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我謝錦詞與你容家,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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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
真相是這樣嗎?
原來容家退親,不是因為她家的禍事。
而是因為這一切,本就是他們設計的。
他們想接收舅舅在神武營的兵權,卻被沈長風搶先一步。
也怪不得抄家之後,老夫人那邊至今半點兒動靜都沒有,原來他們早就知道司馬府會垮台。
他們與容家裏應外合,大約仍舊享著容家許諾的富貴吧?
烏雲壓境。
謝錦詞起身,“你倆關了鋪子,回府照看我外祖父。”
梨白擔憂,“小姐要去哪兒?”
“去見一個人。”
她平靜地拿起紙傘。
容府。
高樓之上,燈火如星。
容折酒一襲白衣,正臨窗寫字。
小廝急匆匆上來,“公子,上次有人在上京城裏拍賣您的畫作,小的費盡周折,終於替您買回了那幅畫!”
他把畫卷呈給容折酒。
容折酒擱筆,在桌案上打開畫卷。
入目,
桃花芳美,樹下美人羅裙翻飛,正折腰而舞。
“聽說是……”小廝遲疑地望了眼容折酒,“聽說是謝姑娘賣的,被一名富商花了八千兩銀子買下。”
容折酒麵無表情。
幾道悶雷從烏雲間滾過。
良久,他拾起畫作湊到燭火上。
火舌瞬間襲卷上畫卷,不過幾瞬就徹底吞噬了那幅畫。
男人聲音淡淡,“兩個多月,她從沒有找過我。”
不曾上門質問他為何拋棄她,更不曾上門求他幫她。
他以為那個小女人該是喜歡他的,可如今看來,似乎動心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小廝輕聲:“女孩兒家臉皮薄,大約不好意思登門。謝姑娘與您寫過那麽多書信,又主動要嫁您,怎麽可能不喜歡您呢?”
容折酒抽開桌案的屜子。
裏麵厚厚一遝,足足六十七封書信,全是謝錦詞寫給他的。
他們通信最熱烈的時候,甚至能夠做到一天八封。
談風花雪月,談天南海北,談文史古今。
“我想去找她。”
容折酒突然道。
街巷長長。
家家關門閉戶,隻有簷下一排排風燈在黑夜裏散發出淒迷光暈。
謝錦詞提著燈籠,一步步朝容家的方向走。
卻在拐角,
碰到白衣如雪的男人。
他麵容平靜,也提著燈籠。
“謝錦詞。”
他喚出她的名字,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她。
謝錦詞仰頭望向他。
目光陌生,再無從前的歡喜與崇敬,也仿佛是第一次認識他。
良久,容折酒率先開口,“我自幼體弱,重病纏身。這兩個多月一直在床上躺著,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直到剛剛,侍奉我的小廝說漏嘴,我才知道原來司馬府出了事。謝妹妹,那日婚禮我沒有出現,真的非常對不起,請你給我補償的機會。”
謝錦詞仍舊看著他。
姿容如玉的男人,一舉一動端雅大方。
他穿著白衣,格外幹淨無暇。
可白衣之下,有多肮髒呢?
少女從寬袖裏取出一條手釧。
圓潤紅豆串成的手釧,燈籠的火光裏呈現出胭脂般純正的朱紅色澤。
因為廉價,所以並沒有被禁衛軍搜走。
她把紅豆手釧還給容折酒,“容公子的愛,我承受不起。”
容折酒眸光冰涼。
他握緊紅豆手釧,“什麽意思?”
謝錦詞嗓音冰涼,“我哥哥有很多朋友,但他唯一真心對待的,隻有你容折酒。我初來上京,也是真心實意喜歡你的。可你呢,你對我們家做了什麽?”
容折酒沉默。
原來,
謝錦詞已經知道他幹的好事了。
雷聲轟隆,不過眨眼之間,暴雨傾盆而至。
他喉頭滾動,仍舊麵無表情,“不是我做的,是沈長風做的。他嫉妒你嫁給我,所以想加害司馬府。謝妹妹,他現在計謀得逞,正偷著樂呢。”
謝錦詞簡直要笑出聲。
這個男人,欺騙她一次還不夠,還要繼續把她當傻子騙嗎?!
雨水打濕了她全身,她擦了把臉,“容折酒,我隻恨自己不是男兒身,無法進朝堂玩弄權柄,陷害容家。但你記住,我謝錦詞與你容家,不共戴天!”
她撐開傘,轉身想要走掉。
容折酒突然打落她的傘,從背後緊緊抱住她。
大雨澆滅了四周的風燈。
明明滅滅的黑暗裏,男人嗓音嘶啞低沉:“謝錦詞,謝錦詞……”
他反複念著這個名字。
謝錦詞渾身發抖,使勁兒推開他。
男人自幼體弱,這些年容家一直拿最好的湯藥,小心謹慎地為他溫養身體。
今夜淋了暴雨,身形本就搖搖欲墜,被謝錦詞這麽一推,立即人事不知地倒在地上。
謝錦詞擦了擦眼睛上的雨水,小心翼翼踢了踢他的臉,“容折酒?”
男人閉著眼睛沒有回應,看起來生死不明。
謝錦詞有點害怕。
但是讓她救容折酒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她咽了咽口水,驚恐地跑了。
翌日。
謝錦詞留了梨白和梅青在府裏照看外祖父,獨自一人來到首飾鋪。
昨夜的事讓她心神不寧,給客人介紹珠釵時,甚至弄混淆了好幾種製釵手法。
好容易送走客人,容謠忽然帶著一幫家丁,風風火火地找上門。
她眉眼狠厲,“給我把她綁起來帶回府!”
