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 往事如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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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線這麽暗,別縫了,傷眼。”

    沈長風把針線扔到地上,將謝錦詞抱到大腿上,愛不釋手地摸摸親親,“不過是個洛明珍,瞧剛剛把你氣的……既然愛慘了我,今後可要加倍對我好。”

    愛慘了他?

    謝錦詞臉紅。

    她不自然地別開視線,“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沈長風凝著她。

    少女麵若芙蓉,穿水青色繡銀花比甲,領口一圈雪白絨毛襯得她又軟又乖,小嘴兒微微噘起,白嫩的腮幫子也鼓鼓的,誘著他去品嚐。

    沈長風饑渴難耐,突然湊上去親她!

    直到親的少女滿臉口水才罷休!

    謝錦詞又羞又惱,不停拿手帕擦拭臉頰,“大白天的,怎麽可以胡亂親我?沈長風,你越來越不講究了!”

    “嗬。”

    男人低笑。

    這就受不了了?

    要不是謝錦詞不讓他睡,否則,他一定讓她知道什麽是白日宣/淫。

    他難耐地閉了閉眼,推開謝錦詞大步往外走。

    謝錦詞撿起針線,“你去哪兒?”

    “衝澡。”

    謝錦詞不解,“衝澡做什麽?”

    沈長風回眸,一字一頓:“衝冷水澡,壓壓火氣。”

    謝錦詞:“……哦。”

    小小聲應著,視線卻不自覺掃向男人小腹以下三寸——

    然後瞬間挪開。

    沈長風低笑,“在看哪裏?”

    “沒看哪裏……”

    謝錦詞羞惱地捂住眼睛。

    ……

    尚書府的人很急,上元節還沒過,就要馬上完成沈瑞的婚事。

    謝晚箏還做著嫁給沈長風的美夢,大清早的還沒起來,就被突然衝進來的婢女們吵醒。

    她們給她梳洗打扮,還換上了大紅嫁衣。

    謝晚箏懷揣著希望,嬌羞問道:“王爺這麽急嗎?”

    梅青抱臂靠在門上,笑容滿麵,“是挺急的。”

    急得恨不得馬上把她們母女掃地出門。

    謝晚箏羞澀地做出西子捧心的動作,“人家都還沒準備好,他這麽急,叫人怪難為情的……對了,謝錦詞那邊怎麽說?她是不是很生氣,很嫉妒呀?”

    梅青配合地點點頭:“是的,我們娘娘嫉妒得不行。”

    謝晚箏嫌棄侍女給自己畫的妝不夠精致,對著鏡子親自點唇,“女人善妒可不行,我和她是姐妹,好東西就該一起分享。她有榮華富貴,自然要分我一半。”

    梅青簡直要笑出聲兒。

    她覺得謝晚箏完全不用再給臉上粉了,那麽厚的臉皮,一刀子戳下去都戳不到肉的,上粉豈不是更厚?

    謝晚箏終於打扮好,梅青親自押著她上了花轎,浩浩蕩蕩往尚書府而去。

    至於桂嬤嬤——

    瑾王府柴房。

    桂嬤嬤手腳被綁,嘴裏塞著抹布,蓬頭垢麵地坐在柴堆裏。

    梨白推開門,謝錦詞慢悠悠跨進門檻。

    空氣裏的灰塵有些大,她拿帕子遮住口鼻,淡淡道:“謝晚箏已經風風光光嫁去尚書府,至於你,我不會傷你性命。”

    梨白拔出桂嬤嬤嘴裏的抹布。

    桂嬤嬤這才哭嚎出聲:“你作孽啊!晚箏是你姐姐,你怎麽忍心把她嫁去那種人家?!沈瑞他連男人都不是,晚箏這輩子都要毀了啊!”

    謝錦詞輕笑。

    冬陽從窗欞透進來,她站在滿是塵埃的光中,雖然是笑著的,可白嫩嬌俏的麵容卻染著天生的寒意,猶如高山之巔的雪蓮。

    “舅舅對謝晚箏還有幾分憐惜,就因為那幾分憐惜,我才容忍你們住在瑾王府。可你們呢,你們對我做了什麽?沈瑞為什麽會去溫泉池,你和謝晚箏比我更清楚。

    “今日的苦果,是你們親手釀成,怨不得別人。你記著,司馬府從來不欠你們,我謝錦詞也從來不欠你們。從今往後,我們之間再無瓜葛。”

    她轉身離開。

    桂嬤嬤愕然。

    她明白,沒有瑾王府罩著,她和晚箏就隻有流落街頭的命。

    可是……

    謝錦詞她不是一向非常善良寬和嗎?

    她怎麽忍心讓她們流落街頭?

    桂嬤嬤慌張不已,“謝錦詞,你站住!你不能這樣對我們!晚箏是你堂姐,她是你親堂姐啊!等將軍回來,他要找你算賬的!”

