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不負如來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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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憐餘光瞥向謝錦詞。

    女孩兒仍舊靠在船舷邊,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圓眼睛,看不出吃味的痕跡。

    沈長風順勢攬住花憐的纖腰,溫聲細語:“憐姐姐這麽關心我,真叫我感動。”

    這麽說著,也望向謝錦詞。

    女孩兒輕輕咬住唇瓣,眼睛裏滿是對沈家的擔憂。

    實在找不到半點酸意……

    他沒好氣,“謝錦詞!”

    “嗯?”

    “憐姐姐的腰好細啊!”

    “哦。”

    “憐姐姐的皮膚好嫩滑啊!”

    “哦。”

    沈長風像是出拳打在棉花上,無力得很。

    花憐拍了拍他的肩膀,與他咬耳朵,“少主,自求多福吧!”

    謝錦詞看著他們去商量大事,獨自轉向遼闊江麵。

    小手搭在船舷上,無人看見女孩兒白嫩的掌心早已掐出無數月牙印。

    她恨恨捶了下船舷。

    沈長風那個臭男人,整日拈花惹草,連大堂哥的女人都要勾搭!

    他說喜歡自己,可他不僅欺騙自己,如今院中還多了兩個通房丫鬟,又和憐姐姐不清不楚……

    江風拂麵,女孩兒有些委屈地揉了揉眼睛。

    “謝錦詞啊謝錦詞,有些人,你可千萬不能動心……一旦動心,最後傷害的,隻會是自己。難道,你還想再被他欺騙嗎?”

    她這樣告誡自己。

    ……

    花憐帶著沈長風等人,一路來到郊外。

    楚國真正的皇陵並不在戎國,藏在山脈裏的,是薑無憂替她建造的“衣冠塚”。

    這也是她對薑無憂以及天機閣死心塌地的原因。

    有花憐帶路,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到皇陵深處。

    墓道盡頭,一座巨大華貴的金門擋住了他們。

    花憐割開手指,把帶血的手掌印摁在巨門旁邊的岩石上。

    大門轟隆作響,片刻功夫,緩緩朝眾人打開。

    謝錦詞望去,裏麵是一座寬敞的地下宮殿,成百上千名將士立在殿中,巍峨不動猶如雕塑。

    他們栩栩如生,如果不是身處地底,謝錦詞都要懷疑他們是真人了!

    花憐跟回家一樣,自在地穿行在將士們中間,“楚國尊崇陰陽家,每一代國師都是陰陽家的人。滅國後,最後一任國師利用陰陽秘術,把最後一批精銳將士封印在皇陵裏。為的,是將來複國。”

    素白指尖拂拭過為首大將的麵龐,美人低垂眼簾:

    “複國有多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百多年了,前朝遺民早已成為越國子民,他們不關心坐在皇位上的人姓什麽,他們關心的,是今年的收成,是自家的安樂。”

    花憐笑容譏諷又悲哀,“這些將士在正值壯年的時候,滿懷一腔愛國熱情,甘願被陰陽秘術封死在地下,等著將來的某一天,重新為楚國效力……但他們的命運,本不該如此。”

    謝錦詞震驚之餘,再望向那成千上萬名戰士時,充滿敬佩。

    花憐抬起沾滿血液的手。

    一滴滴血,連綿不絕地落在地麵……

    淡淡的血腥味兒彌漫開,空氣中仿佛出現一圈圈淡紅漣漪,慢慢籠罩了沉默的千軍萬馬。

    原本巍然不動的將士們,緩緩動了起來。

    他們手持刀劍長戟,不停敲打地麵。

    雄渾的楚國戰歌開始傳唱,一聲聲回蕩在空曠的地下宮殿,震耳欲聾,氣勢驚人!

    花憐輕盈掠過他們,在沈長風麵前站定,“如何?”

    沈長風低眉斂目難得鄭重,規規矩矩地朝她作揖:“公主大恩,沈家銘記在心!”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花憐這般孤注一擲的。

    花憐傲嬌地抬起下頜,“什麽公主,你叫我一聲嫂子,都比‘公主’來得叫人喜歡!”

    已是除夕的後半夜,臨安城卻靜悄悄的。

    潯水幫的爆炸嚇壞了百姓,世家之爭,誰也不敢摻和進去,因此家家關門閉戶,街道上冷冷清清。

    長安巷外,火把如遊龍。

    上千名精銳士兵把沈府團團圍住,靜夫人坐在沈府對麵,笑容恣意,“瞧瞧,我等上門拜年,他們沈家卻連門都不敢開……這樣的膽子,也敢稱權貴之家?”

    花煙笑吟吟的,“夫人乃是世上少有的巾幗英雄,沈家在夫人麵前,當然就是那被嚇破膽的兔子,掙紮都不敢的!”

    正說著,沈家大門緩緩打開。

    沈廷洵跨出門檻,在簷下負手而立。

    他麵容冷峻,“靜夫人,這天下,不姓寧。”

    靜夫人掩唇嬌笑,“我自然知道這天下姓祁,但那又如何,天高皇帝遠,世家之爭,他管得著嗎?當今門閥貴族多如過江之鯽,豢養些私兵算什麽?弱者就該服從強者,我寧家權勢鼎盛,江南一帶就該由我寧家說了算!”

    她運籌帷幄,

    並且蠻不講理。

    沈廷洵深深擰眉,握緊佩劍,“沈家世代效忠皇族,靜夫人卻要滅我沈家……那麽,就請先從我沈廷洵的屍體上踏過去!”

