏麵,依舊鮮花繁茂,綠葉幽幽,似乎永遠都是出於春暖花開的好時節一般,縱使蝴蝶蜜蜂也似乎都知道這一片人間仙境,可是它們卻也不敢貿然進入,隻見得僅在入口之處蜂蝶飛舞,可是再往裏麵深入,便也再也難尋,恐怕這就是迷蝶陣真正可怕的地方吧。
查雪柔此時自不會跟古鴻解釋這些,古鴻的手上依舊還在滴血,而查雪柔則扯下自己裙擺上的一塊紗布,簡單纏繞在古鴻的手上以作臨時處理,而他們步伐飛快,沒過多久,已然到了出口之處。
而此時隻見得出口之處,數名弟子已然趕來,上前也不多詢問,便是忙扶著那緊隨而來的兩個弟子下去,隨即有一人對著查雪柔說道:“少穀主,我們已經通知穀主,待我們先扶這位少俠前去療傷吧。”
查雪柔好似也不驚訝,便是說道:“你前麵帶路,帶他去藥房處理。”說著,便依舊扶著古鴻前往那一側的藥房。
迷蝶穀地處島嶼之上,雖然不大,但是是群山起伏,前麵有迷蝶陣阻擋,而後麵則是綿延起伏的峭壁,便是叫人也望而卻步,而在此之中,有的便是那迷蝶穀的地界了,隻見得周圍四下坐落樓宇數十座,有正廳正對迷蝶陣的出口,由於重建,已不複當年晚唐之時的樣子,但是更加恢弘也更加氣派,而之後兩側都可通行,一邊是弟子練功之所、藥房、書房所在,而另一側就是大家的住所。
查雪柔帶著古鴻來到藥房,也早有門中大夫等候,便是一進門就為古鴻處理傷口。
鋼釘取下,鮮血直流,但見古鴻搖著牙死活也不願叫喊出聲,但是見得那四濺的血液,也是叫人看得心頭不免一緊,可是好在這個大夫手腳也麻利,隨後上藥、縫合便是一氣嗬成,雖然疼痛,但是古鴻也是受到過重創之人,自然還是相對的能忍受一些,隻見得他一邊接受包紮,一邊還有氣力問查雪柔道:“怎麽這一進穀,就有那麽多人好似知曉了外麵的一切。”
查雪柔看著古鴻臉色都白了,額頭的虛汗都不住往外冒,居然還打消不掉他那顆好奇的心理,也是無奈搖頭說道:“你以為我們迷蝶穀就這麽簡單?我們迷蝶穀不但有迷蝶陣保護,更甚則有暗地眼線崗哨密布,其實剛才我也隻是氣昏了頭才出手,其實那時候那些暗哨應該早就發覺異樣,我們不動手他們也會動手,可是,門派被辱,又豈能坐視不理?”
古鴻聞言,知道查雪柔就是這脾氣,要說冷靜,她還是很冷靜的,至少在遇到襲擊之時就看得出來,但是要說衝動卻又衝動,這便是她那份好強的心理作祟罷了。
可就當古鴻還要開口詢問之際,隻見得門戶大開,隨即一個留著胡須劍眉威嚴的中年人走了進來,眾人見狀,除了還在給古鴻包紮的大夫,都紛紛起身施禮道:“穀主。”
“爹。”查雪柔見狀,不由得也是起身施禮,薛憶霜自然也是微微施禮,但見那個人一臉威嚴,環顧眾人不由哼了一聲道:“想不到,這區區江湖草莽,也敢犯我迷蝶穀,不過你也是,這麽魯莽,叫你朋友受傷,這便是我們迷蝶穀的不是了。”說罷,隻見得那人拱手施禮道:“令公子受傷,實屬迷蝶穀疏忽,查伯霞在此賠罪了。”
眼見著此人麵露威嚴,說話又彬彬有禮,而且這個名字古鴻也並不陌生,要說迷蝶穀現任的穀主,不就是查盡的兒子查伯霞嗎?也就是查雪柔的親生父親,隻見得他拱手,古鴻也忙起身,但是想要施禮,卻被那個大夫一把揪住手腕,畢竟手才包紮一半,又豈能放開,古鴻無奈,隻得躬身說道:“查穀主客氣,小子古鴻在此拜見。”
“你就是古鴻?”查伯霞似乎早就知道了古鴻的名字,不由說道,“我聽我女兒常常念叨,真想不到,頭一回來我迷蝶穀,主人沒做好,還勞煩客人出手相救我這不成器的女兒。”
“爹。”查雪柔聞言,不由得麵皮一紅,好似十分嬌羞一般地說了一聲,查伯霞自然也是知道查雪柔當是喜歡這個少年,隨即也說道:“行了行了,古少俠也不必那麽拘束,迷蝶穀不是其他江湖門派一般,在此就是朋友,無需拘禮。”
古鴻聞言,心頭頓時也起了一絲波瀾,心道這麵冷的查伯霞,居然跟查雪柔一般,或者說查雪柔的性子原來是隨了這個父親,都是這樣外冷內熱的,於是便又點頭謝過後抬頭看去,隻見得一張頗為文靜的麵容出現在他麵前,方才是由於查伯霞覺得有人冒犯迷蝶穀而生氣,現在看來一切安妥,自然也收了怒容,再這麽看來,不由得覺得他的樣子不似完完全全的一個江湖高手,更接近於一個書生,但是古鴻所瞧見的,不僅僅是這些,他雖然認路比較吃力,可是對人臉的記憶就尤其厲害,便是這張臉,不就是當日在雨中與崔白交手而出手相助自己的那人嗎?於是,古鴻也不再猶豫,又是微微施禮道:“還多些那日查穀主相助。”
“路見不平而已。”查伯霞似乎也是急得那一日所發生的之事的,但見他說完之後,便對著查雪柔說道,“待會兒帶客人去廂房休息,再去拜會你娘,那廝的屍首以及門口的事我要去處理一下。”
“那爺爺呢?”查雪柔聞言不由得問道,“怎麽一進來我就沒有看到爺爺?”
