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他會親手葬送這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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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錦詞有點氣惱。
她已經放下臉麵,可是沈長風不搭理她算怎麽回事?!
少女鼓起腮幫子,強勢敲了下他的筷箸,“你不給我銀子,就不許吃我做的菜!”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給我做菜天經地義,我為什麽不能吃?”
“既然你知道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女人,那你還對我摳摳索索?!沈長風,你耽擱了我首飾鋪的生意,還不給我銀子,你是世上最壞的男人!”
謝錦詞發飆。
這個男人摳到什麽程度呢?
不許她變賣庫房的寶貝就算了,還把送給她的鳳冠藏了起來!
那是她的鳳冠啊!
難道他隻打算借她戴一戴,下次娶別的女人時,再把這頂鳳冠借別的女人戴一戴?!
天上地下,沈長風是她見過最摳門的男人!
沈長風把她摟到懷裏,語重心長,“謝錦詞啊,你現在還不是我女人。咱們要‘深入交流’以後,你才算我女人,明不明白?”
謝錦詞一把推開他,“你又想騙我跟你睡覺!”
她眼睛裏噙了淚水,因為太委屈,轉身奔出寢屋。
沈長風“嘖”了聲,也不去追,自顧撩袍落座,繼續吃菜喝酒。
用完晚膳,梨白領著婢女們進來收拾碗筷,輕聲道:“殿下,娘娘躲在漾荷院哭呢。”
“隨她哭。”
“……不好吧?這段時間以來,娘娘所有的花銷用的都是她自己攢下來的銀子,殿下您……不給聘禮就罷了,現在確實該給些銀子的。”
風家倒台,謝錦詞是沒有嫁妝的。
江老太太倒是給她準備了不少嫁妝,隻是被沈長風暗中扣下來了。
老人家到死都不知道,畢竟這不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她還以為謝錦詞過得非常滋潤。
沈長風喝了口酒,眸色突然深沉,“為什麽要給她銀子?”
梨白正要說話,沈長風低笑,“給她銀子,好叫她寄給風存微?你知道風存微在禹州幹了什麽好事嗎?”
“奴婢不知。”
“她舅舅在戰場上如魚得水,可風存微整日浸在禹州城的青樓妓館,結識了一幫狐朋狗友,還包下好幾個花魁。謝錦詞賣首飾攢下的銀票,全寄給他喝花酒了。”
梨白驚訝。
“這事兒別告訴謝錦詞。”沈長風眼底戾氣漸濃,“孤那位小表舅,得叫他吃吃苦頭。風家想要東山再起,不能隻靠風觀瀾一個人。家族的榮光,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梨白掩嘴輕笑。
她就知道主子是在乎小姐的。
夜色如瀾。
謝錦詞從漾荷院回到主院寢屋,推門看見沈長風身著牙白寢衣,歪坐在窗邊看書。
她瞥了眼書封。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廝看的竟然是兵法。
她默不作聲地從衣櫥裏取了寢衣,去隔壁廂房沐身。
沈長風翻了頁書。
他耳力極佳,可以清晰聽到少女洗澡時的嘩嘩水聲。
他想象了下謝錦詞洗澡的樣子。
烏發結成辮子高高挽起,小臉瑩潤,脖頸纖細,玫瑰花瓣貼在白膩的鎖骨上,整個人繚繞著熱氣騰騰的水霧,好看得不得了。
男人蹭了蹭鼻尖,強按捺住心猿意馬。
半個時辰後,謝錦詞回來了。
寬大的絲綢寢衣襯得她身姿嬌小,掩門的動作乖萌可愛。
沈長風老遠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
甜香甜香的,誘著他奮不顧身。
他咳嗽一聲,偷覷謝錦詞。
少女在榻邊坐了,低頭撩起褲腿往身上塗珍珠膏。
小腿的色澤如同珍珠,弧度纖細勻稱,因為剛沐浴過所以腳丫子透出貝殼般的瑩潤粉紅,著實好看。
沈長風扔掉兵書,急不可耐地蹭到她身邊。
他拿過她手中的珍珠膏,“我來。”
他摳了一大坨膏體,飛快往謝錦詞小腿摸去!
謝錦詞動作更快!
她雙手撐著床榻,一隻腳丫子死死抵在沈長風臉頰上,不肯讓他再靠近自己。
沈長風挑眉,“謝錦詞?”
“不準碰我。”
她的眼睛微微紅腫,聲音也帶著些沙啞,可見哭了很久。
戒備而疏離的姿態,就像是麵臨野獸襲擊的幼獸。
沈長風想了想,溫聲:“我給你銀票,你別跟我鬧脾氣了。但有個前提,我給你的銀票,你不能寄給風存微。”
謝錦詞詫異,“你知道我弄銀子是為了哥哥?”
沈長風不置可否。
瑾王府算是他的老窩,人和物的進出動向他基本一清二楚。
就連紅袖曾經替容折酒送過信,他都知道。
謝錦詞皺眉,“我哥哥在禹州怎麽了,你不許我寄銀子給他?”
