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見之則忘從前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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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鄺竒掏出錢袋來,把銀子丟給他,小二忙接在懷裏,鄺竒說“爺難道能欠了你的不成,前幾日吃酒醉了而已,出去吧。”

    小二又賠笑,說“小的明白您貴人事多,當然不敢這麽想您。隻是,這……”

    鄺竒一橫眉,平白有股凶氣“怎麽?”

    小二把臉擠滿褶子,說“爺,實在不好意思。要是您想再在汝州住下去,怕是得勞您換一家店了。”

    鄺竒二郎腿一翹,瞪著小二,說“怎麽,欠你兩天房費,你就敢轟爺走了?”

    小二忙躬身抱拳,說“爺哪,您這是說哪的話啊。看您這一表人才的模樣,就算是不交房費一直住,小的也沒這膽子敢攆您走啊。”

    小二把身子直起來,又走近鄺竒幾步,聲音放小一點說“實不相瞞,小店這兩天要關門了,實在是要忙掌櫃的私事。小的這不也奉命來一戶一戶地敲各位大爺的門,求你們行個方便不是。您這情況特殊,房費剛好欠兩天,還好商量。有的一連訂好幾個月的,我們那都得貼著本地全賠,真是因為日子到了,沒辦法啊。”

    鄺竒起來倒茶喝,說“家裏出事了倒好商量。不過你家是汝州第一大客棧,現在又是花季,平白地關門了,怕要少賺一大筆。”

    小二說“誰說不是啊,我們也不想哪。往年到這個月了,來住的達官貴人都多,任隨便賞下點兒什麽來,就能過活好一陣子,更別說月底還能領賞錢。哎,要不是今年那洪七,哎,說白了,都是怨女人的事。”

    鄺竒聽見他叫的洪姓,心裏估摸著怕是和洪家幫有幹係,就又問他“什麽女人的事,要連累你們做不成生意?”

    小二提起來就愁容滿麵,他講“就是那洪幫主的小七姑娘啊!長得雖是美似天仙,性格也溫柔招人疼,但偏偏是個練過武的。不滿意家裏給訂的親事吧,後兒早在東街口偏偏要搞什麽比武招親。您是不知道啊,我家老掌櫃的走了都五年了,新掌櫃的是我們這波人一直瞧著長大的。他哪兒都好,會算賬,模樣俏,待下人也厚實,就是不成親、抵死了不傳宗接代,全因為那回洪家小七在我們家東街那飯館吃過一次飯,就給掌櫃的遇著了。一遇著,就被迷了心竅。偏偏……”

    小二講到這,被口水嗆住,停不下來地狂咳嗽。

    鄺竒把他喊過來,遞了碗茶給他喝,小二幹完道謝,又跟著說“您是不知道啊,這洪家小七真害人不淺。喜歡她的公子哥,那是從汝州的官兒子到街上賣燒餅的傻大郎,個個不缺。最誇張還是馬家幫那二少爺,明明兩家是死對頭吧,有回在龍舟節上,隔著水瞧見了打鼓的洪小七,一見傾心。自那以後,那是不說不顧地狂追不舍。馬幫主寵他,硬是拉下臉皮來主動找洪幫主提親,結果被洪小七一口回絕,就說看不上。給那二少爺氣得啊,一病就是三個月。我昨兒個還聽見幾個住店的大爺吹,哪怕是這樣了,那二少爺一收到洪小七要比武招親的消息,還是忙不迭地就從家趕來,隻待著一拔頭籌。確實啊,你說,這能把他打敗了的人也少,大夥都猜,要是他真來了,洪小七這回可能還真就得嫁過去了。”

    鄺竒知道他說的故事,馬家幫和洪家幫共管這塊地方,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邊離有條大江口近,時不時地為些船運利益爭起來也是難免,但也沒到這小二說的死對頭那麽誇張。江湖中的大小事,鄺竒總還是大都清楚。隻不過這馬二少爺和洪小七的風流故事,倒是從未留心。洪家主有個特寵愛的女兒,他知道,但這女兒有多貌美、惹人愛,卻並不了解。

    那小二又接著說“所以啊,有時候我也怪不得我們掌櫃的。這年輕女人生得太美,男人一見著了,忍不住地就要丟魂,也是難免的。隻是可憐我家掌櫃的自小讀書,一個文弱書生罷了,如何能去和那些鬧粗武的動手。哎,勸又勸不住,沒法子了,老伯這才說,賠著錢把客棧關幾天,也得先去比武現場給掌櫃的好好疏通了。我們這些人,去了雖然沒用處,但總歸能給掌櫃的撐撐場麵。再找上幾個功夫好的,要是在比武台上受欺負受得狠了,下來肯定要他好看!”

    鄺竒聽得有趣,若有所思。

    小二看他表情,又朝他拱拳,說“公子,事情就是這樣了,實在對不住,我這還得趕著去給別家退錢,勞煩您另找個好住處吧。等比武招親完了,我們客棧開起來,要是您還想來,房費直給你砍到七成。這回真對不住了,抱歉,抱歉。”

    鄺竒擺擺手,示意他沒事,給了他點賞錢,叫他端盆水進來。小二退了出去,喚別的夥計給鄺竒端水,隻聽見他又敲響了隔壁的門。

    鄺竒對著鏡子重把頭發束起來,清秀又風流。

    他眼裏又閃起像初嚐到鮮味的光來,低聲念了一遍“洪小七。”

    鄺竒不知道,在他念人家名字的時候,人家正走在他窗外的長道上。帶著滿眼睛的笑,掠散一晨間的光。

    “樓下有一女,麵巾未脫去,火燒的裙衣,晚霞般豔麗。手撐竹骨傘,耳捎黝珠去,見者問何人,洪家有小七。”

    鄺竒收拾好,就退了房出去。

    他隨意逛了會兒街,又去昨夜新找到的老酒坊拎了壇酒出來,路上還又拒絕了個給他丟香包的姑娘。說實在的,他還真不喜歡火辣這款。

    酒差不多見底了,他隨腳一停,就進了恰在路邊的關家小館。進店之前,他在上門的台階上撒了把味道很淡的香粉。那香粉是他們門派通氣的暗號,前天他被人跟蹤,把人抓到之後,因是個年紀很小的女孩,逼問了一番,也沒問出個什麽來。鄺竒憑著感覺,覺得那姑娘不壞,就沒為難她,給放走了。但還是留了個心眼,傳了消息去問最近各事有無異常,再讓他們查查汝州近期發生的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