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權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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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呼!以賂秦之地封天下之謀臣,以事秦之心禮天下之奇才,並力西向,則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悲夫!有如此之勢,而為秦人積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趨於亡。為國者無使為積威之所劫哉!”

    隨著陳彤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眾人默然不語,這篇六國論把賂秦的弊端講述的淋漓盡致,即便是陳彤的聲音消失了,王曾還在那裏念叨:“不賂者以賂者喪,蓋失強援,不能獨完。此乃醒世之言矣!”

    至於呂夷簡則是一言不發,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同時還帶著一絲驚歎和嫉妒,十來歲的少年人就能有這般驚世駭俗的見地,若是不說其天縱之才怕是連自己內心都過不去吧?

    這兩人與葉安之間有過數次交集,甚至還相談過,心中的接受程度還算好一些,但王欽若不同,他在聽完之後從腦袋裏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不是文章本身,相反而是在葉安的身上。

    打死他也不會相信十來歲的少年郎能做出這般的策論來,若是沒有幾十年在朝中的曆練以及在書山書海中的“行舟”,再加上對人性和人生的閱曆,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這般的曠世佳作。

    “聖人,官家,臣有疑,這雲中郡侯府何等的年紀,為何能有這般的學識?!臣久居朝堂,雖才學算不上是頂頂好的,但也做過幾篇策論,通曉其中的繁雜與困難,但雲中郡侯能以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一蹴而就,臣疑其才也!”

    劉娥笑了笑,看了看身邊的藍繼宗道:“你那日告知葉侯鎖廳試,可曾提到過策論的題目?”

    藍繼宗頓時委屈道:“聖人喲!這題目是您昨天於寶文閣定下的,老奴是三個月便告知葉侯要鎖廳試的,這不是要冤枉死老奴嗎?!”

    王欽若微微皺眉,這便有些說不通了,他從一開始便覺得這策論不是葉安所作,現在無論是藍繼宗還是聖人都是一副篤定的樣子,顯然她們不光是相信葉安的才學,更是事前監察過葉安的。

    果然,隨著藍繼宗的話說完,王曾和呂夷簡都是微微苦笑的搖頭。

    “此次鎖廳試中他葉安早已被定為魁首,本就是官家的侍讀學士,又有諸多才幹佐證,說是遴選能臣幹吏,實則為聖人考察其才!”

    王欽若大吃一驚,他之前一直以為葉安是作為伴讀在資善堂中的,誰曾想到他居然是資善堂的侍讀學士,兩者之間的差距可謂是天差地別的存在。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天縱奇才,真如孔聖人所說的:“生而知之者上也?”

    劉娥仿佛看穿了王欽若的幸事,在珠簾之後捂嘴笑道:“王卿無需奇怪,此子家學不同,以格物為本,多重實物,”

    隨著劉娥的話音落下,王欽若稍稍皺眉道:“雲中郡侯出自何處?家學居然如此驚人?還有其敬獻畝產過千金的祥瑞良種又是從何處而來?”

    王欽若的話讓紫宸殿瞬間安靜下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趙禎與劉娥在內都閉口不言此事。

    藍繼宗看到了劉娥示意的目光,緩緩開口道:“此子乃隱秘之族出來的人,其家族避世不出,唯有此子入我宋世。”

    王欽若是什麽人?當初陪著真宗皇帝一起搞天書福瑞之說的,對於他來說這種類似於神話傳說一般的事情,根本就不足為信。

    還隱世之族,你咋不說他是天上下來的?!

    王欽若覺得自己的智慧被在場的人侮辱了,但所有人都不打算說出真相,即便是王曾和呂夷簡知道這就是“真相”也不願對王欽若說。

    呂夷簡不想在這件事上過多掰扯,而是接過了陳彤遞來的卷子仔細閱覽,許久之後感歎道:“好一個六國論,以賂秦為主,而又補出不賂者以賂若喪,是非利害了然如指諸掌。至其氣雄筆健,段落緊密,尤自出人頭地也!篇末一結,而深為寄慨,識更遠到矣!”

    能讓呂夷簡給出這樣的評論,足以說明這片策論的精彩,而此時有一名小內侍急急的走到藍繼宗的身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後,藍繼宗大驚。

    看了看在場的相公們才小聲對劉娥道:“劉筠對葉侯之才學頗為感歎,讓其再做一片策論且題文不限製,未曾想葉侯又是一蹴而就,名曰權術這”

    “權術?!他葉安好大的口氣,權謀之道詭詐之辯,若是宣之於口”

    不等劉娥說完,藍繼宗便苦笑道:“聖人誤會了,葉侯的權術非朝堂之權術,而在於兵者,開篇便是引用尹文子大道下的話,曰:奇者,權術是也;以權術用兵,萬物所不能敵。”

    劉娥挑了挑眉毛,瞧見下麵幾位相公盯著自己的看,便皺眉道:“他不是想要文資嗎?怎生又與用兵扯上幹係?讓陳彤再念吧!”

    這一次劉娥沒有看卷子上的內容,她對葉安的這篇權術並不感興趣,尤其是在於用兵之道聯係在一起之後便更是如此了,大宋現在沒有兵事,自己要為大宋休養生息,此時說什麽用兵的權術之道,實在是落得下乘。

    但隨著陳彤的開口,她原本比不在意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且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

    “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製利害,可以待敵。

    凡兵上義;不義,雖利勿動。非一動之為利害,而他日將有所不可措手足也。夫惟義可以怒士,士以義怒,可與百戰。”

    陳彤剛剛念了開頭,下麵的呂夷簡和王曾便有些站不住了,他們兩嚴重懷疑葉安就是來秀家學的。

    陳彤感覺相公們的目光死死的集中到了自己手中的卷子上,聲音便更加的洪亮些:“凡戰之道,未戰養其財,將戰養其力,既戰養其氣,既勝養其心。謹烽燧,嚴斥堠,使耕者無所顧忌,所以養其財;豐犒而優遊之,所以養其力;小勝益急,小挫益厲,所以養其氣”

    這算不上的一片極好的策論,文章中講的也不是用兵的手段,而是領兵將領的“自我修養”,可就是這樣的一篇文章,卻讓王欽若以及呂夷簡和王曾在心中大呼過癮。

    為何?因為這是完全符合文臣口味的文章,什麽人養氣?當然是讀書人!葉安這篇文章就是在講述讀書人領兵之後應該如何如何並且還正中在場相公們的瘙癢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