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茉莉花開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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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戶外霧氣彌漫,路旁樹丫綠葉因承受不住露珠的壓迫而微微聳落。

    一眼望去綠意油油的田野,隻餘一片寧靜的氛圍。

    老舊的瓦頭屋裏,炊煙正徐徐四起。

    衣著質樸的婦人彎著腰身用勺子在大鍋裏攪合著,滾騰的白粥粒粒軟綿。

    她年紀雖算不上非常年長,但眼珠裏的渾濁和滄桑令她看起來很是顯老。眼角魚尾紋斜勾,幹澀布斑的臉上麵無表情。

    粗糙的手指掀開另一鍋煮包點的炊籠。

    過一會兒她盛了幾碗上桌, 解開身上布兜,張嗓子嚷道:“小秋夏, 下來吃早飯了喂。”話落,天花頂傳來動靜, 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從二層閣子樓蹦蹦跳跳下來, 匆忙的步伐踩得樓梯木板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阿嚒早上好。”

    大姑娘的年紀, 還這麽冒冒失失。”婦人嘴上嗬斥, 眸裏帶有一絲暖意, 同時手裏仍不忘給姑娘剝了個大雞蛋。

    叮囑她,“慢點吃。”

    謝謝阿嚒。”

    小姑娘一邊含糊應一邊快速喝粥, 燙著舌尖不住吐舌呼氣, 用手作扇子。

    一名與婦人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從另一房間走出, 肩膀搭層薄外套,左手撈著煙槍。因瘦弱緣故, 他臉上看著全是縱橫交錯的疤痕及皺紋。

    他坐到桌子男主人的位置, 開始食用自己的早點。

    師傅早。”

    小姑娘朝他打招呼。

    嗯, ”他頷首, “待會兒去團裏麵練習嗎?”

    是的。”小姑娘很快就吃完了窩窩頭和白粥,起身吧唧嘴巴就背起一個細長的行囊在肩上,“阿嚒,師傅,我出門啦。”

    忙著幹活的婦人順手又從鍋裏拿了幾個雞蛋塞到她兜裏,“拿著路上吃。”

    好。”反正拒絕掉,阿嚒還會硬塞給自己。

    小姑娘揮手作別。

    一出門便是滿山青蔥綠野一片。

    秋夏居住在山上,自小陪同阿嚒和師傅長大,如今她每天要到團裏麵學習就必須要攀過兩座山到山下的城鎮地方去。

    早晨出發,晚上而歸。

    若換了以前,她是想也想不到自己竟能徒步獨自翻過幾座大山來回奔波,可生活就是這樣,等這些都成為一種習慣與麻木,便再也不覺苦了。

    距離厲安心成為名喚‘秋夏’的小姑娘已有一年之久。

    不似前兩次穿越的記憶缺失,她把秋夏有關的生活技能和記憶全部繼承下來——小秋夏是拉二胡的馬老頭從山下撿回來的棄嬰,養在家裏麵順便當了半個徒弟。

    家裏除了馬老頭還有阿嚒照料著她,但阿嚒並不是老頭的妻子。奇的是粗鄙外表村婦的阿嚒居然會寫一手好字——莫說山裏,就連山下鎮子會寫字的女人寥寥無幾。

    這是一個非常落後貧窮的地方——厲安心得出結論。自己曾經到山下詢問過情況,現在屬於二十一世紀千禧年之後的年份,和前兩次相比,穿越背景時間一次比一次靠後。

    她不認為是巧合。

    故事發生的幾個時代背景肯定有著某種聯係。

    山上山下統稱山城,環境地理位置非常閉塞,通往外麵的道路隻有一條,且彎彎曲曲要走七八十公裏的路程。

    除卻經濟文化交通的不發達,山城的自然風景倒是很好。

    老實說對於自己此番莫名其妙的穿越,厲安心有些擔心的成分,畢竟來之前自己被人打暈,很可能就是被綁架汪白靈一夥的人發現而禍及自身。

    隻盼厲家兩位哥哥給力,盡快發現自己失蹤並且在綁匪提出贖金時不要不舍得出錢即可。

    ——撕票什麽的,可不好玩。

    蜿蜒起伏的峰巒重疊,少女如同兔子般靈動奔跑在其中。

    ——每天的來回運動,哥哥們再也不用擔心她體質不好了……哭。

    相較於山上的少數居民,山下城鎮偏熱鬧多了。很快她抵達目的地。

    推開平瓦房的大木門,少女元氣的笑容感染人心,“各位,早上好。”

    秋夏,早上好。”

    偌大的禮堂裏,十幾來人忙活著手上的樂器,偶爾和笑容滿麵的少女打招呼。

    那些人手裏,二胡、古箏、琵琶、胡琴、古琴、竹簫等,琳琅滿目。

    民樂團,是華國近代發展出的一種以華國民族樂器為基礎,再學習西方交響樂團的編製而成立樂隊類型。民國初年因民國政府提倡,亦稱國樂團。在華國內地,又稱為民樂團或民族樂團。

    民樂團一般分為吹、拉、彈、打四組,除了以拉弦的胡琴對應交響樂團的小提琴、中提琴,並引進了西方的大提琴及低音大提琴來加強低音聲部,此外,以嗩呐和改進過的擴音笙來代替銅管及木管樂,在打擊樂器方麵也運用了如定音鼓、軍鼓等西洋樂器。

