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他惟一的光與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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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把謝錦詞等人喚出來,摟了沈冰雁在懷裏,“我苦命的孩子……”

    一句話還沒說完,老人家就掉了眼淚。

    沈冰雁倒還好。

    她本來就不滿意這門親事,要不是祖母耐心跟她分析嫁給太子將會給沈家帶來的各種潛在利害,她一定會想盡辦法隨太子回上京。

    少女臉色有些蒼白,替老太太擦過眼淚,溫聲道:“人有旦夕禍福,這種事,誰也預料不到。我與那位公子連麵都沒見過,根本談不上喜不喜歡。雖然遺憾,但也沒到悲痛欲絕的地步,祖母實在不必為我操心。”

    正說著話,侍女進來稟報,說靜夫人來了。

    寧家很多年前就已搬離江南。

    靜夫人嫁在上京,但她的夫君早已離世,於是帶著一雙兒女回到江南。

    因為她性格強勢,所以在夫君死後把兩個孩子改成了寧姓,而她曾被聖上封為一品誥命夫人,賜單字“靜”,所以臨安城人人都稱呼她為靜夫人。

    寧家老爺子乃是當朝太師,靜夫人的姐姐則是當朝皇後,寧家顯貴,所以沒有人敢看輕靜夫人。

    身姿玲瓏的婦人,笑吟吟踏進門檻,“早就生了和沈家結親的心思,無奈蘭心遠嫁瓊川,靈兮也許給了江家公子,郭姐姐那邊又一心想把冰雁送進宮,再加上思翎和錦詞年紀又還小,所以一直不曾上門求娶。今兒一早聽說冰雁許的那戶公子暴斃,我就迫不及待地登門求親來了。”

    她落座,姿態輕巧宛如少女。

    謝錦詞往江老太太身後靠了靠。

    她對這位靜夫人實在提不起好感。

    靜夫人落座後,一位約莫十八九歲的貴公子,姿容英俊,彬彬有禮地朝老太太行禮,“晚輩寧在野,給老夫人請安。”

    謝錦詞眯了眯眼,這位公子,就是靜夫人的兒子?

    他生得好看,靜夫人也生得好看,但他們長得其實並不像。

    寧在野請完安,就謹慎地退到靜夫人身後。

    目不斜視、舉止從容,在謝錦詞看來,比沈長風還像君子。

    老太太示意侍女端茶,隨意問道:“我們家的女孩兒,個個粗笨,不知道是什麽地方讓靜夫人看上了眼?”

    “沈家家教好,教出來的女孩兒都幹幹淨淨、冰雪聰明。再加上沈家乃是清貴世家,我自然想與你們結親。”

    靜夫人有備而來,應答得毫無破綻,“我想求娶的姑娘是冰雁,阿野的生辰八字我已經備好,隻等著與冰雁的八字合一合,老太太看呢?”

    江老太太淡淡道:“冰雁許親的人剛剛暴斃,我們沈家轉頭就與你們寧家聯姻,若是傳出去,豈不顯得我沈家刻薄寡恩?”

    “高門寒戶,雲泥之別。那些小戶人家的議論,咱們又何必放在心上?不瞞老太太,我們家阿野很早就看上了冰雁,隻是礙於臉皮薄,才一直未曾說出口。如今那戶人家暴斃,豈不更顯得阿野和冰雁才是真正的有緣有分?”

    謝錦詞偷偷打量寧在野。

    對方低眉斂目、玉樹風華,看著倒是頗為斯文拔萃。

    可是心黑手辣如沈長風都能偽裝出君子,其他人偽裝起來又有什麽困難?

    少女私心裏覺得這樁婚事怕是成不了,下意識望向沈冰雁,卻見對方正抬眸打量寧在野。

    眉梢眼角,隱隱含著淡淡的喜歡。

    謝錦詞見過沈冰雁之前許親的對象,坦白說,除了頗具才華,容貌真的隻是下等,和寧在野遠遠不能比。

    難道……

    沈冰雁看上了寧在野?

    靜夫人又跟江老太太說了許多,老太太隻一口咬定現在不宜說親。

    靜夫人隻得帶著寧在野離開,臨走前卻不忘笑吟吟撂下話:“太子下江南時,沈冰雁為太子獻舞乃是事實,太子擔憂沈冰雁落水也是事實。一個貴族少女為皇族子弟獻舞意味著什麽,大家心知肚明。我想,隨著太子回京,朝堂上的許多人,都會認為沈家站隊太子。老太太,你們沈家除了與我寧家聯姻,已經別無選擇。”

    她笑聲爽朗。

    她走後,江老太太氣得狠狠一拍桌,“好一個寧扶意,可是欺我沈家無人?!”

    謝錦詞幾個女孩兒家麵麵相覷。

    良久,沈冰雁輕聲:“祖母……”

    她似乎想說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卻不敢說出口。

    老太太人精似的,看她一眼,立即問道:“你看上寧在野了?!”

    沈冰雁低頭,紅透的臉頰無疑是最好的回答。

    廳堂裏陷入寂靜,老太太似乎有些疲憊。

    渾濁的老眼望了眼沈冰雁,最後一言不發地扶著疏桐的手離開。

    謝錦詞很明白老太太的心情。

    郭夫人性子剛強,但做事雷厲風行從來不考慮後果,自作主張就把沈冰雁推到了太子跟前。

    老太太雖然想到辦法,阻止了沈冰雁嫁給太子,但不得不承認,靜夫人最後那番話說得句句在理。

    即便沈家不與太子聯姻,朝堂裏的人仍舊會認為沈家已經站隊太子。

    如今沈冰雁又看上寧在野,如果這樁親事成了,沈家和寧家直接就綁在了一條船上!

