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沈陸離!你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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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祁銘皺了下眉,沒有說話。
陳家夫人卻指著沈陸離叫了起來:“你這小子!合著方才我與你說了這麽多,都是白說的嗎?!去叫沈廷硯出來,我要當麵質問他!”
沈陸離淡聲:“待我完成大夫人交代之事,自會帶夫人去見二哥。”
他油鹽不進的樣子,實在惹人惱火,偏生他說出來的話,又叫人挑不出刺來。
陳家夫人無可奈何,隻得搬出身份來壓他,“這就是你們沈家小輩的待客之道嗎?陳沈兩家既是親家,我又是你的長輩,我要見自己的女婿,你應當立即帶路才是!”
沈陸離垂眸,不言語,不退讓。
陳家夫人氣急敗壞,“來人!把這個目中無人的小子給我拉下去!我倒要問問郭夫人和沈廷硯,究竟是什麽意思!”
陳家小廝互相交換了眼神,一齊放下花轎,作勢要抓沈陸離。
“夠了!”
一聲輕喝,粗實的九節鞭擊打在地麵上,嚇得小廝們不約而同地往後退。
周瓔若闊步前行,一腳踩在車轅上,惡狠狠地揪住沈陸離的衣襟,朝著自己用力一扯。
兩人的距離驟然縮短,四目相對,一個沉靜如潭,一個明豔似火。
縱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張臉,周瓔若仍舊有種驚豔的心緒。
她挑了挑眉,手上力道加深,毫不避諱地打量近在咫尺的俊臉,勾唇道:“沈陸離,有的時候太過固執,並非什麽好事。今日我給你一個麵子,不與你動手,可你若執意要迎這門親……哼,我是不會憐香惜玉的。”
言語間,少女溫熱的鼻息若有似無地噴灑在頰邊,沈陸離脊背一僵,眸中劃過一抹慍色。
那是一種與刺骨寒風截然相反的氣息,是他十六年來,從未觸碰過的別樣感覺。
他不喜這種感覺。
或者說,無法適應這種感覺。
少年別過臉,慣來沒有起伏的嗓音,第一次出現了破裂,“姑娘請便。”
周瓔若眯了眯眼睛,突然閃身來到他背後,胳膊順勢擒住他的脖子,強硬地將人拖到一旁。
二人身高相仿,她這麽做,一點也不費勁。
沈陸離已經做好了挨鞭的準備,怎麽也沒想到她會來這麽一招。
少女的身軀緊貼著他的後背,陌生卻好聞的淡香直往鼻子裏鑽。
隻要他稍稍動一下,就會更多地接觸到少女的身體。
無從反抗。
陳家夫人怔了下,意會道:“抬轎!”
張祁銘愣愣看著這一係列的變故,腦中靈光乍現,總算頓悟:“周小姐喚嫣然一聲嫂嫂,莫非是周敬軒喜歡我妹妹?”
花轎裏的張嫣然,心頭驀地一顫。
不知是因為轎子被抬了起來,她沒坐穩,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周瓔若冷哼一聲,嫌棄道:“嫂嫂是個沒有主見的,你卻是個蠢的,要不是看在周敬軒曾經幫過我的份上,今日我才懶得走這一遭,真真是浪費時間!”
話音剛落,不遠處便有馬蹄聲響起,一道男聲焦急傳來:“瓔若,你在做什麽?快放開沈陸離!”
彼時花轎已被抬出數步,冷不防一隻纖細玉手掀開轎簾,驚得抬前轅的小廝鬆開了手。
哐當一聲悶響,失去平衡的轎子重重砸落在地上,裏頭的新娘沒站穩,猝不及防摔了出來。
蓋頭落地,露出底下妝容精致的美麗臉龐。
策馬而來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錦袍加身,玉冠束發,若非下馬之後走路有些顛簸,稱一句玉樹臨風也不為過。
“周敬軒?”
周瓔若眉梢揚起,笑得明媚,“你也是來搶親的?”
“我搶哪門子親?你莫要胡鬧了,快隨我……”
未說完的話,戛然於喉。
周敬軒的目光越過張祁銘,錯愕地落在新娘子身上。
嬌嬌小小的少女,身披瑰紅嫁衣,三千青絲綰於釵飾間,此時正狼狽地扶著車轅。
她眼眶泛紅,梨花帶雨,用同樣驚措的眼神回望著他。
周瓔若笑得雙肩直顫,“周敬軒,你發什麽愣?這不就是你常常與我提起的張嫣然嗎?你來都來了,人家姑娘也穿好嫁衣了,不如爽快些,直接抬回去拜天地吧!”
沈陸離隻覺那笑聲貼著自己的耳畔,那麽近,那麽深刻,幾乎要印進他心裏。
他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平聲道:“周小姐,可否放開在下?”
“嗬,要不是嫌你礙事,你以為老娘想勒著你啊?”
周瓔若飛快地捏了下他的臉,手臂收回,毫不客氣地將他推開,“手感倒是不錯,摸起來比沈廷逸好多了。”
沈陸離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好似並不把她方才的舉動放在心上。
周瓔若一愣。
這幾年她調戲過的男子數不甚數,那些人驚於她的放肆輕浮,懼於她的野蠻囂張,或求饒,或辱罵,可,從沒有一個是沈陸離這種反應的!
