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現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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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願意救他。
現今的世道,人情冷漠。
直到, 他見到了那雙星辰般璀璨的眸子。
女孩比他年紀稍小,舉止間卻有種故作老成之感。
一開始被他嚇了一跳,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幫助他。
那時的他見過太多偽善的麵孔了, 眼睛定定盯著她。——知世故而不世故, 這是他對她的觀察。
女孩有著太多的顧忌和糾結了。
第一次她沒能救他出來, 損失了一個好機會。
第二次她還是那麽愚蠢, 明明可以借助外力卻偏偏以身犯險。
第三次……不, 沒有下一次了。
他伸手推開了她, 任由對方暴露在那些人的視野裏。自己則轉身逃向另一個地方。
女孩張了張嘴巴,沒說什麽。
少年逃得極快, 眼下她苦笑著奔跑至另外的方向, 祈求他能夠跑得快些, 不枉她做了一番好人。
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能得到回報。
她被抓到。
肋骨斷了兩條。
男孩逃脫了, 這夥人拐子氣惱表示要拿她抵償。
在這夥人快登上船的時候, 畢於封帶著戲班的人趕到。兩相對峙,最後由戲班給了點錢打發那夥人走, 女孩安全回到他的懷抱。
“笨丫頭, 幸好你懂得叫碼頭上的苦工去梅園通知我們。”
自那次之後, 女孩乖了許多。
不再對陌生人報以多餘的同情或憐憫。人人自危的社會,誰比誰處境更安逸呢?
眼下這個少年琥珀色的眼瞳喚醒了厲安心往日的回憶, “你是那個人?”
他不置可否, “自我介紹, 我是厲漠北,江北九省督軍厲楠之子。”
“真是沒想到,你沒死透……”少年嘴角泛帶惡意:“這下子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如何不放過她,女孩是不知道了。
回去之後她陸續收到了許多來自厲漠北派人送過來的禮物。有的外觀看上去挺正常的,打開卻是臭掉的蛤蟆或死去的爬蟲類動物,有次甚至收到了幾隻血淋淋的人指。
督軍公子似乎樂衷著和她玩惡心遊戲。
每次梅園門口有新的包裹送達時,大院的人皆抱以羨慕嫉妒恨的心態——畢竟現在誰都知道厲漠北看得起她。
那是你們壓根不知道他的可惡好不好!
女孩氣惱扔掉了手裏包裹,畢於封見怪不怪撿起來:“這次又是什麽?”
撇嘴:“剛挖下來的豬肝,暖的。”真夠惡心的了。
他支著下巴沉吟:“或許今晚可以吃豬肝粥?”
女孩一臉驚悚:“你認真的?”
“相信我,你會喜歡的。”少年提著盒子走出門,嘴裏哼著曲子看上去份外愉悅。
豬肝分量足夠大,當晚梅園每人都嚐到了一碗美味鮮甜的豬肝粥。
之後厲安心每次收到的包裹轉手就交給了畢於封,讓後者處理。無論血腥還是驚悚,他都有辦法以正確打開方式處置。
那日台上表演的事很快揭過,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每個人都難以忘懷當時的場景。男孩含著血水哭咽的畫麵偶爾出現於她夢中。
畢於封說,那些被送出梅園的孩子得到過最好級別的待遇,就是賣身至碧螺閣。那是城裏最有名的男館。
清倌一般會唱個一兩年的小曲,梅園的孩子資質正好。
她曾經哀求畢於封帶她去碧螺閣,可到了那裏反而沒見著幾個熟悉的麵孔。
菊園學班裏競爭愈發激烈,這種關係導致彼此間互不信任。每一次考核淘汰都意味著有人離開。
不同於年少時幼稚的爭吵和白眼,現時的惡作劇已經到了吃飯和睡覺都要留意的地步。可能一不小心你的湯裏就會被人下了腹瀉藥或迷暈藥。