    太子一派的船!

    她輕歎一聲,與其他姐妹走出降鶴院時,忍不住道:“祖母為沈家操持半生,著實辛苦,要是祖父還在就好了……”

    沈靈兮執起她的手,“五妹妹,但凡官宦之家,根本不可能真正做到明哲保身,祖母唯一能做的,就是維護沈家安寧。”

    謝錦詞默然。

    平軒伯爵府也好,臨安沈府也好,她所向往的安居,注定是不存在的。

    回到漾荷院用晚膳,沈長風又大咧咧來蹭飯。

    謝錦詞真是嫌棄得不行,“沈長風,淩恒院裏那麽多丫鬟婆子,誰做飯不好,你偏偏跑我這兒蹭飯……從明天開始,不許你再來。”

    沈長風擺弄著筷箸,“不行。”

    “為什麽不行?”

    少年想了想,答道:“淩恒院塌了,沒修好以前我得歇你這兒。”

    “淩恒院塌了?!”

    謝錦詞不敢置信。

    院子好端端的,怎麽可能會塌?

    沈長風心虛刨飯。

    他就想賴在謝錦詞這裏,無論使上什麽手段都要賴在這裏。

    淩恒院沒塌,他就叫扶歸搬一塊石頭把它砸塌唄,多簡單的事兒!

    謝錦詞小口小口吃著菜,卻味同嚼蠟。

    對她而言,沈長風完完全全就像塊狗皮膏藥,黏身上怎麽扯都扯不下來的那種。

    飯後,她隻得鬱悶地吩咐梨白準備一間廂房。

    夜已深。

    謝錦詞在溫暖的被窩裏睡得香甜。

    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窗外。

    細小的蘆葦管探進竹篾窗紙,嫋嫋白煙悄悄滲進寢屋,清幽安寧的香味兒漸漸彌散在所有角落。

    守在房梁上的驚雪,不知不覺吸進香味兒,昏沉沉地打了個嗬欠。

    她敏銳察覺到窗外有人,立即掠出屋外,看清來人後,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房門被推開。

    身著霜白寢衣的少年,借著月色小心翼翼摸到謝錦詞的床榻上。

    他掀開被褥鑽了進去。

    照進鮫紗帳的月光格外清透,少年桃花眼溫柔彎起,“妹妹的被窩好暖,這樣冷的冬夜,怎麽忍心哥哥我枕被衾寒?”

    說著,便把冰涼的雙手貼到謝錦詞臉蛋上。

    雖然謝錦詞腕上的奇楠香木珠串可解百毒,但屋裏這管迷香是他師傅嶽老專門留給他的,狄國的東西就是好用,還不相克!

    迷不倒謝錦詞,嶽老以後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少年得意地蹭了蹭謝錦詞,又摟貓兒般把她摟在懷裏捏來捏去。

    他中意的女孩兒身嬌體軟,抱起來香香軟軟,簡直不要太好!

    他歡喜地抱著謝錦詞在大床上打了一圈滾,才仰躺在榻上,興致盎然地把謝錦詞摁在他懷裏。

    “謝錦詞啊謝錦詞,你真是三生有幸才能遇到我這種良人!再敢攆我走,我就……我就偷偷上了你!”

    沈長風笑眯眯的,低頭親了下謝錦詞的臉蛋。

    似是覺得一下不夠,他又連著親了幾下,真是親得他通體舒暢!

    親完,他做賊似的左顧右盼,然後欺身壓住謝錦詞……

    女孩兒甜軟的香氣撲麵而來。

    沈長風埋首在她的頸窩,貪婪地嗅了很久。

    迷戀她香香的味道,迷戀她正直的品行,迷戀她一切的一切……

    他是活在黑暗裏的狼。

    唯有懷裏的小姑娘,才是他惟一的光與信仰。

    他抱著謝錦詞,抱得那麽緊那麽緊,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謝錦詞啊……”

    他歎息。

    汙濁人世,怎麽就有這麽好的小姑娘呢?

    抱著謝錦詞睡覺,令沈大爺睡眠質量蹭蹭上升,天還沒亮就醒了。

    他像是貪婪的野獸,流連忘返地親了親謝錦詞的臉蛋和唇瓣。

    他又望向少女還沒發育好的嬌嫩身體,猶豫了下,指尖輕輕撩起寢衣一角。

    好想看看啊……

    少年還在糾結,一枚石子擊打在窗欞上。

    是驚雪在提醒他。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梅青的敲門聲,“小姐,奴婢服侍您梳洗更衣啦!”

    說著就要推門。

    “操!”

    沈長風一個激靈翻身下床,在推門聲響起的刹那,抱著衣裳鞋子瞬間滾進床底!

    梅青歡歡喜喜地揭開帳幔,“小姐,您平日起來很早的,今兒是怎麽了?可是昨夜用功累著了?”

    謝錦詞迷迷糊糊坐起來,“昨夜……用功?”

    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腰,渾身酸痛得厲害,像是被什麽人捏了一宿。

    大概是床板太硬了吧。

    用罷早膳,少女神清氣爽地去書院。

    沈長風趁著寢屋沒人,正要從床底下爬出來,梅青突然出現,“咦,四公子的衣裳怎麽在這裏?真粗心!”

    說著,就去拽露在床底的衣角。

    沈長風:“……”

    他緊緊拽著衣裳,不肯叫梅青扯出去。

    開什麽玩笑,梅青要是把衣裳拿走了,難道他要裸奔回淩恒院?!<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