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這條人命,我要你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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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湖。
一艘畫舫靜靜泊在湖邊。
謝錦詞端坐在甲板的大椅上,山風吹過她白嫩的麵龐,少女觸目所及都是青山綠水,初春的景色已初顯崢嶸。
沈鏡貞帶著婢女,倨傲地登上畫舫,“謝錦詞,你的丫鬟說,你要跟我賠禮請罪?”
謝錦詞起身,“正是。沈瑞公子的事情發生之後,我深感愧疚,左思右想,認為還是需要向沈側妃和沈尚書致歉。”
她提起沈瑞,沈鏡貞就氣。
唯一的弟弟被弄成了殘廢,她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謝錦詞!
她落座,冷冷道:“你想跟我玩什麽花樣?”
謝錦詞抬手,示意小廝開船。
都是瑾王府的小廝,她用著十分放心。
她挽袖,親自為沈鏡貞斟茶,“乃是真心實意想跟沈側妃致歉,怎麽會玩花樣呢?沈側妃瞧瞧,這裏風景極好,泛舟湖上令人心曠神怡,可不是賠罪的好地方?”
沈鏡貞不屑,“哼,你若真要賠罪,就跪下來給本妃磕十個響頭,再與沈長風和離,去尚書府伺候我弟弟一輩子!”
謝錦詞放下茶壺。
她坐下,撫了撫裙擺,“我這輩子已經許諾他人,怕是伺候不了沈瑞公子。”
沈鏡貞惱火,“那你給我賠的什麽罪?!”
謝錦詞指了指茶盞,“親自為你斟茶,難道還不算賠罪?沈側妃嫌棄我沒有誠意?”
沈鏡貞麵目猙獰,狠狠揪住繡帕。
斟茶就叫有誠意了?!
她弟弟失去的,可是傳宗接代的能力!
謝錦詞仿佛看不見她的憤怒,笑容越發溫柔,“我賠完了罪,該輪到沈側妃賠罪了。”
沈鏡貞更加惱怒,“我賠罪?!我賠的哪門子罪?!你再敢胡言亂語,我定要回稟太子殿下,讓他好好教訓你!”
謝錦詞微笑:“我祖母身體雖然不好,但再多活幾年並不是難事。正因為你和趙氏咄咄逼人,我祖母才氣鬱而亡。沈鏡貞,這條人命,我要你來還。”
“笑話!江樨是個什麽東西,在江南偷情了幾十年,本妃不過罵她兩句,她就該受著,她就該謝恩!一條賤命,也配跟本妃相提並論?!”
梅青已經取來水盆。
一尺深的水盆,盛滿了水。
謝錦詞淡漠:“動手。”
兩名小廝立即上前,不由分說地拉住沈鏡貞,迫使她跪在地上,把她的頭狠狠往水盆裏摁。
沈鏡貞驚呆了,連忙掙紮,“謝錦詞,你瘋了?!你竟然想殺我?!我是太子側妃,你怎麽敢?!”
謝錦詞麵無表情。
沈鏡貞的婢女衝上來想要幫忙,卻被梅青一胳膊肘砸暈了。
沈鏡貞更慌,“謝錦詞,咱們有話好好說,你別亂來!皇後娘娘她們都知道我是出來找你的,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謝錦詞端起茶盞。
揭開茶蓋,杏仁茶的味道甜絲絲的。
這是祖母生前最愛喝的。
她微笑,“既然要殺你,自然做了萬全的準備。”
“你——”沈鏡貞又怕又惱,咽了咽口水,道:“你放了我,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你也知道,沈長風那麽對祖父,祖父已經忍無可忍,他會對沈長風下手的!但是隻要你放了我,我就讓祖父放過沈長風!”
謝錦詞嗅了嗅杏仁茶。
她生得明豔動人,微翹的眼尾使她平添媚意。
偏偏她的瞳眸永遠清澈似水,嬌憨得像是未經世事的稚童。
她道:“沈知行想對付他?”
“對!隻要你放過我,我一定阻止祖父!”
“嗬,我謝錦詞的男人,需要我來保護嗎?”
少女嗓音綿軟嬌嫩。
話音落地的瞬間,梅青把沈鏡貞的腦袋摁進了水盆。
三個人摁著她,任她拚命掙紮哭嚎都無濟於事。
謝錦詞認真地把杏仁茶灑在地上,仿佛祭奠。
畫舫已經遠遠駛離湖岸。
男人大都進了獵場,女眷則待在看台陪皇後說話,幾乎沒人會來琥珀湖這種地方。
除了——
到處尋找容折酒的元拂雪。
少女白衣勝雪,騎在一匹白馬上,因為始終找不到容折酒而大發脾氣,不停拿皮鞭抽打湖畔花木。
抽著抽著,她注意到遠處湖泊上的畫舫。
少女眯了眯眼,仗著眼力出色,隱約看見謝錦詞坐在上麵喝茶,幾個婢女小廝死死摁住一個女人,把她的臉深深埋在水盆裏。
光天化日,謝錦詞是在殺人?!
元拂雪愣了很久,立即催馬去找人。
畫舫上,梅青道:“娘娘,沈鏡貞已經死了。”
她把沈鏡貞翻了過來。
女人死前的麵容猙獰扭曲,可見是受盡了痛楚才死的。
謝錦詞無動於衷,“動手吧。”
侍立在身後的梨白立即打了個手勢。
精致的畫舫在湖泊中央晃了晃,甲板上一根根木板翹了起來,不過須臾,整艘畫舫四分五裂!
