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狀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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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晚箏越發得意,給老夫人奉上一盞茶,“外祖母消消氣,別跟她一般見識!明兒請個宮裏的嬤嬤好好教導,仔細規範一下她的言行舉止,不叫她給咱們司馬府丟臉!”

    “是這個道理。”老夫人點點頭,目光威嚴,“謝錦詞,你雖然回來了,但晚箏養在我身邊這麽多年,我十分喜歡她,所以她仍然是我司馬府的姑娘,仍然是欽定的太子側妃。你可不許欺負她!”

    謝錦詞淡淡應是。

    老夫人又道:“外人瞧著咱們司馬府錦繡輝煌,實際上,哼,你大舅的俸祿有小半都拿去給你外祖父買丹藥續命了!他一個活死人幾乎要拖垮這個家!謝錦詞,你可別指望回府享福,明不明白?!”

    謝錦詞挑了挑眉,沒說話。

    終於離開老夫人的院子,梅青憤憤不平,“這老夫人可是老糊塗了?說的是人話嗎?!”

    梨白輕聲,“我打聽過了,老夫人原本是煙花柳巷出身的妾,後來才被大司馬扶正。能說出這種沒教養的話,實屬情理之中。隻是小姐卻不能往心裏去,這種人不值得小姐傷心。”

    謝錦詞不以為意,“我才不傷心。回上京的路上表哥都說了,老夫人性情乖張,偏寵兩位小舅舅,還曾要求我大舅舅讓小舅舅的兒子做司馬府世子。這樣的外祖母,我可不認。”

    “可奴婢瞧著,她待謝晚箏卻很好。”梨白疑惑。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必定是有所圖謀,才會待她好。”謝錦詞揉了揉肚子,有點羞赧,“梨白,我吃不慣北方的麵食,晚上你給我熬一碗燕窩粥唄?”

    梨白笑著應好。

    第二日,謝錦詞重新題寫了院子的匾額,仍舊名為漾荷院。

    老夫人也果然按照謝晚箏說的,挑了宮裏最嚴的嬤嬤專門教導謝錦詞規矩。

    謝晚箏原本打著磋磨謝錦詞的心思,可小姑娘卻學得格外認真,短短半個月,不僅學會了上京城貴族的全部禮儀,連各大世家的權勢分布都了解得門兒清。

    宮裏的嬤嬤稱,謝錦詞是她教過最聰慧的世家千金。

    她認為自己再沒什麽可教的,於是收拾包袱走人,叫老夫人和謝晚箏氣了好一陣子。

    謝錦詞樂得清閑,整日臨窗讀書,沒有沈長風搗蛋的小日子十分滿足踏實。

    就在她過得渾然忘我時,梨白善意提醒,“小姐,今兒是科舉放榜的日子,不如奴婢派人打聽打聽四公子高中沒有?”

    “啊?”

    “今兒是科舉放榜的日子!”

    “科舉……”

    謝錦詞擱下毛筆,想了好久才想起沈長風似乎參加了科舉。

    她緊忙搖頭,“還是不要打聽了,與他有關的消息,我一概不聽!”

    話音落地,梅青歡歡喜喜地奔進來:

    “小姐,大喜事,四公子高中榜首啦!奴婢聽說他們正在城南遊街玩兒呢,很快就會經過咱們應昌街!”

    她扯住謝錦詞的衣袖,

    “小姐快收拾收拾,咱們也去看四公子!外麵人都說今科狀元玉樹臨風,應昌街上的女孩兒們都瘋了,全擠在窗戶後麵看呢!”

    謝錦詞使勁搖頭,“我不看他……你們若是喜歡看,就自個兒去看好了。”

    說罷,拎起裙裾飛快登上繡樓。

    她得躲起來。

    梅青茫然,“梨白,小姐她說著不看,但為什麽直接登上了繡樓?咱們漾荷院的繡樓,可是整座應昌街最好的觀賞位置……”

    梨白捂嘴偷笑,沒說話。

    繡樓上,謝錦詞鵪鶉般紮進緞被。

    身處黑暗,她可以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撫了撫心口,沈長風果然高中榜首,但高中榜首又怎樣,終究要外放做官的。

    這輩子他們都不會再見麵!

    這樣想著,她隱約聽見敲鑼打鼓聲。

    熱鬧聲逐漸靠近,應當是今年高中的舉子們遊街經過。

    沈長風也會在裏麵……

    他穿怎樣的衣裳,看起來是否精神?

    少女從緞被裏鑽出來,猶猶豫豫地挪到紗窗後。

    她悄悄挑開紗簾。

    就看一眼,

    看一眼就把紗簾放下……

    沈長風不會發現她的……

    這麽想著,少女心跳如雷,偷偷朝街道盡頭張望。

    遊街的隊伍很長,為首的年輕男人跨坐在高大駿馬上,穿猩紅圓領狀元服,露出雪白的內襯領子,薄唇輕勾,輕慢笑意雅致又邪肆。

    桃花眼明媚勾人,左眼尾朱砂色豔,姿容如玉。

    其他舉子跟他比起來就遜色多了。

    比如那位年過半百的榜眼,雖然也騎在馬上,但看起來猥瑣文弱,好幾次險些從馬背摔下,狼狽極了。

    沈長風卻猶如鶴立雞群,風姿卓絕!

    謝錦詞看得出神。

    卻不防,沈長風餘光早就落在她身上。

    少女的身量又纖長了些,嬌嬌怯怯地躲在紗簾後,明豔嬌美,在他看來天生就是床上的尤物。

    他舔了舔唇瓣,按捺住眼底狼光。

    年過半百的榜眼,望了眼紗窗,老臉猥瑣。

    他拽著韁繩笑道:“瞧見沒,那可是司馬府的小姐!聽說是才尋回來的,還不曾訂下親事。沈公子,我尋思著我這榜眼金貴的很,家中又頗有金銀,如果上門求娶,不知道司馬府可願意把這位小姐嫁給我?”