    長劍出鞘。

    靜夫人把玩著寸長的丹蔻指甲,頗覺好笑,“想一個人守住沈家?怎麽,莫非你以為我今夜是來虛張聲勢的?沈廷洵,我不止要你的命,我還要沈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命!來人,給我殺!”

    死士與護衛們瞬間出動!

    沈廷洵死死攔在大門前!

    他憑一己之力誅殺無數侵略者,血濺滿身!

    偷襲者從側麵襲來,他的腿被砍傷,拄著長刀被迫單膝跪地!

    靜夫人微笑,“放箭!”

    弓箭手拈弓搭箭,還沒來得及放出去,雄渾古老的戰歌聲由遠而近!

    鼓聲,兵器聲,盔甲聲……

    大地震動,仿佛有一支軍隊正在靠近!

    靜夫人皺眉,“這是……楚國的戰歌?!”

    長安巷口,前朝楚國的將士宛如激流般湧進來。

    他們曾是楚國最精銳的力量,被陰陽家封印了近百年,可力量卻不曾有半分削弱!

    手起刀落,寧家的死士和護衛根本不是對手!

    靜夫人死死盯著他們,嫵媚的麵龐扭曲猙獰,眼睛裏滿是不可置信。

    楚國的將士……

    一百多年過去了,楚國的將士怎麽可能還活著?!

    她在做夢嗎?!

    花憐宛如一尾雪蝶,輕盈落在沈廷洵身邊。

    “洵……”

    柔弱無骨的美人,攀上沈廷洵的肩頭,低垂著丹鳳眼,妖妖媚媚地吻去他麵頰上的血珠,“洵,我救了沈家,你是不是該以身相報?”

    沈廷洵目光複雜。

    廝殺聲四起。

    花憐倚到男人懷中,“你接近我,是為了替皇帝監視我,替皇帝監視楚國餘孽的動向……隻可惜對我花憐而言,世上沒有撩不動的男人,就算如你心如止水,在美色麵前,也做不成柳下惠。”

    纖纖玉指輕撫過男人冷峻的麵頰,她嗓音輕慢縹緲,“洵,沈家這天大的人情,得由你來還。你,必須娶我。”

    沈廷洵注視著長安巷中廝殺的將士。

    當年楚國覆滅,改國號為“越”,大戎本以為能趁機撈到大量財寶,但楚國國庫裏隻剩幾件難以搬動的寶物,其他金銀財寶全部消失不見。

    為了那些金銀財寶,曆代皇帝都派了人監視楚國皇族餘孽,試圖找到他們的國庫。

    到這一代時,負責監視的恰是他和趙繼水。

    當今聖上野心勃勃試圖征伐梁國,軍餉和糧草尤為重要,為了得到足夠的財富,所以初秋時下達了聖旨,命他和趙繼水加緊調查。

    他以為自己可以對花憐下狠手,甚至刑訊逼供,逼她說出楚國寶藏的下落,但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日夜的監視相處中,他荒唐地動了心!

    忠義難兩全,他一邊愛著花憐,一邊在違抗聖意的愧疚中煎熬。

    而現在,花憐亮出了她的底牌。

    她用楚國最後一點力量,救了沈家……

    這份情,

    他沈廷洵必須還!

    花憐察言觀色,清楚地從他眼睛裏看見了情動。

    她笑意盈盈,溫柔吻上他的薄唇……

    謝錦詞坐在長安巷的牆頭上。

    下麵到處都是廝殺。

    她看著靜夫人兵敗如山倒,她看著靜夫人帶著花煙匆匆忙忙狼狽逃竄。

    她看著那對在大門前擁吻的情人。

    世間安得兩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她家的大哥,為人冷峻正直,這些年不知解決了多少冤案,他對得起官位、對得起百姓,更對得起天下。

    如今選擇佳人,一點錯也沒有!

    少女豔羨地看著他們,臉上忍不住浮起甜甜的笑。

    如果虞落姐姐在天有靈,想必也會為沈廷洵高興吧?

    沈長風不知何時坐到她身邊的。

    火光裏,他的神情仍舊玩世不恭,慢悠悠地伸手捂住謝錦詞的眼睛,“謝錦詞,小孩子不能看那種畫麵,會長針眼的!”

    謝錦詞沒好氣,“某人小時候就開始看春宮畫了!”

    “我那是為以後的幸福做打算。試問天下哪個男人,有我知道的姿勢多?謝錦詞,你嫁給我是你的福氣,知道不?”

    他沒臉沒皮。

    謝錦詞氣笑了!

    她推開少年的手,“我是覺得憐姐姐和大哥很般配,他們在一起的樣子非常賞心悅目,所以才看他們的。等今夜之事結束,我一定要在祖母麵前好好為憐姐姐說話!”

    沈長風看著她。

    小姑娘注視著沈廷洵他們,眼睛都不帶眨的!

    他蹙了蹙眉尖。

    謝錦詞一定要看擁吻,是不是在暗示什麽啊?

    她是不是也想親嘴啊?

    沈長風暗自點頭,覺得謝錦詞就想親嘴了。

    於是他不客氣地扭過小姑娘的腦袋,霸道地吻了上去!

    謝錦詞:“……?!”

    她重重推開沈長風,在牆頭站了起來,邊擦嘴邊罵,“你、你個登徒子!你不要臉!”

    沈長風剛嚐到點兒甜頭就被推開,心裏非常不痛快。

    他冷笑,“你自己不要臉勾引我,卻倒打一耙說我不要臉。謝錦詞,你做人有問題你知道嗎?!”

    這廝臉皮厚起來的時候,拿刨子都刨不開的。

    謝錦詞恨得磨牙!<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