查伯霞已然走出門外,背著身對著查雪柔說道:“爹又閉關了,好似又忽然悟到了什麽,剛剛閉關兩日,怕最近幾天也是不會出來。”
說完,便見查伯霞在那幾個弟子的陪同之下離去,而查雪柔似乎有些失落地嘴中念叨一些:“又閉關,好不容易回來,又閉關。”
古鴻聽得真切,也自然明白這查雪柔好似與她的爺爺更加親近一些,而且自己努力的目標也是自己的爺爺,而他自己也特別想見一下這江湖上極富盛名的查大俠,但是現在恐怕一時半會兒還真見不到他了。
待到包紮好了以後,查雪柔便引著二人來到客房,迷蝶穀的地處是島嶼,整個島都是他們的底盤,所以房屋建設並不是那麽緊湊,而且每間弟子的房間也是較大,這也倒是符合第一門派的氣魄,而那客房自然也是要比客棧的客房還要大,裏麵物件一應俱全,而查雪柔在安頓好二人之後,便是準備去拜見自己母親,據她所說,母親由於雙腿生疾,不宜多走動,所以常年在房中待著或者由女弟子陪同,故而那時候沒有直接過來見她,於是查雪柔便是叫古鴻與薛憶霜不要亂跑後便離開而去。
薛憶霜見得查雪柔離開,便來到古鴻的房中,當然,開始還是關切詢問古鴻的傷勢:“你傷得怎麽樣?”
古鴻抬起那紮著白布條的右手說道:“還能怎麽樣,早知道用左手擋了,現在,怕是吃飯都費勁了。”
“你還好意思說!”隻聽得薛憶霜忽然話鋒一轉說道,“以後別這麽冒失,你腰上的佩劍是擺設嗎?”
古鴻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要上的佩劍,那把金思武掌門當時贈予他的包間還在腰間晃動,不由得是麵露尷尬,嘿嘿一笑隨後便是坐到椅子之上說道:“我這不一時心急給忘了嘛,而且那時候那家夥出手隱秘,也來不及多想不是。”
薛憶霜自是知道這個道理,她也不是怪古鴻的冒失,隻是心裏麵這憋著難受想要找個地方發泄而已,於是乎也就想了半天以後,還是說道:“你到底是怎麽想查姐姐的?”
古鴻不想薛憶霜忽然問及這個問題,也是莫名一陣訝然,但是想了想後還是不由說道:“你是否覺得,我近日待你疏遠了些?”
薛憶霜則搖了搖頭說道:“這不是我們本來就說好的,在跟查姐姐講明之前,依舊保持原來那樣嗎?倒是你,對我的稱呼注意一點,查姐姐好像懷疑了。”
“成了習慣,恐怕就很難改過來。”古鴻歎了口氣說道,“好多事情,竟也不像想象那麽簡單,就像我今天也終究殺了一個人,聽說這個人是個江湖惡人,可是我卻出手打死了他,這樣究竟是對還是錯?”
“原來,你還一直沒放下這件事?”薛憶霜聞言也不由一歎,想到古鴻以前可是十分堅定地將對錯的觀念劃分,作為常常在公堂之上之人,對於對錯以及懲戒都是早已根深蒂固,可是現如今,他卻也陷入了這般的境地。
隻見古鴻搖了搖頭說道:“真的不知道怎麽說,這家夥身處江湖,作惡無數,自當懲戒,可是真的應該由我來懲戒嗎?我就應該打著那所謂正義的旗號理所應當地認為殺他是天經地義的嗎?”
