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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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側宴席上,容夫人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捏著杯盞的玉手青筋暴起,甚是可怖。

    詭異的寂靜裏,突然響起拍掌聲。

    眾人尋聲望去,皇帝端坐在上,俊朗的龍顏噙著微笑,正為沈長風鼓掌。

    眾人徹底懵了。

    皇帝聲如洪鍾:“我大戎的男兒,便該如覆卿這般熱血。女人又怎樣,有的女人玩弄權柄心如蛇蠍,手底下的人命成百上千,比男人更加可惡,難道就不該得到懲罰嗎?你說是不是,皇後?”

    他身側的皇後微微一笑,柔情似水,“陛下說的是。”

    皇帝又看向容夫人,“容折酒這兩個妾侍,惡意挑釁謝姑娘在前,實在不懂事。今後皇宮這種地方,還是不要來了。”

    容夫人能說什麽?

    明明被欺負的是她兒子的妾侍,可皇帝親自發話,她隻能笑著應是。

    風真真和風香香慪火得快要咬碎一口白牙,恨不得用眼神剜死謝錦詞!

    可她們什麽都不敢做,隻能狼狽地被禁衛軍們“請”出皇宮。

    帝後沒再多留,把這場慶功宴留給年輕人玩,攜手回了後宮。

    太極殿又恢複了觥籌交錯。

    珠簾外熱鬧喧囂,珠簾內,謝錦詞在繡墩上坐了,低垂眼簾,聲音小小:“謝謝你為我出頭。”

    沈長風在她麵前蹲下。

    他蹲著,卻還是比她高。

    他如同撫摸貓兒般摩挲著謝錦詞的下頜,“今後再被人欺負,狠狠打回去就是。她們有人撐腰,你也不是沒有。”

    女孩兒怯生生抬眸。

    麵前的男人陌生又熟悉。

    他身上的崖柏冷香被淡淡的血腥味兒取代,認真眯著眼睛時,叫人非常害怕。

    書上說,經過戰場洗禮的男人會變得不一樣,謝錦詞現在有點體會到了。

    她咬了咬唇瓣,遲疑地望了眼珠簾外,“他們似乎想敬你酒,你快回座位吧。”

    沈長風摸摸她的頭。

    他有一肚子話想跟她說,還想親耳聽她軟軟糯糯地恭喜他凱旋歸來。

    但對他而言,這些最有意義的事情,得留到沒人時再做。

    沈長風走後,謝錦詞收拾了下畫案。

    剛剛的女琴師目睹發生的一切,嫉妒得容貌都要扭曲了。

    她湊到謝錦詞跟前,“你跟瑾王很熟?”

    “還行。”

    女琴師眼眸一轉,勸道:“你別怪姐姐沒提醒你,姐姐常常出入宮廷,見過太多你這種女孩兒。嫌貧愛富,一心想攀附權貴成為他們的妾侍。殊不知在他們眼裏,你隻是個玩物而已。等你容顏老去,他們又玩膩了你,就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你,另挑年輕漂亮的美人。這位瑾王,一看就是個愛搞事的,你啊,鎮不住他的!”

    謝錦詞撲哧一笑。

    “你笑什麽?”

    謝錦詞很認真,“有的人自己沒有好姻緣,就嫉妒別人的姻緣,還想方設法從中破壞。敢問姐姐,你壞了別人的姻緣,你自己就能得到好姻緣嗎?”

    女琴師緊緊抓住衣裙,眼底難以自抑地湧出惡毒。

    原以為這謝姑娘是個老實嬌憨好蒙騙的,沒想到竟然這麽狡猾……

    謝錦詞起身,“姐姐,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今後別幹了。”

    她從後門往殿外走,踏出去幾步,又忽然眉眼彎彎地回首,“他護著我,我也願意護著他。對我好的人,我願意加倍對他好!”

    女琴師麵容猙獰。

    珠簾外的沈長風,桃花眼底皆是溫柔笑意。

    旁邊一名公子還以為是自己的提議打動了他,連忙道:“瑾王殿下放心,等宮宴結束,我就帶你回府。我那位小妾床上功夫了得,咱們三個比翼雙飛——哦不,比翼三飛——”

    “滾!”

    “呃……”

    謝錦詞離開太極殿,獨自站在扶欄後吹風。

    纖細的背影,全部落入黑暗裏的那雙眼睛裏。

    容折酒麵無表情地立在黑暗之中。

    白衣勝雪,容貌宛如山澗明月。

    剛剛殿中的事情,他已經全部目睹。

    他縱容風真真和風香香去挑釁謝錦詞,是為了自己親自出場英雄救美,好叫謝錦詞明白他有多在乎她。

    可是竟然叫沈長風截了胡!

    他嫉妒得發狂,恨不能掐死沈長風!

    “我已經失去過一個女人,謝錦詞,我不能再失去你……”

    男人呢喃自語,在熱茶裏傾倒進粉末。

    他端起熱茶走向謝錦詞。

    “謝妹妹。”他笑容溫雅,“外麵天冷,特意過來給你送杏仁茶,熱乎著,你喝了暖暖身子。”

    謝錦詞沒搭理他。

    容折酒又道:“算是我替風真真和風香香向你賠罪。”

    謝錦詞實在不想被他騷擾。

    她隻得接過杏仁茶,“你可以走了。”

    “你還沒喝呢。”

    謝錦詞實在不耐煩看見他,尋思著喝一口就打發走他,盞口湊到唇瓣前,卻嗅到一股淡淡的藥味兒。

    這盞杏仁茶有問題。

    她冷笑,把茶盞湊到容折酒嘴邊,“不如容公子替我喝了?”