幾名家丁立即衝上來!
謝錦詞被抓去容府,才知道容家的小廝們在半夜才發現容折酒。
容折酒淋了半宿的雨,如今高燒不醒躺在床上,府醫說性命垂危,如果到夜裏還沒退燒,必定凶多吉少。
容夫人趴在榻上,哭成了淚人兒。
餘光瞥見謝錦詞,她含淚的眼睛裏滿是怨毒,“早知道你會加害我兒,我兩個月前就該掐死你!”
謝錦詞沉默。
她還記得容夫人當初上門提親時有多體貼溫柔。
果然人都是善變的。
容夫人見她心不在焉毫無道歉的誠意,頓時恨得麵容扭曲,“來人,給我打!”
兩名嬤嬤取來專門抽打婢女的藤條,凶神惡煞地往謝錦詞身上招呼!
容夫人緊緊摟著容折酒,眼淚不停掉落,“謝錦詞,如果折酒今晚醒不過來,你就等著陪葬好了!”
容折酒麵如金紙,連呼吸都十分困難。
謝錦詞躲不過,挨了幾十下藤條,衣裙被抽打得撕裂開,偏偏藤條是深宅大院裏特製的,不會傷及人的骨頭,也不會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隻是叫人疼得厲害。
她渾身冒冷汗地蜷在牆角,被容夫人狠狠威脅,“如果不是折酒昏迷之中喊你名字,我早就一碗毒酒送你歸西了!你給我好好照看折酒,他死了,你陪葬!”
她帶著滿屋侍婢嬤嬤,怒氣衝衝地離開。
謝錦詞摸了摸手臂上的藤條淤青。
蹙眉望向床榻,男人依舊昏迷不醒。
她忍著鞭笞的疼痛挪到榻邊,喚了幾聲容折酒,可對方眉頭緊鎖,額頭不停沁出細汗,根本沒有蘇醒的跡象。
謝錦詞不想給他陪葬。
嬌俏的小臉皺成一團,她見容折酒的高燒退不下去,隻得死馬當活馬醫,根據記憶裏的幾個土法子幫他退燒。
午後,容夫人又哭著過來。
她的寶貝兒子仍然沒醒,甚至在謝錦詞一連串的折騰下,呼吸越發綿弱。
而他白皙的額頭上,還貼了幾塊薄薄的土豆片!
她咬牙切齒,“謝錦詞,你對折酒做了什麽?!你再餓,也不該用折酒的額頭來烤土豆片!”
謝錦詞麵頰漲得通紅。
她抓著裙裾,努力解釋,“把土豆片貼在高燒病人的額頭上,等土豆變得溫熱時,再換一麵貼著,這是一些地方用來退燒的土法子。我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試一試總是好的。”
“住嘴!你就是在折騰折酒!”容夫人大怒,“來人,給我把她拖到院子裏杖斃!”
幾名膀大腰圓的嬤嬤正要動手,容折酒忽然虛弱地喚了聲“娘”。
容夫人激動不已,急忙轉向他,“折酒!”
男人扶著婢女的手勉強坐起,呼吸之間仍舊艱難,“別動她。”
容夫人拿著帕子,憐惜地為他擦拭汗珠,“她把你害成這樣,你還護著她做什麽?”
容折酒望向謝錦詞。
少女衣裙破碎、形容狼狽,大約被他娘揍了一頓。
站在那裏的模樣倔強清冷,猶如一株青蓮。
恰是他欣賞的樣子。
他難得笑了笑,“娘,我喜歡她。”
寢屋裏陷入寂靜。
容夫人不敢置信,“折酒……”
“我要她留下。”
男人聲音嘶啞卻堅定。
容夫人扯著帕子,“你既喜歡,娘也懶得阻撓。隻是謝錦詞,如果折酒再出半點差池,我拿你是問!”
府醫又開了些滋補身體的藥,容夫人實在不想看見謝錦詞,揮手打發她去給容折酒煎藥。
謝錦詞不樂意。
她抬袖擦了擦小臉,自顧在桌邊落座,“容夫人讓我去煎藥,就不怕我在湯藥裏投毒,送容公子歸天?”
容夫人不怒反笑,“折酒死了,你謝錦詞陪葬,多簡單的事兒?”
謝錦詞喝了口茶,“我不去。”
“你——”
“娘!”容折酒吃力地拉住容夫人,“你們都出去,我想和她說說話。”
容夫人拗不過他,隻得帶著仆婦們離開。
寢屋幽靜。
容折酒靠坐在引枕上,平靜地打量過謝錦詞身上的傷,“櫃子裏有藥。”
謝錦詞低眉斂目,沒接話。
容折酒聲音溫吞吞的,“謝妹妹,風家倒台之事,我確實不知情。我因病錯過婚禮,本就愧疚在心。這兩個多月以來,整日裏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沒有辦法去照顧你,對不起。”
初夏的陽光從花窗外透落,模糊了他的側臉。
謝錦詞掰著手指頭,隻想從容家全身而退。
她淡淡道:“世家之爭,在上京城裏最正常不過。我舅舅倒台,是他不夠聰明,是他鬥不過你。但你又何必對我藏藏掖掖,不肯大方承認你們容家就是幕後推手?”<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