古鴻在麵對王忱與離仇別苑的仇恨之際,已然開始猶豫,有些東西就是這麽一環套一環,他似乎明白,江湖事江湖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不是官府不管,而是管不了,這些人是一個群體,是一個範圍,他們頭腦中的思路已經與平民百姓截然不同,而那個不同,當真隻在於一口氣好似,這一口氣,是一環套一環,層層疊加,層出不窮,便是法律再大,也大不過人心,古鴻此時當即明白了王忱的話語,可能這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是那麽的無助,那麽的沒用,就如同一隻蚊蠅盤繞在無窮的天地之間一般,自己又能改變什麽?
眼看著古鴻好似鑽了牛角尖,薛憶霜便也坐到了他的身旁,靠在他的身上說道:“你就是個笨蛋,笨蛋考慮問題,就不要這麽繁瑣了,聽我的,先別想了,走一步看一步,這是你說的,不是嗎?”
古鴻看著靠在自己身旁的薛憶霜,不由得也是心中平靜了許多,是啊,走一步看一步,這是最基本的生活方式,這種方式便是無法有任何破綻以及錯誤的,想到這兒的古鴻也將手搭在了薛憶霜的肩頭,將頭也靠在薛憶霜的頭頂輕聲說道:“你說的對,是非對錯,又有多少道理呢?還不如看看眼下,這些才是我們該做的。”
身在江湖,自然身不由已,自然是要奮力追尋自己的尋求,而身為一人,更是需要更大的恒心以及勇氣走出每一步,古鴻想到此處,頓時豁然開朗起來,懷抱自己心愛之人,也莫名地有了一份離家在外以後的歸屬感。
“咚咚咚。”隻聽的幾聲清脆的敲門聲傳來,嚇得二人趕緊分開,隻聽古鴻故作鎮定問道:“誰啊?”
隨即就聽外麵的人說道:“在下迷蝶穀弟子,穀主特派弟子前來帶古公子與薛姑娘前往正廳一敘。”
“知道了,這就去。”古鴻得知不是查雪柔後,心中也是頓時安心了一些,隨即對著薛憶霜說道,“那我們走吧。”
薛憶霜聞言便點了點頭,與古鴻一同出門隨著那個弟子的引路,又來到了迷蝶陣出口正對麵,那個氣勢滂沱的迷蝶穀正堂。
入了之中,隻見得查伯霞站立當中,臉色似乎又不太好看,而查雪柔也已經探望母親歸來,正在查伯霞一側站立,古鴻與薛憶霜隨那弟子進門以後,便拱手施禮:“古鴻見過查穀主。”
查伯霞揮手退下了那名弟子以後,便問道:“古少俠,那我們就開門見山說了,聽小柔說,你此次前來,是要告知那個離仇別苑接下來要對迷蝶穀不利?”
古鴻聞言自是說道:“這也是我無意得知,但事關重大,定然要告知於查穀主。”
隨即便聽那查公伯嘖了一聲,好似有些不快道:“這無端冒出來的門派,究竟是何用意?現如今又在江湖上逐漸翻起波瀾,倒地居心何在?”
古鴻也聽查雪柔說過,迷蝶穀眼線遍布江湖,江湖動向便是盡收眼底,所以對於這個離仇別苑還是知曉,但他們應當不知這離仇別苑與王忱的關係,於是便簡單將他們針對王忱一事給告知於查伯霞,聽得查伯霞眉頭鎖得更緊了:“莫不是他們是想要王忱的‘流江寶匣’?”
“但我已經照爺爺的吩咐,把‘流江寶匣’歸還給了王忱。”查雪柔隨即接口說道。
當然,查伯霞也是知道此事,隻見得他點了點頭說道:“算了,反正不管怎麽樣,那些家夥與我們暫時還沒有仇怨,若是登門,有禮則回絕,無禮便是與我們為敵,不必客氣。”
這話倒是挺合乎古鴻和查雪柔的意思,查伯霞果然是一穀之主,禮貌不減卻也是拿捏有度,對於某些江湖惡勢力,自然還是沒有什麽好臉色給的。
可是不想,正當他們做此打算之時,便聽得一個弟子來報:“啟稟穀主,外麵來了幾個人,說是少穀主和古少俠的舊友。”
古鴻與查雪柔聞言麵麵相覷,便聽查雪柔問道:“他們可有報上姓名?”
隨即便聽那名弟子回道:“為首的是兩個人,一個名為易青,另一個則叫做易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