    她兀自尖叫。

    謝錦詞連頭都沒回。

    扶歸示意小廝把桂嬤嬤提溜起來,拖去府外。

    他們毫不留情地把桂嬤嬤扔到大街上,重重掩上兩扇朱紅大門。

    桂嬤嬤在地上滾了幾圈,掙紮著站起身,拚命去拍那兩扇大門。

    隻可惜,拍紅了手掌,裏麵的人也沒給她開門。

    一切榮華,一切富貴,仿佛徹底離她而去……

    桂嬤嬤呆愣愣跌坐在地。

    往事如雲煙。

    她仍然清楚地記得,那年深秋揚州發生的事。

    伯爵夫人帶兩位小姐去綢緞莊買衣裳,晚箏穿淡粉襖裙,梳時下盛行的雙螺髻,髻間還簪著朵金珠蕊海棠絹花;

    而謝錦詞卻頂著兩個光禿禿的花苞頭,衣著單薄樸素。

    她像謝晚箏的丫鬟——

    準確來說,她父母意外去世後,她在府裏的地位甚至連丫鬟都不如。

    伯爵夫人領晚箏進綢緞莊後,很快就從後門離開,隻留謝錦詞呆呆站在長街上,一直等到天黑。

    她桂嬤嬤就躲在附近的巷子裏,親手把三百兩銀票交給人牙子,眼睜睜看著謝錦詞被擼走。

    馬車一路顛簸向南,她知道,謝錦詞被賣去了臨安,不會再有回揚州的可能。

    沒過幾年,上京大司馬府突然來信揚州,說要接外孫女兒回家團聚,平軒伯爵府一片慌亂不知如何是好時,是她給伯爵夫人出的主意,送晚箏去上京,打發走府中知情的老人,以此瞞天過海。

    就這樣,她和晚箏在上京享了多年富貴,直到大司馬府垮台。

    她癡癡走出應昌街,下意識往尚書府的方向走。

    嚐過甜頭,她已經不能再過從前的苦日子。

    而揚州她也不能回,如果伯爵夫人知道晚箏嫁給了一個不算男人的男人,她桂嬤嬤能有好日子過?

    反正晚箏成了沈瑞的媳婦,她這當乳娘的依舊能夠依附尚書府,過富貴生活……

    瑾王府。

    寢屋裏,謝錦詞當窗刺繡。

    她要給沈長風縫製一件新襯袍,袖口和領口打算用銀線刺繡紫陽花團紋,繡好了一定非常好看。

    梨白進來:“娘娘,扶歸那邊傳來消息,說桂嬤嬤離開應昌街後,就直奔尚書府。”

    “尚書府不會接納她的。”

    謝錦詞認真地低著頭,嗓音溫軟。

    她都能想象出趙氏發現娶的媳婦是謝晚箏後,會怎樣暴怒。

    趙氏連謝晚箏都不想接受,又怎麽會接受桂嬤嬤?

    隻等著她們狗咬狗,她坐看好戲就是。

    少女慢悠悠地穿針引線。

    梨白笑道:“娘娘神機妙算,尚書府的確把桂嬤嬤趕了出去。謝晚箏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在尚書府和趙氏撕架,仗著自己是明媒正娶嫁過來的,死活不肯離開。尚書府娶了謝晚箏這樣的媳婦,今後有的熱鬧了呢。”

    謝錦詞:“熱鬧不了多久的。趙氏那樣愛麵子,不會容忍親孫子娶謝晚箏。等著吧,無論是謝晚箏還是桂嬤嬤,都活不過這個正月。欠我的債,她們也該還了。”

    少女的聲音仍舊甜軟,仿佛不諳世事的稚童。

    冬陽靜謐。

    耳畔忽然傳來敲窗聲。

    謝錦詞偏頭望去,窗欞被推開,沈長風練完刀,臉上還掛著細汗,正趴在窗台上。

    一根黑金絲帶束起全部發絲,他挑著桃花眼,笑起來時格外邪肆性感,“做什麽呢?”

    謝錦詞拿出小手絹為他擦汗,“我瞧你的襯袍有些舊,所以給你做一件新襯袍。”

    少女的嗓音軟軟糯糯。

    沈長風心都要化了。

    他握住謝錦詞的小手,瞄了眼快要做好的襯袍,難得溫柔,“別累著。”

    “嗯。”

    沈長風又變戲法兒般摸出一朵嬌嫩欲滴的牡丹,小心翼翼為她簪在鬢角。

    謝錦詞歪頭,“大正月的,哪兒來的牡丹?”

    “惜寒在溫室花房養出來的。她最愛養兔兒、花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名花配美人,省得在枝頭枯萎浪費。”

    謝錦詞摸了摸牡丹,笑容靦腆。

    落在沈長風眼中,卻是傾國傾城。

    而惜寒悄悄躲在廊柱後,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辛辛苦苦種的花兒被自家主子送給謝錦詞。

    費了大心血才在冬天養出牡丹,本來是打算連盆一起送給扶歸。

    可是現在……

    她糾結地絞著手帕。

    ……

    已是上元節。

    謝錦詞晚上要跟沈長風出去看燈。

    她坐在梳妝台前,挑了一對素雅的珍珠耳鐺戴上。

    梨白端著熱茶進來,輕聲道:“娘娘讓奴婢派人盯著尚書府,剛剛眼線稟報,說謝晚箏暴斃了。”

    謝錦詞動作頓了頓。

    她盯著菱花鏡,幾瞬就恢複正常。

    謝晚箏暴斃,必定是趙氏搪塞外人的借口。

    究竟怎麽死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淡淡道:“桂嬤嬤呢?”

    梨白道:“她這些天無處可去,也沒有親戚可以投靠。聽說有酒樓老板心善,願意收留她在酒樓幫工,但她吃不了苦,手腳又不幹淨,兩天不到就被人家攆出來了。昨兒夜裏天降大雪,她……凍死街頭了。”

    謝錦詞閉了閉眼。

    天道無常,這世上黑白混淆,並不是每個惡人都能得到惡報。

    她出手幹預,讓桂嬤嬤和謝晚箏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也算是行了善事。

    舅舅那邊,隻要寫信說明白,想來他不會苛責自己。

    少女睜開眼,慢吞吞對鏡梳妝。

    鹿眼幹淨如舊。<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