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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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晨曦吐露,西蒙的人各個精神飽滿,看上去休息得不錯,就連那幾個著涼發燒的士兵臉色也比昨天要紅潤得多。
    西蒙簡單地分配了一下任務——他讓隨軍雜役們去伐木劈柴,清除營地裏的糞便,清洗並烹飪食物。隨後,他留下了比爾和兩個長弓手監督他們幹活,這些懶散的家夥隻要稍微沒盯著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地偷懶。
    另外,這片樹林裏人多眼雜,四處都是陌生的士兵。雖然現在大家是名義上的友軍,但那些士兵不幹不淨喜歡小偷小摸的個人行為肯定是無法被杜絕的,西蒙需要幾個敏銳、視力好的人來放哨,守衛他和他手下的財產。
    至於剩下的人,無一例外地拿著鎬子和鐵鍬,走出了樹林,來到了寬闊的河邊平原。
    胖子和米勒負責監督士兵們幹活。今天,士兵們的任務是挖出一條至少長一百米,寬兩米,深半米的長條形陷馬坑。
    西蒙想,半米深的坑肯定是不夠的。同時,他覺得兩米的寬度對於自己的士兵們來說也很危險。別說馬了,兩米的距離連輕裝上陣的人都能夠輕鬆地跳過去。
    這個陷阱坑得分好幾天來挖,指望士兵們一天便完成顯然是不現實的。
    見西蒙的士兵們在空地上挖得熱火朝天,和西蒙關係不錯的男爵溫特有些不解。他聽到自己的手下胡亂揣測的聲音,很快,有人說,西蒙是個悲觀的人,他失去了對上帝的信仰,認為這場戰役必敗,瞧,他現在正在為大家挖墓坑呢。
    「閉嘴,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嗎?」男爵溫特嗬斥了那個胡說八道的士兵,後者委屈地低下了頭,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這是別人告訴他的。
    男爵溫特不耐煩地用眼神示意麵前還想為自己辯解的士兵滾到一邊去,他決定親自走出樹林,去找西蒙問個清楚。
    ………………………………
    「懶蟲,你的鏟子根本就沒用力,你每次鏟出來的泥土如果給你當食物估計還不夠填飽你的肚子呢!」
    「嘿,你!別左顧右盼了說的就是你,能不能用點勁?我的上帝,你這是在翻土耕地嗎?再讓我發現的偷懶,你就別吃午飯了。」
    在胖子和米勒「友好溫和」的監督下,士兵們有條不紊地挖掘著陷阱坑。
    他們將挖出的泥土堆在了坑邊。等到泥土足夠多堆成一個小土丘時,並排站在小土丘上拿長矛防守的士兵將會占據一定的地勢優勢,雖然隻有一點點,但有總比沒有好。
    西蒙站在旁邊的草地上,觀望著遠處平靜的河流和平原。他知道,可能在幾天後,河對岸那片空曠的草地將會擠滿馬紮爾人,上萬人規模的軍隊帶來的視覺衝擊力一定會令人十分震撼。
    「嘿,西蒙,我的朋友,你和你的人正在做什麽呢?」
    男爵溫特那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西蒙回頭,隻見他的朋友正扶著一頂遮陽的尖頂皮帽子,快步向他走來。
    「一個陷阱坑,送給我們該死的敵人。」西蒙耿直地說道。
    這件事他本來就打算在下一次公爵的會餐桌上告訴所有貴族,所以他現在也沒什麽好瞞的。
    「原來如此,」男爵溫特點了點頭,「對待異教徒敵人不需要任何騎士精神,無論用什麽手段,能夠獲得勝利就好。」
    「是的。我不會對他們有一絲仁慈,不會讓他們舒服地來,舒服地走。到時候我會在坑底插上尖木樁,我猜他們一定會喜歡上這個禮物的。」
    「哈哈,他們會喜歡到開膛破肚、撕心裂肺的,」男爵溫特嗜血地笑了起來,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是,如果敵人看到陷阱坑,選擇轉移方向衝擊其他友軍或者幹脆勒馬不進,那該怎麽辦?」
    「我的計
    劃是在敵軍衝鋒時讓士兵們站在陷阱坑前麵列陣,等敵人的騎兵衝鋒到沒有回頭的可能時,再讓士兵從中間預留的小道回到陷阱坑後方列陣。」
    「這需要掌控好時機,」男爵溫特一針見血的說道,「如果退得太早,敵人還有會掉頭的機會。如果退得太晚,沒來得及回到陷阱坑後方的士兵反而會被敵人的騎兵撞進陷阱坑裏成為他們進攻的墊腳石。」
    「所以,我想我的人需要訓練,」西蒙用手托著下巴說道,「當陷阱坑挖好後,我會讓我的輕騎兵斥候充當假想敵,和大家一起訓練,爭取找到士兵撤回坑後的最佳時機。」
    「那也算上了我一個吧,」男爵溫特拍了拍西蒙的肩膀,「今天下午,我會讓我所有沒事幹的士兵過來和你們一起挖坑,當然,坑的長度得延長,我的人會和你們一起防守這段防線,給那些該死的馬紮爾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沒問題。」
    西蒙和溫特聊了聊其他的細節安排,例如士兵們的列陣配合訓練和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處理辦法。西蒙不喜歡在戰場上隨機應變,他喜歡提前計劃好一切,包括所有可能會出現的情況以及相應的應對措施。
    這樣會讓他有一種掌控整個戰局的感覺。
    西蒙知道,他得在戰場上做到有條不紊地指揮。一旦亂了分寸,士兵們的傷亡增大,士氣動搖,那便是整個隊伍最危險的時刻。隻要有人開始潰逃,局麵很快就會演變成被蟻穴侵徹的千裏之堤,所有人都會不約而同地往後潰逃,這便是一場戰役的失敗。
    很多時候,冷兵器戰爭拚的就是一口氣,誰先泄氣,誰就全盤皆輸。
    ………………………………