亦或是往你被窩裏藏了條小花蛇之類的惡意。
針對,無處不在。
鬧鬼傳聞的蘭園恢複平靜,仿佛那些日子以來忐忑都是錯覺似的。
戲班子要出遠門進行巡演,正式成員之一的畢於封自然跟著一起去。
女孩很不舍,打從來到異世界後兩人從來沒分開超過三天。她纏著他聊天,要他講述兩人相遇的情形。吃過梅園廚房初一十五特煮的宵夜湯圓,女孩很快打起了盹,身子一歪——旁側早有準備的畢於封接住她。
“看來今個兒的藥效分量剛好……”他低聲自語。
那廂戲班子的同僚在門口喊他:“小畢,大夥兒準備好了,時辰已到,是時候出發。”
“好。”
抱著女孩回房,外側偏房清一色躺滿了學班的成員。此刻都是沉睡的狀態。
幫女孩蓋好被子,畢於封佇立原地許久,不舍撫摸她的臉頰——頃刻始才離開隔間,步出門關外正好撞見謝師傅,後者表情淡淡:“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少年正色拱手:“那就有勞師傅了。”
“還有,”謝師傅多加一句,“不想讓她擔心,就平平安安、完整無缺地回來。”
少年背身再一拱手,掀開門簾離開了。
庭院外,地麵傳來轟隆轟隆的響聲,若是女孩清醒著,準會認得這是夜裏困惑了她許久的怪聲。
二更深寒,一支隊伍靜悄悄出發,與夜色逐漸融為一體。
……
以前喜愛描繪山水景色,等少女長大後便一年一幅畫像,美其名記錄下她成長的每一麵。長兄如父,亂世當中畢於封給予了厲安心許多哪怕親生骨肉也給不了的物質條件和關懷。
可自己卻要傷害這樣的人嗎?
素手給覆睡在桌麵的青年蓋上衣服,一滴淚珠滑落少女的臉頰。
——我們都在自以為是選擇著看似傷害的方式來保護對方。
現時已是初秋十分。穿上稍厚外衣,她第一次主動上門找厲漠北。後者頗為驚訝看著她:“聽到下人的稟報,我還不大相信……”兩人相識數年,少女未曾找過他也未曾用過他的名號在徐城占過一絲一毫的便宜。
他打量著她的神色,堅定而執著。
“說吧,什麽事?”
“我要成為梅園乃至徐城的名旦,頭牌。”
舉杯的手一頓,饒是處變不驚的厲漠北也不由挑眉:“你確定?”
“我知道你可以,我無比確定。”
眯眼上下估量她,男人笑道:“可以。”他也很想知道,當那個人知曉從小養大的崽兒叛變時是什麽樣的表情。
梅園曆來有初秋上演霸王別姬劇目的傳統,十多年如是。以往由梅園名旦畢於封擔任領銜主演,梅園戲班子傾力打造——到這一日整個徐城的名流人士都會聚集酒樓觀賞這一出傳統的戲劇。
此時酒樓觀賞席人滿為患,有錢的包下貴賓包廂,銀子少些的盤下一張桌子,賞錢的多寡決定位席距離舞台的遠近。
即使世道艱難的如今,人們依舊舍得砸錢在看戲上麵。梅園戲班,是徐城最特別的存在。
戲班的後台一如既往地忙碌熱鬧。
距離開場就差半柱香的時間。戲子或忙著換裝或忙著自個兒化妝束發,新來的領班罵嚷嚷催促著大夥兒……
外邊戲台旁的樂師已經到位,就差開幕了。
“行了,眉梢不用畫。”鏡前人輕抬手,小廝便停下替他整理服裝。眼前人的衣飾是戲班裏最華麗最昂貴的戲服,也是一眾表演者中最矚目的存在——主角虞姬。
畢大家,畢老板。
舞台的入口擺滿兩隊人,正等著報數登場。就在此時班長笑吟吟帶著個人從後門進來,“且慢、且慢。”腳步朝著最裏麵而去。眾人心裏一咯噔,莫不是有什麽變數?
再看跟在班長身後那人,那服裝和發髻……
“小畢啊,不好意思呐,這‘虞姬’的人選得換人了。”班長以往對待畢於封都是客氣討好的態度,這回倒是有點不以為然的樣子,“你瞧你也演了這麽久,該讓新人上去練練。”
在場人一聽,哪裏不知道咋回事——這是要臨場換人啊。
畢於封的小廝跟隨他身邊已久,一聽當下就覺得不忿氣,“換人?哪裏有誰比我們家畢老板更適合演虞姬的?”
班長正想說什麽,身後人出聲了。
“我。”
一個字、熟悉的聲線令梳妝鏡前的‘虞姬’回過身,兩兩對望——兩個妝容打扮服飾一模一樣的‘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