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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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沈長風處理瑣事時,紅袖偷偷摸摸從後門離開,直奔應昌街外一處酒樓。

    她遮遮掩掩地登上酒樓雅座,推開門,白衣勝雪的貴公子正端坐飲酒,赫然是容折酒。

    “容公子。”

    她嬌聲,順手掩上雅座的門。

    容折酒示意她坐,潤雅如玉的麵龐噙著淺淺笑意,“早聽聞瑾王的兩個通房丫頭美貌非常,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紅袖摸了摸發燙的臉蛋,聲音嬌軟,“容公子喚奴婢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容折酒打了個眼色。

    身後的小廝立即捧出一隻梨花木盒。

    紅袖打開,盒子裏流光溢彩,滿是金銀首飾。

    她驚喜不已,“容公子,您這是……”

    “送你的。”

    紅袖急忙合上蓋子,愛惜地捧到胸口,“蒙公子錯愛,奴婢如今已然是瑾王爺的女人,怎可收這樣貴重的禮物?古詩雲,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我——”

    容折酒臉色冷漠,“閉嘴。”

    “……哦。”

    男人從袖袋裏取出一封信,推到紅袖手邊,“替我把這封信送到謝錦詞手中。若能事成,重重有賞。”

    紅袖見這男人不是對自己有意思,也懶得裝腔作勢。

    她撇撇嘴,不耐煩地勾了一縷頭發到耳朵後,“謝錦詞到底有什麽好,王爺喜歡她,你也喜歡她!正好,我看見她就煩,這封信,我替你送了就是!”

    她把信塞進袖袋,眼眸狐狸般流轉,又問道:“容公子,你是不是想哄騙謝錦詞跟你走啊?”

    容折酒喝了口酒,沒說話。

    紅袖翻了個白眼,“俗語說得好,沒有挖不動的牆角,隻有不努力的鋤頭。容公子自稱喜歡謝錦詞,卻連點兒金銀朱貝都不肯送她,你這樣是追不到女人的。”

    她巴不得謝錦詞跟容折酒私奔呢。

    容折酒眉眼淡漠,“她不是俗人。”

    他白衣勝雪纖塵不染,可他自己知道,他是個小人。

    元拂雪瞧著欺霜賽雪、不食人間煙火,卻也是個卑鄙的。

    唯有謝妹妹,雖然出身市井,但那雙水眸幹淨清澈,像是剔透的鏡子,清晰倒映出每個人的醜陋與不堪。

    世間事皆是故事,世間人皆是俗人,唯有一個謝錦詞,是生在淤泥裏的青蓮,真正的纖塵不染,真正的幹幹淨淨。

    令他心向往之。

    紅袖細數盒中金釵,漫不經心道:“奴婢瞧著,容公子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呢!得,這事兒啊奴婢就給你辦了,說好了,事成之後,你可得拿金銀珠寶重重獎賞奴婢!”

    她對那盒東西愛不釋手,喜滋滋地走了。

    容折酒喝了口暖酒,眼底情緒深沉。

    ……

    紅袖回到瑾王府,直奔漾荷院。

    謝錦詞坐在窗邊看書。

    她喜氣洋洋地朝她行了個萬福禮,“側妃娘娘好學上進,都快成親了,還趕著看書,奴婢真是心生欽佩呀!”

    謝錦詞翻了一頁書,“你來做什麽?”

    “當然是給側妃娘娘請安。”紅袖抬手扶了扶金釵,“還有件大事兒要跟側妃娘娘細說,隻是……”

    視線掃過梨白等婢女,她捂嘴一笑,“這麽多人,不方便呢。”

    謝錦詞抬手,示意梨白等人都退下。

    紅袖這才上前,小心翼翼掏出信箋,“這是容公子給我的,讓我務必轉交給你。”

    謝錦詞拆開信箋,裏麵字字真切,寫著容折酒對她的思念。

    末尾處,還約她去酒樓見麵。

    她麵無表情,“退下吧。”

    紅袖詫異,“你不給容公子回信?”

    謝錦詞抬眸看她,眼神冷冽。

    紅袖不自然地咳嗽兩聲,“你別誤會啊,我隻是隨口問問罷了。你要回信的話,現在馬上去寫,我替你送出府。”

    謝錦詞重新翻開書卷,“不回。”

    紅袖抓著帕子,忍不住瞪她。

    這女人生得美,如果真做了府中側妃,她紅袖就別想得到主子寵幸!

    思及此,她慫恿道:“謝側妃,你是沒瞧見容公子憔悴成什麽樣了!他相思成疾,瘦得不成人形,實在可憐。哪怕你不打算跟他在一起,但出去見他一麵,了卻他的癡念,也是積德行善的好事啊!”

    謝錦詞淡漠翻書,“我沒做過惡事,不怕天譴,何必再去積德行善?”

    紅袖還要再勸,謝錦詞卻喚梨白進來添茶。

    紅袖不敢在外人麵前提起,隻得訕訕走開。

    她前腳走,謝錦詞後腳就把容折酒的信箋燒了。

    對容折酒,

    她隻有恨。

    日漸西斜。

    主院書房。

    黃昏的光透進紗窗,沈長風獨坐在薄金色夕陽裏,一手托腮,閉眼假寐。

    容青背著藥箱站在房中,“本就身子不好、水土不服,再加上長期氣悶引起的心肺疾病,再如何調理,都已是強弩之末。”

    “還能活多久?”