所有人墜入水中!
梅青水性好,護著謝錦詞往岸上遊,還不忘嘮叨:“娘娘殺個人也忒費勁兒了,如果交給殿下動手,何須這般大費周章?”
謝錦詞沒說話。
她在這個地方設計沈鏡貞,是為了讓眾人誤以為畫舫有問題,才造成沈鏡貞溺死。
如此,她可以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雖然麻煩了些……
但比起讓沈鏡貞無聲無息地死掉,這種死法,才更解氣。
主仆遊到岸上,謝錦詞渾身濕透小臉蒼白,嗓音綿軟又虛弱,“沈側妃出事了,快去喊人!”
梅青訕訕。
她們娘娘剛剛在水裏還生龍活虎地撲騰著,一上岸,倒變成這副嬌弱模樣了……
梅青小聲道:“娘娘啊,周圍又沒人,您這麽急著入戲做什麽?”
被謝錦詞翻了個白眼,她才笑著去喊人。
帳篷。
謝錦詞已經沐過身,換了一襲寬鬆的絲綢寢衣,靜靜靠在貴妃榻上。
容折酒從屏風外踏進來,看見角落點著枝形燈盞,少女漆發垂腰,雙手乖巧地交握在身前,小臉蒼白幹淨,低垂的眼睫遮掩著水泠泠的瞳眸,看不清楚她在想什麽。
“謝妹妹。”
謝錦詞抬頭。
容折酒:“沈鏡貞的屍體已經打撈出來,皇後吩咐我審查此案。”
上次和沈長風爭鬥,他落入下風,被皇上丟進大理寺當差,審查案件乃是情理之中。
謝錦詞眼睫撲閃,細聲道:“我隻是想給沈側妃賠罪,並沒有想過會出這種事。她的死,我難辭其咎。”
眼圈微紅,她抬手按了按濕潤的眼角,“剛剛在水裏,我也很害怕,幸虧我的婢女擅長鳧水,我才能撿回這條命。”
容折酒靜靜看著她。
少女不施粉黛,猶如洗盡鉛華的青蓮,幹淨得令人不忍染指。
隻是……
他輕聲:“謝妹妹,人為溺死,和失足溺死,屍體會呈現出不一樣的狀態。”
謝錦詞垂下眼簾。
容折酒:“人為溺死的,麵部紅紫,身上並無損傷。失足溺死,嘴和鼻孔裏會有泥水泡沫,指甲縫裏也會充滿泥沙,並且腹部呈現出膨脹狀態。而沈鏡貞,屬於第一種死法。”
謝錦詞麵無表情。
她並沒有讀過仵作方麵的書,對這些東西並不了解。
在畫舫出事之前,她甚至特意命人剔去沈鏡貞臨死前指甲裏摳抓的皮屑、木屑,本以為足夠小心,沒想到……
容折酒在貴妃榻邊坐下,替她把一側漆發撩到耳後,輕笑:“怎麽辦呢,你又撞到我手上來了。”
謝錦詞望向他。
男人玉冠束發,姿容猶如山澗明月,不染塵埃。
她忽而狡黠一笑,“容折酒,你曾說,你喜歡我。”
“是。”
“現在可還喜歡?”
容折酒:“依然喜歡。”
他曾有過轟轟烈烈的愛情,也曾有過充滿故事的過往。
謝錦詞的出現,像是一枚投入湖水的石子,看似隻是在湖麵漾開漣漪,可湖底卻已經波濤暗湧。
他對謝錦詞,是閱盡千帆後的喜歡,淡然而又熾烈。
“既然喜歡,那麽你就不可能出賣我。”謝錦詞無辜歪頭,“容折酒,你不可能告發我,更沒有資格背叛我。”
容折酒盯著她。
少女的眼神那麽篤定,封死了他還沒有說出口的話。
他原本想用這件事威脅她的……
帳篷內陷入寂靜。
謝錦詞不再假裝溺水後的虛弱,拿起針線簍,繼續縫製那件還沒完工的襯袍。
襯袍是用上好的絲緞縫製的,每一寸繡花都非常精致,精致到晃花了容折酒的眼眸。
他輕聲:“給沈長風做的?”
“嗯。”
“你總有辦法叫我心痛。”
“我曾坐花轎去你的府邸,卻被你拒之門外。那份恥辱,我都還沒有還給你,你這麽早心痛做什麽?”
容折酒沉默。
他凝視著謝錦詞。
他記得從前,這個少女溫婉如春水,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充滿溫柔,時時在意他的情緒,時時照顧他的顏麵。
可現在……
她渾身上下像是長滿荊棘,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幾乎叫他絕望。
他終於一言不發地離開。
他走後,梨白端來熱茶,“娘娘,容大人不會告發你吧?”
謝錦詞篤定:“他不會。”
從前她被容折酒欺騙,經曆了家破人亡的痛苦。
在市井間磨練的大半年,令她比從前更加冷靜,也更能看清楚一個人。
現在的容折酒,動了心,動了情,並且處在一種求而不得的迷茫之中,已不再是過去那個心懷叵測的名門公子。
這樣的容折酒,太容易擺布了。
她低頭啜飲熱茶,並不因為自己利用容折酒而愧疚。
因為他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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