    相較於西方交響樂團而言,最大的特色在於彈撥樂器的大量使用,以及大量中國特色的打擊樂器的使用。

    小姑娘躡手躡腳走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坐下,調皮對周圍人笑笑。團裏麵就數她年紀最輕,整天看見這麽青春有活力的姑娘在眼前晃悠撒鬧,那些二、三十歲的成員感覺自己心態也變得輕鬆不少。

    厲安心打開自己背上的包囊,一把玄色二胡展現開來。

    二胡如何主要看料。新紅木雜木最次,其次烏木,老紅木、二號檀屬於行家使用,最貴的便是小葉子檀製成的二胡,售價五位數不等。當然除了用料,做工、品牌都有講究,一言難盡。

    秋夏的二胡由最次等的烏木手工製造而成,雖比不得馬老頭的老紅木,但畢竟跟了她數年,因而平時養護很是愛惜。

    小秋夏的二胡技藝繼承馬老頭,她極有天賦,學了幾年就連後者都驚歎是個好料子。

    這時一個四十歲戴著圓眼鏡的先生進來,“都來齊了吧?”特意看了眼秋夏所在的位置,厲安心知道肯定是因為自己每天最晚抵達集合時間的緣故。

    好,既然人齊,我們就把昨天的曲子練習一次。”

    一般而言,民樂團主要是指以60人上下編製的樂團,演奏大型合奏曲及大型協奏曲為主,但部份樂團中會同時設有絲竹樂團,以大約10-30人的較小型編製,來演奏傳統絲竹樂或新作的小型合奏曲。

    可厲安心待的這個民樂團隻有十來人,屬於非常小型編製的樂團。

    戴眼鏡的先生是樂團的指揮兼領隊,原本樂團屬於某個三線城市部隊裏麵編製的民樂團,但因為領隊洪先生性子耿直得罪了上麵某位領導,故而被上頭命令下派到了山城這種鳥不拉屎的荒郊地方。一呆便是數年。美其名深入群眾,下鄉送溫暖。

    民樂團來到鎮上第一天她就聽說了,特地跑下山來旁聽的小秋夏立馬就被這種合奏的表演形式迷倒了。

    並且向洪先生自薦,請求暫時留在團裏麵當替補成員。

    此時被變相流放的洪先生內心有些抑鬱和落寞,看見小女孩眼眸裏的晶亮便知道她是真的喜愛民樂,不由心酸和欣慰。

    要知道在大城市裏,西方古典音樂已經成了主流音樂文化,很少有家長願意把孩子送到傳統器樂的培訓班。

    再加上西式音樂文化的侵蝕,比起西方交響樂演出的滿堂紅,華國本土的民族弦樂反倒受到冷落和排擠。

    以售票為例,票麵最低售價後者僅僅隻有前者的一半不到。且上座率過半就已經屬於成功了。

    何其心酸。

    文化需要傳承,技藝需要年輕人的承接。

    難得見到一個好苗子,洪先生當然欣慰讓她留在了民樂團,每天和團員一起練習曲目,排演節目。即使每個人都不知道,下一場上台機會是什麽時候。

    被下放到這裏意味著什麽,他們心知肚明。

    休息間隙,成員們聊起了新鮮事,“聽說鎮裏來了位大城市的年輕人。”

    年輕人?”

    對,”那人提起時眼睛發亮,“昨天路過領隊的辦公室時聽見了,大城市裏來的某位高官二代,據說是來野外當驢友。“

    聽的人搖頭,“現在的年輕人,活著不好麽,就是生活□□逸了才搞這些玩意,嘖嘖。“要是他能回到原來的城市,少活幾年也願意啊。

    重點是聽領隊說,這位公子哥兒家裏什麽類型的產業發展都有,領隊以前的同事認識他,來之前順便說服了這位投資……很大可能會讚助我們樂團經費……”

    你是說……”

    聞言餘下的團員皆露出驚喜的神色,能夠得到讚助,意味著他們有可能脫離現時窘困的局麵,回到原本城市發展。

    一時間議論紛紛。

    讚助?

    厲安心腦袋轉了一圈,現在會有這種人嗎?放著流行樂圈不管,跑來他們這裏鳥不拉屎的地方搞投資?嗬嗬。

    一定是領隊那位朋友把人家當水魚看待。

    練習時間差不多,厲安心和領隊、其他成員道別後將二胡用布裹好,繼續背在身後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今天出門前阿嚒特意交代過她到隔壁那座山摘一些時令菜和根苗回來。秋夏在山城長大,附近的山幾乎都熟悉,因而阿嚒隻是叮囑她幾句小心的話語。

    夏季天色尚沒這麽暗下,少女在山上忙活了半小時,眼見烏雲密布要下雨的樣子,數了數籃子內的數量便決定走人。

    風漸漸刮起,吹翻了不少斷枝殘葉,趕路的她差點被某棵樹上掉落的果子砸到頭。

    腳下的土壤有些鬆動,一不小心踩空了地方,少女的身子向後仰。

    眼看就要像隻小刺蝟圓潤滾下山坡,她閉上雙眼,突然憑空出現一隻手臂拉住她——

    ?!”

    半漆暗的天色中,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她麵前。

    抬頭望去,那人麵孔熟悉得令她熱淚盈眶。

    還有什麽比她見到親人更來得喜悅……

    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