    下午,男爵溫特的人也加入了挖掘的隊伍。
    但是,上午營地中流傳出來的謠言並沒有止住,反而像是有一隻隱形的手在背後推波助瀾,一股令人不適的恐懼情緒在樹林中的士兵間蔓延開來。
    「嘿,你聽說了嗎,」一個穿著破爛的武裝衣,頭上戴著開了線的風帽,腰間別著一柄布滿鏽跡短斧的中年士兵一邊喝著蜜酒,一邊向靠站在一顆山毛櫸旁邊的年輕士兵搭話,「他們在挖掘我們所有人的墓坑。」
    「你在胡說,」這個年輕的士兵是男爵卡爾的手下,他從領地裏的老士兵口中聽說過他的領主與西蒙曾經並肩作戰的事跡,所以對西蒙的印象還挺不錯,「我不認識你,請你走開。」
    「哈,喝完了這杯蜜酒,我們就算是認識了。」中年士兵伸手將木酒杯遞到年輕士兵的麵前。
    看著木杯中清甜透徹的蜜酒,年輕士兵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被人請喝酒的機會可是很難得的。
    「好吧,朋友,」年輕的士兵咂了咂嘴,接過酒杯,將杯子中的蜜酒一飲而盡,「這可真是天堂撒下的甘露聖水!」
    「你可真是一點都不給我留啊。」中年士兵苦澀地笑了笑,從年輕的士兵手中拿回了空空如也的木杯。
    「我叫魯德維格。」年輕士兵擦了擦嘴角,意猶未盡地說道。
    「我叫漢斯,我的朋友。」
    他們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起來。他們的話題總是繞不開日常的生活,女人、好酒、領主的奢靡生活、村子裏發生過的任何值得一談的事情。最後,他們說到了對這場戰役的擔憂。
    說到這,衣著破爛的漢斯看著臉頰已經開始發紅的魯德維格,嘴角翹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魯德維格啊,我的朋友,你看看空地上那些正在掘地三尺的家夥,雖然你失去了你的父親,對生活充滿消極,但我敢說,你並不算是最悲觀的人,他們才是。」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說?」年輕的魯德維格感覺自己的舌頭大了起來,
    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聽說呀,這群人在為我們準備後路。」漢斯故作神秘地說道。如同他所預料的,這更加激起了魯德維格的興趣。
    「準備什麽後路?」
    漢斯反而緘口不談這個了,他從腰間係著的髒兮兮的布袋子中拿出了一小條肉幹,用力將它掰成了兩半。他將一半塞進口中咀嚼,將另一半遞給了魯德維格。
    「人總是會死的,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這點我同意。」魯德維格對這一點深有體會。他的父親意外死亡後,他的母親便經常告誡他這句話。
    「從這一點上來說,讓那些士兵挖坑的人一定是明智的,他知道這次戰役無論如何結果都是一樣的,所以就開始提前準備了,」漢斯坐在山毛櫸旁邊的石頭上,一邊發出咀嚼的聲音,一邊說道,「挖土的士兵嘴裏說著這是準備什麽陷阱,但其實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悲觀的男爵西蒙給蒙騙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顯然魯德維格已經有些慌了神,在酒精的作用下,恐慌的情緒在他的心底滋生,直接寫在了他的臉上。
    「你隻需要看看他現在正在做什麽,」漢斯對魯德維格的恐懼很滿意,他指了指遠處的空地,「或許在這個悲觀的男爵心中,馬紮爾人吹響的進攻號角便是我們的死亡號角,馬紮爾人的衝鋒就是魔鬼的進攻。最終,我和你,以及所有人,都會埋葬到他們正在挖的大坑裏,直到末日審判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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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可怕了,沒想到男爵西蒙是這樣的人。」
    「不要把每個人想象得那麽好,孩子,你太單純了,你得透過一件事情的表象看到本質,」漢斯知道自己已經達成了目的,他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準備離開,「我想,我有必要讓更多的人知道真相。保重,我的朋友,希望你接下來一切安好,但願我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不是在那個坑裏。」
    漢斯沒有趁熱打鐵,或者是明示魯德維格去將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他知道這樣反而會令人懷疑自己的動機。
    現在他的行為,說白了不過是交了個新朋友,聊了聊自己的看法,然後離開。這樣很少會令人懷疑,同時又在士兵間撒下了他想要的種子,真是一舉兩得。
    這是朗格琢磨出來的新點子。除了漢斯,還有十幾個和他幹相同事情的人在樹林中的營地間遊蕩,他們小心翼翼地、不留證據地散播著打擊西蒙的言論。
    營地裏的士兵沒別的事情幹,最大的消遣無非是聊天、喝酒。不出意外的話,很快他們散播出去的謠言會傳遍整個營地,而且不僅僅局限於科隆公爵的士兵。
    現在,朗格可算是學到教訓了。既然當麵對質口頭上始終贏不了他的弟弟,那就玩點暗地裏的陰招吧,先從造謠打擊西蒙的名聲開始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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