    “謝妹妹——”

    “哦喲,原來謝姑娘在這裏!”

    一名太監笑嗬嗬地出現,手裏捧著一隻托盤,“謝姑娘,皇後娘娘體恤宮人今夜辛勞,特意賜酒。宮裏的瓊漿玉露,珍貴著呢!”

    “多謝娘娘……”

    謝錦詞福了一禮,恭敬地接過托盤。

    她知道宮裏的主子如果對一場宮宴非常滿意,會賜宮人們酒和賞錢,沒想到自己也能收到賞賜。

    太監笑得見牙不見眼,“謝姑娘快嚐嚐這瓊漿玉露滋味兒如何,我在宮裏伺候這麽多年,還沒嚐過呢!”

    謝錦詞垂眸。

    嗅了嗅禦酒,味道清冽醇厚,並無異樣。

    再說了,容折酒剛剛在茶裏下藥害她,難道皇後會在酒裏下藥害她?

    她謝錦詞就是個尋常姑娘,應該沒那麽倒黴吧?

    她略放心地飲了半盞,才把酒盞放回托盤,“有勞公公替民女多謝娘娘賜酒。”

    “哪裏!”

    小太監捧著托盤不走,仍舊笑嗬嗬盯著謝錦詞。

    不過幾瞬,少女便覺眼前的景物一陣陣模糊。

    她雙膝一軟。

    容折酒扶住昏迷過去的謝錦詞,詫異望向小太監。

    小太監“嘿嘿”兩聲,“這是皇後娘娘的意思,想撮合謝姑娘和瑾王殿下呢!胡大人的毒物果然厲害,無色無味,謝姑娘這麽厲害的鼻子都聞不出來!容公子,勞煩你幫忙把謝姑娘抬去偏殿!”

    容折酒眼底情緒異常。

    半晌,他不動聲色地應好。

    ……

    皇後的狗腿子、未央宮的小太監,是要向沈長風邀功領賞的。

    他得意地跑到沈長風身邊,低聲在他耳畔嘀咕幾句。

    男人臉色微微變化,立即離開了太極殿。

    小太監快步走在前麵領路,“嘿嘿,那藥是胡大人特意研製的,發作起來可厲害了!奴才瞧著謝姑娘身嬌體軟,那一身肌膚嫩的喲,在榻上把玩起來不知是何等滋味兒……”

    沈長風莫名好笑,“胡大人一個內侍太監,研製這種藥做什麽?”

    “好玩兒唄!聽說胡大人手裏什麽毒藥都有,娘娘可信任他了!好些爭寵的嬪妃,就是死在胡大人手裏呢!”

    他說完,自覺多嘴,一路上沒再敢多言。

    到了那處偏殿,他樂嗬嗬地推開門,“王爺請!”

    殿中燭火闌珊。

    沈長風望去,床榻上幹幹淨淨,半個人影都沒有。

    小太監也愣住了,“不對啊,奴才明明請容公子幫忙,把謝姑娘帶到這裏的,他們去哪兒了呀?”

    “誰?”

    沈長風臉色陡然難看。

    “謝姑娘啊!”

    “還有一個!”

    “容公子啊!怎麽了嘛?”

    怎麽了嘛?

    沈長風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寒著臉轉身,快步離開這處偏殿。

    他得趕在事情發生之前,盡快找到容折酒和謝錦詞。

    他不敢想象,如果容折酒真的對謝錦詞做出什麽,他會如何……

    ……

    難受……

    寢殿幽深,謝錦詞躺在帳中,雙手抓著衣領,難耐地扭動身體。

    她身中寒毒,一到冬夜就非常難熬,就算滿屋子堆滿炭火,也依舊痛苦。

    可是現在體內仿佛有一團火焰,燃燒著她的四肢百骸,似乎要把她化作灰燼。

    容折酒立在帳外。

    清潤的麵龐上噙起微笑,他一件件脫掉外裳,上了那張床榻。

    “謝妹妹,你別怕,我會幫你的……”

    男人目露憐惜。

    他看見那張清麗溫婉的小臉痛苦地皺成一團,小手緊抓衣領,微啟的唇瓣濕潤嫣紅,誘人至極。

    他伸手,替她慢慢除掉外裳。

    ……

    未央宮的小太監到底資曆尚淺、不會做事,唯恐謝錦詞出事,嚇得丟了三魂六魄,著急忙慌地滿皇宮搬救兵,到處訴說謝錦詞被容折酒帶走的事。

    他是出於好意,可在旁人聽來,卻分明內有隱情。

    畢竟,誰不知道謝錦詞和容折酒過去那檔子破事兒?

    太極殿一名貴婦笑道:“容夫人,要說你們容家和昔日的大司馬府可真有緣,這都退婚了,你兒子卻仍然跟謝錦詞攪合在一塊兒……”

    容夫人臉色發冷,“不要臉的狐媚子,隻知道纏著我家折酒!我家折酒分明已經有心上人,她怎麽有臉的?!”

    “心上人?”

    旁人不解。

    等看到元拂雪乖巧地為容夫人添酒時,那些人心裏頓時明鏡兒似的。

    西北肅王每年冬天都要來京述職,他的掌上明珠元拂雪前些年恰恰看上了容折酒,曾放話非容折酒不嫁。

    肅王手攬西北軍權,容家想和他們家聯姻,再正常不過。

    貴夫人們對視幾眼,立即出聲恭維。<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