    沈長風瞥他一眼,笑意極冷。

    他策馬向前,回首望向謝錦詞。

    他發束高冠,側顏極美,薄唇輕啟說了一句話。

    說罷,他哂然一笑,策馬踏向應昌街盡頭。

    旁人沒聽見他說的是什麽,謝錦詞卻讀出了他的口型。

    他說: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是幼時新年,她對他的祝願。

    少女臉蛋紅透,羞惱地扯上紗簾。

    她就不該偷窺的,不僅被逮個正著,隔著這麽遠,竟然又被這廝調戲!

    梅青興奮地跑上來,“小姐小姐,你看見四公子沒有?!他穿狀元服是不是很好看?府裏的婢女都在討論他呢!”

    謝錦詞氣悶,“沒看見!”

    “怎麽會沒看見?哇小姐你臉都紅啦,是不是四公子太好看你羞的啊?!”

    謝錦詞羞憤愈加,躲進紗簾後,在這一刻很想把梅青賣掉!

    傍晚時分,風觀瀾匆匆趕了回來。

    他第一時間奔進漾荷院,心情很好,“今兒科舉放榜,舅舅在街上粗粗掃了眼,嘖嘖,那為首的狀元郎長什麽鬼樣子,細皮嫩肉的,一看就弱不禁風!我的心肝外甥女兒啊,三日後武舉在皇宮外的永狩廣場舉行,舅舅帶你去看熱鬧,給你挑個武狀元!”

    謝錦詞挺不情願的。

    然而對上風觀瀾閃閃發光的眼神,她隻得乖巧點頭,“謝謝舅舅……”

    風觀瀾走後,少女在窗邊書案上托腮。

    三日後去看武舉,但願別碰上沈長風才好。

    正想著,院子裏忽然傳來吵鬧聲。

    她來到簷下,隻見地上砸了托盤、碗碟等物,上好的菜肴和米飯同樣灑落在地,十分可惜。

    梨白臉頰上赫然一個巴掌印,正蹙著眉尖站在旁邊。

    她對麵站著一名侍婢,生得高挑刻薄,冷笑道:“謝姑娘,您這段時間以來從不跟老夫人一起吃飯,原來是躲在漾荷院自己開了小灶……怎麽,我司馬府的膳食可是太差了,叫你非得單獨用上小廚房?”

    她是老夫人派來的婢女,名喚珍珠。

    平日裏總是很沉默,不知怎的,今天突然發作了。

    謝錦詞上前把梨白護在自己身後,“並非司馬府膳食不好,而是因為我吃不慣北方麵食,總想吃些白米飯。”

    珍珠挑眉,“這話您跟老夫人說去,奴婢可做不了主!”

    她說完,老夫人已經帶著二房三房的人,熱熱鬧鬧地過來了。

    原本去前院沐浴洗澡的風觀瀾,也被喚了來。

    老夫人在大椅上坐了,指著謝錦詞怒罵:“瞧瞧你尋回來的是個什麽玩意兒?珍珠,你來說!”

    珍珠立即上前,朝風觀瀾一福身,“大老爺,奴婢伺候了謝姑娘半個多月,對謝姑娘的情況了若指掌。謝姑娘每日所用膳食珍稀,極盡奢靡。廚房裏更是時時屯著幾斤燕窩,隨時供謝姑娘享用。大老爺若是不信,隻需派人去小廚房一看便知。”

    老夫人痛心疾首,“老大,你瞧瞧你這外甥女兒,鋪張浪費,視我風家家風為無物!她外祖父一個活死人,為保命,每月所用丹藥價值千金!現在又來了個她,這樣的花錢法子,金山銀山也得吃空啊!”

    謝錦詞望向風觀瀾,溫聲道:“漾荷院小廚房的開支,都是算在我自己頭上的,並沒有挪用公中銀兩。”

    來上京時,沈騰給了她很多銀錢傍身。

    數額之多,足夠她揮霍著過完下半輩子。

    風觀瀾額頭青筋暴起,已經非常不耐煩,“母親,詞兒是司馬府的姑娘,吃幾斤燕窩怎麽了?!莫說燕窩,便是一天十斤人參,也吃得!”

    他鮮少跟老夫人頂嘴。

    隻是昏睡不醒的父親和歸家不久的外甥女被這老女人詬病,他不出聲還是男人嗎?!

    老夫人氣得揮起拐杖,“司馬府不隻是你一個人的,也是你兩個弟弟的!都叫你外甥女吃窮了,你弟弟他們還過不過日子了?!”

    風觀瀾梗著脖子,“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軍功都是我掙的,賞賜都是我在戰場上拿命換的,如何就不是我一個人的?!詞兒吃些燕窩怎麽了,別以為我這莽漢就不懂珠釵首飾,瞧瞧弟妹和幾個侄女的穿戴,當真以為我風觀瀾是瞎子嗎?!到底誰花銀子更多?!”

    他是個暴脾氣。

    老夫人嚇了一跳,連忙又道:“罷了,我不跟你爭這個!我今日來,還有一樁大喜事要跟你商量。”

    “什麽喜事?”

    老夫人望了眼謝錦詞,老臉突然笑成一朵花兒:

    “今科的榜眼,派人求娶詞兒!哎喲喂,那榜眼長得可俊了,家裏又富貴,如今考上榜眼也算出人頭地,多好的婚事啊!老身已經應下,庚帖都換了,聘禮也收了,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十,你看如何?”<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