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葉侯的“循循善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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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葉安心中的想法,他和這個時代的人不同,他所看到的,聽到的,不是他認知中的東西,刻在骨子裏的記憶會一次又一次的排斥這些所謂的常識。
災害麵前,大宋百姓賣兒賣女,為的不光是換一口吃的,更是希望有能力的人將這些孩子給買下來,給他們一條活路。
可在葉安與秦慕慕這裏卻是不可接受的事,政府所起到的作用難道不是全力救治百姓,接濟活人,安葬死者嗎?
史書上會記載大宋王朝救治災難的過程,可那些都是影響極大,範圍極廣的災害,並且朝堂上的救援速度要遠大於實際行動。
至於偏遠之地的災害,對不起,隻能任由地方上進行有限的救治,接著便是擺爛,甚至不計入文書之中。
世界這麽大,死一些人算得了什麽事?
相比後世,這個宋代就算文明程度再高,在他們看來也都是黑暗的。
至於抵禦外敵……更是不可對比的存在,大宋的政策一項是能躲就躲,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可葉安與秦慕慕的想法卻是完全相反。
戰爭不應該是對方說的算,而是應該自己說的算!
強大的國防一直是他們兩人最大的安全感,可現在這種安全感消失不見了,眼前這個王朝隨時可能出現覆滅的危險。
問題多不怕,慢慢的總是有解決的辦法,可怕的就是這些問題全部都歸咎於體製之上!這才是難以動搖的可怕存在。
可以說大宋的所有問題都已到了難以解決的程度,除非將要這個王朝的所有製度絕大多數推翻,但大宋存在的基礎卻也恰恰就是在這些製度之中。
葉安根本沒辦法向趙禎表達這個改革,他與趙禎漸行漸遠的一切根本所在就是在改革上。
誰也不知道他與趙禎進行過一次深談,隻不過趙禎被他的想法所嚇倒,如此大刀闊斧的改革,這是要將大宋上下全部推翻,從天家開始,到滿朝文武,從祖宗之法,到《宋刑統》,等等一切都要打破人們的常識,建立一種全新的政府管理體製!
結果和葉安猜想的一樣,趙禎不光堅決反對,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別有用心,從那一刻開始,所有變法就已經失敗了。
來自君王的信任隻有兩種,從無猜忌和猜忌,一旦你被猜忌一次了,那就等同於無數次。
葉安把自己的想法和秦慕慕說了,秦慕慕卻嘲笑他傻,都說改革有些時候是“刮骨療毒”可葉安這改革卻是“身首異處”,大宋哪有自己“殺”自己的道理?
而恰巧,文同卻有這樣的看法,雖說從骨子裏他還是支持的大宋,認為君權天授,但在改革上他卻更為激進。
他向東京晨報投稿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很多內容葉安看了都不敢發,這哪裏是在投稿,簡直是在“投河”,若是東京晨報發了他的稿件,相信距離關門大吉也不遠了。
在花廳之中坐下,葉安素手請茶道:“文先生請用茶,你的文章本侯早已看過,其中雖說有些激進,但不乏時弊之政,可朝廷若要大改,那便是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先生以為可否能成?”
文同放下茶盞好奇的看向葉安道:“可否能成,葉侯難道不知?眼下範公多推新政,國朝又在三川口失利,正是改革之大契機也!”
隨手從懷中掏出稿件,葉安似笑非笑的看向文同道:“這些都是你之前發的文章,東京晨報不敢發,我也不同意發,你知曉為何嗎?”
“因波及較大,影響甚巨,驚駭中外!”
葉安微微一愣,這貨還真是有些狂啊!但隨即搖了搖頭道:“皆不是,因毫無作用!”說完便親手將稿件交給文同。
文同臉色抽搐,冷哼一聲便打算離去,待其快要出門之前葉安才幽幽開口:“難道你不想聽聽為何無用?”
“既然葉侯以有決心,那自然是有萬般理由。”
倒是個倔脾氣,葉安起身道:“那是因為你忘了一件事,一件關乎你所想的改革之事!”
這下倒是文同愣住,疑惑的轉身道:“某忘了何事?”
葉安笑著搖頭道:“難道你不覺得你這文章中所提的改革之議,多以朝堂,官吏為主,甚至提及宗室,將門,卻唯獨少了一個?”
“誰?!”
文同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也沒覺得自己少算了什麽,但隨即瞧見葉安和煦的微笑卻是大驚失色,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葉安卻淡定的走了過來:“你的文章我看了,內容詳實,鞭辟入裏,多方利益牽扯皆在其中,朝廷改革不單單是要改革地方上的吏治,律法,更要將要那腐朽之困給打破!天家與士大夫是站在一塊的,改革要想推行下去,官家便離不開士大夫的幫助,可士大夫中有人支持改革,有人反對改革,如何取舍呢?有些反對改革的還是朝中重臣,老臣,因此官家必會妥協,而將門也涉及其中,皇後更是出自將門,你覺得這些利益該如何割棄?朝廷會割棄嗎?官家會割棄嗎?”
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文同便漲紅了臉不知該說什麽,最後冷笑道:“葉侯還是不願行改革隻是罷了,尋這般借口作甚?”
原本以為戳中葉安要害,誰知葉安卻臉色一變,神情嚴肅的盯著他道:“大錯特錯!本侯隻是告訴你,你心中所想的這一套在東京城推行不通!”
文同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稿紙自嘲的笑了笑:“那還能在哪推行?”其實他也明白葉安說的意思,自己確實想當然了些,不過在骨子裏對皇權的敬重還是使得他不敢再有其他想法,反倒是覺得葉安說的在理,若真的推行新政,推行到了天家的身上,那可就有悖於自己當初的想法。
見文同失魂落魄的模樣,葉安卻伸手攔住了他道:“在東京城中當然不行,可若是在別的地方卻並非不可,有一片廣闊的土地急需推行你手中的這些新政,那裏又遠,又偏,朝堂不管,官家不在,沒有東京城中那麽多的勢力牽絆。”
文同猛地轉頭看向葉安道:“葉侯說的莫不是甘涼?”
“我可沒說,是你自己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