“喝花酒。”
為了夫妻感情著想,沈長風決定對不起小表舅,老老實實托出實情。
他道:“風存微自幼嬌生慣養,上京城數百座歌樓酒肆的頭牌都是他的老相好。在禹州的這段時間,戰場沒去過兩次,戰友不認識兩個,卻結識了禹州所有紈絝。謝錦詞,你不能再慣著他。”
謝錦詞抱著珍珠膏,小臉上難掩失望。
風存微給她的信上,還說他殺敵多少多少,打仗有多麽多麽辛苦。
她以為風存微至少有他在信上說的一半辛苦,所以才願意寄銀子給他,讓他在閑暇之餘吃喝玩樂,不要有太大負擔。
可是……
沈長風把她摟進懷裏,“謝錦詞,你可以跟我鬧脾氣,但你不能真生我的氣。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就是我。無論我做什麽,都是為了你。”
燈火闌珊。
男人桃花眼裏情緒深沉,隻倒映出謝錦詞的容顏,璀璨如星辰。
謝錦詞吸了吸鼻子。
她突然覺得有點累。
她鑽進沈長風懷裏,“我想喝酒。”
“我陪你。”
沈長風從地窖拎來幾壇上好的桃花釀。
數十年陳釀,一揭開封泥,寢屋裏頓時酒香四溢。
兩人拿大木勺舀著喝,謝錦詞酒量不錯,但架不住陳釀酒勁大,喝了小半壇,就開始醉醺醺地說胡話。
她兄弟般摟住沈長風,“老狗啊,我心裏苦……”
老……狗……?!
沈長風麵無表情。
都說酒後吐真言,沈長風現在才知道,自己在謝錦詞心裏,竟然是老狗的形象。
“我心裏苦!”
謝錦詞強調。
她眼圈紅紅的、濕濕的,像是帶露的桃花,“我不喜歡上京,我想回家……我的家不在這裏……”
來到上京後所受的傷害,比她前麵十四年加起來還要多。
她想回江南,她想回長安巷。
再扮成小書童去白鹿洞書院讀書,再看一看陸景淮蹲在牆頭插科打諢的模樣,再和幼恩、思翎鑽在被窩裏說悄悄話。
好想,
好想再遊一回江南……
沈長風替她揩了揩濕潤的眼角,“以後有機會,帶你回去看看。”
謝錦詞趴在他肩上哭了會兒,又起來喝了兩勺酒。
她打了個酒嗝,暈乎乎起身。
沈長風看著她原地轉了幾個圈圈,然後腳步蹣跚地捧來筆墨紙硯。
她把那些東西一股腦扔在圓桌上,難得氣吞山河,“研墨……嗝!”
沈長風低笑,依言為她研墨。
少女鋪開長長的宣紙卷軸,挽袖提筆。
宣紙上出現了第一個名字——
沈鏡貞。
謝錦詞指著這個名字,雖是酩酊大醉,可水泠泠的紅眼睛裏卻滿是認真,“她,得死。”
祖母的身體,不說再活十年,至少也能多活五六年。
就是因為沈鏡貞那些汙言穢語,才讓祖母氣得重病纏身,過早離世……
沈長風微笑。
他站在少女身側,提起另一支毛筆,在紙上寫下第二個名字——
沈瑞。
他聲音淡漠:“覬覦我家小嬌妃的美色,該死。”
謝錦詞無辜歪頭,大笑著寫下第三個人名——
趙氏。
“排擠祖母,在上京城抹黑祖母名聲,該死!”
沈長風提筆——
沈知行。
他蘸墨,“拿祖母的嫁妝為前程鋪路,幾十年過去還倒打祖母一耙,該死。”
燭火跳躍,小夫妻倆一壇接一壇地喝酒,宣紙上落下一個個潦草人名——
風真真,風香香,司馬府老夫人,林氏,元拂雪,容謠,容夫人,胡瑜,寧皇後……
以及沈長風在朝中的一長串政敵名單。
謝錦詞喝得雙頰酡紅,被沈長風摟著細腰才不至於跌倒在地。
她抓著毛筆,一筆一劃格外細致認真。
紙上,出現了容折酒的名字。
“欺騙我在先,害我舅舅兄長背負罪名在後……該死!”
她扔掉毛筆,撒嬌般摟住沈長風的脖頸,整個人軟若無骨地吊在他身上,“困了……”
沈長風替她捋開額前碎發,摸了摸她滾燙的小臉蛋,把她抱到合熻床上。
他替她掖好被角。
少女雙眼迷蒙,“沈長風,我要變得更強大,不能再叫別人欺負我在乎的人。”
沈長風溫柔地吻了吻她的眉心,“好。”
她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沈長風回到圓桌旁,麵無表情地盯著那一長串名單。
各路妖魔鬼怪都在上麵。
他憎恨的,謝錦詞憎恨的,都在上麵。
姿容雅致秀美的男人,在燈火下緩緩勾起邪肆笑容。
紙上的這些人,終將消失。
謝錦詞所不喜歡的上京城,也終將覆滅。
他會親手葬送這座天下,建立另一個盛世。
他心中有太多不平和戾氣,還有掩埋心底的仇恨,他要的,是天下一統,盛世大同。
從臨安到上京,從一無所有的庶子到手握權柄的異姓王,他的和野心從未改變。
他卷起宣紙走到衣櫥旁。
衣櫥旁置著一隻小衣櫥,鏤花精致,還塗著紫檀色漆。
他從懷裏摸出一把黃銅鑰匙,打開櫥鎖把卷紙放了進去。
寢屋光影昏惑,隱約可見小衣櫥裏還藏著一塊絲綢。
衣櫃絲綢,長相廝守。
這隻小衣櫥,是用謝錦詞的樟樹做的啊。<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