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餘的時間給方瑞做思想建設，黑汗騎兵已開始加速衝刺，對方也是相當自負，認為五百騎兵就已經能夠一舉拿下眼前的商隊。
    “弩箭手準備！”
    隨著方瑞的話在軍陣中傳開，賀豐源率領自己的夥計們端起了棘輪弩，早已上弦完備的他們現在驚慌的想要立刻把手中的弩箭給射出去，但卻遲遲聽不見方瑞的那一聲“放箭”！
    “火槍手隨機瞄準射殺，能多殺一個便是一個！”
    沒想到方瑞最先讓火槍手射擊了，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不斷的有火槍手開槍，並且在每個槍聲響起後，都能瞧見對麵高高舉起的火把落地一個。
    這時可沒人敢發出興奮的呐喊，黑暗之中唯有火槍手不斷裝填點藥和清理槍管的聲音。
    紙殼火藥彈的槍械是方便，但每射擊五六次後便要清理一下槍管中並沒有充分燃燒的紙殼，好在河西所用的槍彈已經是紙殼定裝彈，每一次隻需將要紙殼與彈頭一起塞進槍中便好。
    隨著炒豆一般的聲音響起，對麵的黑汗騎兵不時的從戰馬上墜地，有些根本就沒被擊中要害，可巨大的衝擊力以及疼痛感讓其墜馬後立刻被奔馳的馬蹄踩踏成泥。
    當賀豐源已經能依稀看到火把下的騎兵後，方瑞才大喊道：“放箭！全軍放箭！”
    隨著他的話，早已忍耐不住的夥計，小斯立刻便按下了手中的機括，弩箭飛馳而出發出一陣破弦之聲，但這聲音在黑汗騎兵聽來卻是催命的符咒。
    沒來得及舉盾的士兵立刻就被黑夜中射來的箭矢帶走了生命，上一刻他們還在為火器的威力所驚恐萬狀，下一刻他們便迎來了致命的弩箭。
    陷馬坑與絆馬索發揮了作用，一部分黑汗騎兵摔倒在軍陣之前，繼而引發連鎖反應，而方瑞乘機命令弩箭手再次上弦射擊，進行下一輪的收割。
    火槍聲依舊在持續，每一聲槍響都能讓對麵的黑汗騎兵失去一個戰鬥力，但奈何對方的人數太多了。
    絆馬索與陷馬坑很快被對方殺穿，而背後的騎兵也開始發動進攻，並減慢速度的拆除長長的木質拒馬矛，不光如此，可能是之前的損失激怒了對方統帥，不斷的有騎兵加入到正麵衝鋒之中。
    黑汗的騎兵已經逼近到了最前麵，雇傭兵和力夫已經接敵，有些力夫根本就不知該如何刺進，好在邊上有雇傭兵親自示範，長槍隻要尋找對方的縫隙好，哪怕是被盾牌夾住，隻需用力把手中的長槍向上刺擊，便能有機會刺中敵人。
    所有的雇傭兵都在對身邊的同伴說一句話：“不要離開軍陣，穩住，穩住！”
    軍陣並沒有被黑汗騎兵所衝散，即便人數開始減少，即便已經有一路走來相識的人倒在血泊之中，軍陣依舊勉強的維持住了。
    這時候商隊中可沒有什麽雇傭軍，力夫，夥計，小斯，東家，有的隻是同仇敵愾的河西人。
    方瑞最擔心的便是白刃戰，他們的人數太少了，即便盔甲精良，兵刃鋒利，可白刃搏殺終究是要大幅死傷的，沒有辦法，人就這麽多，就算依靠箱車作戰，也難免被敵人圍著打。
    長矛刺穿敵人的盔甲，敵人的彎刀也砍斷了肩膀上鎖扣，繼而又是一柄彎刀砍在脫落一半的盔甲上。
    方瑞看著一個個戰死在自己麵前的袍澤，心中難受的發不出一絲聲音，隻能不斷的揮舞手中的長槍，盡力殺死眼前的每一個敵人。
    賀豐源親眼瞧見跟隨自己多年的夥計被敵人的箭矢射中大腿在地上哀嚎，但他能做的隻有把手中的弩箭繼續射出去……
    百餘人的商隊抵抗千餘騎兵的衝擊，這已經不能用戰力懸殊來形容了，十倍的敵人早就的壓力是前所未有的，在這種情況下軍陣還能保持一個肉眼可見的模樣已經算是一種奇跡。
    所有人都在搏殺，賀豐源不知自己已經射殺了多少衝進軍陣的敵人，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一點傷也沒有，但從嘴角流出的鮮血卻告訴他已經傷的很重。
    就在剛剛他被一柄連枷擊中胸甲，一陣胸悶過後他覺得啥事也沒有便繼續給弩箭上弦，而邊上的方瑞已經殺紅了眼，一柄長槍揮動如龍，總能幫他減輕四周的壓力。
    “頂住！穩固軍陣！”
    “能喘氣的都給老子射箭！”
    地上的傷兵一邊痛苦哀嚎，一邊攪動棘輪，有幾個想要抱起袍澤屍體的，卻被雇傭兵給一腳踹飛，這時候哪裏有時間去照顧這些死人！
    人的力氣是有限的，隨著敵軍數量的增加，軍陣已經收縮到最後一圈由箱車組成的防禦地帶，依靠寬大的箱車對敵人發動反擊。
    而此時的方瑞已經脫離，手拄著長槍站在軍陣中，他知道隻要這層箱車被攻破，一切就會塵埃落定，他根本就不期盼會有援軍出現。
    與身邊的賀豐源對視一眼，方瑞咧嘴發出一陣酸澀的苦笑：“老哥，咱們怕是要戰死這裏了。”
    誰知賀豐源一屆商賈卻並不畏死，一邊從嘴中流出鮮血，一邊笑道：“哈哈，老夫苟且大半輩子，死算個啥兒子也出息了，我戰死還能給家中帶個好名聲，嘿嘿，以後我兒子也能算個英烈之後，娘的這輩子就沒白活！到時候去了，地下見了先人，必然誇我為賀家好男兒啊！”
    方瑞環顧四周，見殘存的雇傭兵還在帶著商隊的人抵抗，不由得大叫一聲：“都是我河西好男兒！草他娘的，殺！”
    “殺！”
    這是回光返照的一次反擊，無論站著地還是躺著的河西人皆是發出這一聲不屈的怒吼：“殺！”
    仿佛老天在回應他們的叫喊，黑汗人的軍陣突然吹起了急促的號角聲，所有還在進攻的黑汗騎兵立刻陣形一滯，繼而是玩命的往回跑。
    這一幕看的商隊上下目瞪口呆，賀豐源奇怪道：“這些黑汗崽子怕別人罵他父母”
    “屁！要是罵人有用這些黑汗崽子早已死的不知多少遍！額！花火！是鐵騎營的花火！鐵騎營……鐵騎營狄帥來了！我滴娘！是狄帥來了！”
    隨著一團紅色的信號在空中炸開，方瑞興奮的就如同一隻兔子，立刻從原本的脫力狀態跳了起來，衝著所有人大吼道：“狄帥來了！鐵騎營的兄弟們來了！火槍上膛，弩箭上弦，給老子殺啊！”
    “狄帥來了！”
    隨著方瑞的話，所有人皆抬頭看向那一團在空中炸開的綠色花火，耀眼且璀璨，而賀豐源不禁喃喃道：“老子這輩子怕是也見不到比這還好看的藥發傀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