這個少年,寡淡至極,永遠都是一副無悲無喜的樣子。
他內心緊閉,一絲狹縫也不留與旁人。
倒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呢。
張揚跋扈的少女,雙眸逐漸熱烈,正要說些什麽,腕間忽然一緊。
周敬軒將她拉到遠離沈陸離的地方,沉聲道:“瓔若,平日裏你與其他人胡來也就罷了,沈陸離與我同窗多年,雖性情涼薄了些,卻也是個正人君子,你……不該如此對他!”
周瓔若微一偏頭,笑得狡黠,“堂哥!”
周敬軒大腦空白了一瞬,一時竟忘了自己要與她說什麽。
要知道,他這個堂妹,自三年前來到府上起,就一直沒大沒小地叫他的名諱,幾乎就沒喊過他堂哥!
周瓔若見他如此反應,忍不住笑出了聲,大步走向自己的馬,瀟灑縱身而上。
她嫻熟地掉轉馬頭,揚聲道:“周敬軒,你的新娘子還等著你呢,老是纏著我說話做什麽?”
周敬軒回頭看了眼張嫣然,耳根悄悄紅了個透。
周瓔若甩甩長發,甫一夾緊馬肚,迎著寒風奔騰而去,悠遠洪亮的聲音響徹整條長安巷:
“沈陸離!你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我還會回來找你的!下回見了我,你若仍擺著一張臭臉,我定揍到你哭!”
周敬軒無奈搖頭,朝著沈陸離歉然一笑,後者如往常一樣,神色淡淡,仿佛剛才被點名威脅的人並不是自己。
陳家夫人瞪著少女離去的背影,隻覺得臉上的傷口更疼了些。
她與身邊的丫鬟耳語幾句,那丫鬟立刻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腳步匆忙地離開。
母老虎一走,現場瞬間清靜許多。
沈陸離繼續方才未完成的事,對著張嫣然作揖道:“張小姐,還請與我步行入府。”
此話一出,不僅陳家夫人的臉色黑如鍋底,就連周敬軒也攥起了拳頭,眉心緊緊擰在一處。
這家夥,怎就不知道變通呢?
張嫣然矮身撿起蓋頭,目光不自覺便落在了周敬軒身上。
十七八歲的少年,身姿修長挺拔,像極了她閨房前的那叢綠竹。
兩人見麵的次數算不得多,細細數來,也隻有五次罷了。
她甚至從沒想過,為何自己會記得如此清楚。
每回見他,都是兄長的同窗結伴來家中拜訪,她恰好路過前廳,禮貌地進去見禮一番。
她甚至都沒有同他正式說過一句話。
可她偏就記住了他——兄長諸多同窗中,那唯一跛腳的少年。
她嫁人,他怎會出現在此?還有那位喚自己嫂嫂的姑娘,為何說自己是他的新娘?
難不成,是因為……
內心有一種道不明的情緒蕩漾了一下,少女看了眼自家兄長,而後盈盈一拜。
她心頭酸澀,在眾多雙眼睛的注視下,鄭重而緩慢地將蓋頭覆於頭頂。
張祁銘不忍道:“妹妹,今日出了這樣的事,你大可以不嫁!咱們張家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你若現在反悔,我立刻帶你回家!”
身穿瑰紅嫁衣的少女,腳步微滯。
無人看得見她此刻的表情。
“哥哥,嫣然沒有不願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來,婚姻都是如此。我們張家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世代清白,斷不可做出悔婚之事。”
蓋頭底下嗓音輕輕,如同被遮住的容顏,叫人窺探不出絲毫。
她在沈陸離的牽引下,每一步都走得緩慢而沉重。
周敬軒雙拳緊握,手背青筋暴起,正極力隱忍著什麽。
他眼中倒映著那抹嬌小身影,神色焦急而悲切。
他好幾次想要衝上前,攔住那一步步走向別人府門、走向別人懷抱的少女!
他多麽想告知她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做不到。
他天生有腳疾,他自卑於此。
一個殘廢,怎敢奢求別人的喜歡?更何況,那是他心愛的姑娘。
他寧願永遠不越過最後那道防線,也不要聽她親口說出拒絕的話來。
張祁銘見自家小妹走得決然,又見周敬軒無動於衷,心裏糟亂成一片。
周敬軒到底喜不喜歡他妹妹?都到這種緊要關頭了,他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那裏!
真想給他一腳!
微胖的少年,急匆匆跳下馬,因重心不穩的緣故,腳下一個趔趄,竟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疼得直冒冷汗,既想阻止妹妹嫁人,又想把周敬軒暴揍一頓,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愣是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陳家夫人氣得直喘氣,指著張嫣然口不擇言道:“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要給人做妾嗎?一麵與人不清不楚,一麵又說什麽家中世代清白,依我看,你就是個狐狸精!除了做小,這天底下還有哪個男人願意娶你?!”
張祁銘凶狠地瞪向她。
要不是屁股摔得太疼,站不起來,他一定要撕爛這婦人的嘴!
張嫣然走到門檻處,整個身子抑製不住地顫抖。
她深吸一口氣,剛要抬腳邁入,身後陡然迸發出一道堅定聲音:
“我願意娶!”
那道聲音,對她來說算不上熟悉,可每每聽到,心中的那根弦便狠狠一動,再無法平靜。
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那個宛如綠竹的少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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