    容青頓了頓,輕聲,“能捱到除夕,都算是奇跡。”

    書房長久地沉默下去。

    容青鄭重地朝沈長風施了一禮,抬步離開。

    夕陽的光斑跳躍在男人鳶尾藍外袍上,隨著滴漏聲聲,一點點黯淡下去。

    暮色四合,書房終於陷入黑暗。

    沈長風點燃細煙管,在黑暗中狠狠抽了一大口。

    時間不多了啊……

    漾荷院。

    燈火葳蕤,謝錦詞一絲不掛,乖乖趴在貴妃榻上,任由宮女們為自己敷上珍珠膏。

    她慢慢睡著了。

    沈長風悄無聲息地跨進門檻,讓宮女們都退下。

    燈盞的光暈落在少女的纖體上,折射出琉璃般剔透瑩白的色澤。

    他在榻邊坐了,指尖一點點輕撫過少女的肩頭和脊背。

    少女沉睡著,青絲曳地,脊背上的兩扇蝴蝶骨白玉般美麗,腰線纖細,兩個小小的腰窩隱約可見,誘人的很。

    腰部和翹臀之間的弧度美好得驚人,很難想象攀折起來該是何等風姿。

    男人眼神陰鬱深沉,指尖順著脊骨一路下移,好整以暇地流連過她的翹臀和玉腿。

    最後,忽然在她臀上拍了一巴掌。

    謝錦詞驚醒,擦擦口水,餘光瞥見沈長風,嚇得失聲尖叫!

    “叫什麽叫?”

    沈長風嗓音低啞,隨手拿起外裳扔給她,“穿上。”

    謝錦詞抱住外裳團成一團,像是受驚的鵪鶉,“你怎麽突然來了?!”

    沈長風眉目依舊深沉。

    他盤膝坐上榻,“決定提前成親。”

    “提前?”

    “三日後就成親。”

    “為什麽?”

    沈長風低垂眼簾,把玩著謝錦詞露在裙子外麵的腳丫子,並不言語。

    良久,他忽然把謝錦詞抱入懷中。

    少女香軟嬌嫩,他抱著她,莫名安心。

    謝錦詞茫然,“沈長風,你怎麽了?”

    “謝錦詞,這世上,真心對我好的人沒幾個。”

    侍女都被打發走了,沒人進來添燈,枝形燈盞上的蠟燭漸漸燃燒殆盡,整座寢屋陷入一片黑暗。

    謝錦詞靠在沈長風的胸膛上,聽見他的心髒跳得很快。

    他低聲:“錢祭酒,他是我的授業恩師,我所有的本領,都是他親自傳授給我的。你,我放在心尖尖的女孩兒,你掉一滴眼淚我都心疼。還有,祖母。”

    謝錦詞抬起頭,試圖去看他的表情。

    可是黑暗太濃,她看不見。

    “幼時,郭夫人背地裏苛待我,我爹又在瓊川很少回來,我小小一個人住在淩恒院,吃的永遠都是餿飯。唯一善待我的,是祖母。每次去給她請安,她都會給我塞滿兩口袋好吃的。我小時候每天盼望的,是去降鶴院給祖母請安,因為在她那裏,我能吃飽……也能得到尊重。”

    男人呢喃細語,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謝錦詞傾訴。

    “謝錦詞,我這人恩緣分明,待我好的人,我願意加倍待他好。咱們婚期提前,因為臘月的時候,我要給祖母辦一場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壽宴。”

    謝錦詞眉頭緊蹙。

    她心思何等通透,一下子就猜到沈長風話裏的深意。

    她緊緊揪著他的衣襟,杏仁般的眼眸,不可自抑地湧出淚珠,“祖母她……是不是不行了?”

    沈長風捧住她的小臉。

    黑暗裏,

    他看見女孩兒麵頰上滾落兩行清淚,可憐至極。

    他憐惜地吻掉淚珠,“所以,能不能把婚期提前?”

    謝錦詞乖巧而又認真地點頭。

    她輕輕嗚咽了聲。

    她不在乎婚禮是否隆重,隻要能讓祖母親眼看見,隻要能讓祖母高興,哪怕婚禮再簡陋,她也甘之如飴。

    因為祖母待她好,所以她也願意待祖母好。

    所謂孝心,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

    ……

    因為風觀瀾遠在邊關,所以謝錦詞得從沈家出嫁。

    她提前一天回到沈家,跟著老太太住在降鶴院。

    因為從沈長風那裏得了信兒,再和老太太相處時,謝錦詞終於察覺到老人家是強打著精神跟晚輩們說說笑笑的。

    她坐在老人家身邊,緊緊握著老人的手。

    她記得前些年,祖母的手蒼老卻有力,是極有福態的手。

    可現在……

    分明幹瘦得可憐。

    少女強忍淚珠,生怕露餡兒叫老人家傷心,不敢久留,借著回廂房休息的名義快步離開。

    她躲進廂房,鑽到被子裏狠狠哭了一場。

    對於不相信往世和來生的人而言,生老病死的感覺特別難受,眼睜睜看著深愛的親人離開人間,卻連挽留都無能為力。

    唯一能夠做的,是在老人還在世時,多給他們一點溫暖,再多一點溫暖。

    小時候讀“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隻覺得是書上的好言佳句。

    等長大了,才知道這兩句話的分量有多重。

    回不去的,從來不是江南……

    而是光陰。

    ^^

    啊啊啊明天終於要成親啦,安排!<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