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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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葉安來說,趙拚的突然發難讓他措不及防,但很快便明白對方的目的,他是在故意示好徐用章從而獲得這次麵對自己的機會!無奈的歎息一聲,葉安並沒有發怒,而是意味深長的坐在了趙拚的對麵道:“你既然來了,其實從心底裏就是有了妥協的意願,否則你這般耿直的人根本不會來見我。”趙拚麵露不屑,隨即道:“葉侯還真是有頗有自知,河西的手已經伸到我蜀中,可老夫毫無辦法,商賈之禁不可開,民生之事不可廢,此時不來見你,還能有何辦法?”葉安笑了笑,看了一眼院子的外麵道:“所以你才同徐用章交好,讓他以為你有同河西結善之心,以此讓我出麵?”“然也!”趙拚大大方方的承認,對他來說目的就是要見葉安當麵把話說清楚。葉安忽然大笑道:“如此坦蕩,趙公真君子也!但公之所言恐非問道於盲,我河西自始至終皆無南下之意,況且川陝四路,成都府之北尚有秦鳳路,河西又如何能天降神兵?”趙拚臉頰抽搐,忍不住反駁道:“這成都府中有多少你河西“間人”不用老夫多說吧?你可知老夫大可調懷安軍入益州城平叛!可為何要同你在此相談?”“因為你知道一旦調懷安軍前來,眼下成都府一片繁榮的景象便會消失,雖能重創我河西在成都府的部署,卻是得不償失之舉。”葉安慢條斯理的把利害分析出來,說完便笑眯眯的看向趙拚,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判斷不會有錯,果然對麵的趙拚麵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最終從嘴巴裏別處四個字:“為何如此?”“為何?因為我不忍看到蜀中血流成河,不忍看到蜀中百姓被大宋繼續盤剝,更重要的是我為了天下人而非河西一隅之地!”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老人麵前,葉安毫無保留的說出自己的圖謀:“趙宋以一國養一城,天下財富盡匯東京,地方百姓苛捐雜稅,已然不堪重負!你覺得我會在意老趙家?不,我在意的是天下百姓,是你我出門在外隨處可見的百姓。大宋的百姓有很多活不下去了,但凡他們還有一絲活下去的可能,就不會造反!可你看看現在的大宋。東西南北,除了我河西之地沒有造反的,哪裏沒有?而大宋三冗三費以成頑疾,朝廷不想著解決這些問題,反倒是解決提出問題的人,範公新政不過三載便草草收尾,為何?因為官家知曉改革不下去了,再改革下去,權貴,宗室,甚至他自己的利益都要受到波及!你指望朝堂上那些利益相關之人去割肉?這怎麽可能?換做是你,願意拿出自家大半的財富來接濟窮人嗎?交鈔之禍迫在眉睫,而國朝卻用交鈔收割百姓手中僅剩不多的財富,朝堂之上重文輕武,國家武備不修,外敵蠢蠢欲動,地方上百姓造反,番民叛亂,儂智高就是最好的例子!”對麵的趙拚大汗淋漓,因為他發現葉安說的這些都是事實,都是他知曉原本卻覺得無所謂的事實……葉安已經瞧出了他的驚恐,低聲道:“國朝之弊政根在其製,我當年就對官家說過,變法來順勢而為,天下之勢不可能亙古不變,大宋立國時根基不穩,外有遼朝虎視眈眈,內有動蕩不得安歇,那時重文輕武,疊床架屋著實有奇效,以一國養一城也能有效遏製叛亂,穩定朝堂和民心,但時日長久,國朝逐漸恢複,百姓富庶了些,國家穩定了些,就不該再抱著祖宗之法不撒手,可官家之改革決心卻不堅毅,範公慶曆新政失敗卻在我之意料,趙公乃聰慧明理之人,亦然能見!”趙拚顫抖的出了一口長氣,緩緩道:“國朝三冗三費亦然是由此而生,當初先帝鹹平之治時,天下太平,國帑無數,堆積如山,安定時長卻是給三冗三費埋下隱患,待官家繼位以來,諸多雜事皆出,西夏李德明父子數次犯邊,遼朝以歲幣為挾,誒……此時再欲新政……”見他態度緩和,兩人以商討的語氣在說話,葉安便苦笑搖頭道:“沒用的,遼朝不會南下,因為他有自己的問題,兩國自澶淵之戰後便沒有了互相毀滅的可能,雙方都以在這種兩欲相安的環境中太久了,至於黨項的威脅……嗤……算威脅嗎?”趙拚認真的看向葉安,最終卻大笑道:“黨項不算威脅,但你葉安難道就不是大宋的威脅?黨項人犯邊還能被打退!可你河西占據的土地如何能吐出來?!”“錯,我河西從未奪大宋一州一府!”“荒謬!”葉安的回答讓趙拚勃然大怒,猛地起身指向他道:“湟州,河州,蘭州,秦鳳路半壁之土以成你河西之地,難道還未奪大宋之州府?!”“那和我沒關係,你自己也看到了,各州府百姓皆是自願挪動石界,寧願歸入河西也不願在大宋統治之下,這還是我下令各州府不得隨意接納的政令後出現的景象,若是我放任不管,你覺得秦鳳路還有多少土地能繼續聽從朝廷的調遣?”“曹儀的大軍還在會州……”“不足為據,若是我真的要對會州動手,你行不行他曹儀會是跑得最快一個?”“猖狂!”“這是事實!”麵對發怒的趙拚,葉安毫不畏懼,但他卻也沒有過激的行為,反倒是請趙拚坐下的同時,親自給他斟茶道:“趙公應該明白我河西之政的好處,且不說大政府處理政事有多迅捷,單單是軍民一心便是大宋無法企及的存在,最根本的問題在何處你知曉嗎?”趙拚茫然的搖了搖頭,作為大宋的政客,作為多年看慣朝堂,了解朝堂運行規則的人,他確實很好奇河西為什麽會出現這種不該出現的情況。大宋的文人即是學者又是官員,趙拚與葉安之間從原本的劍拔弩張變成了坐而論道,雙方都想用自己的理論駁倒對方,達成自己的目的。見他表現出洗耳恭聽的模樣,葉安卻突然道:“好了,今天咱們就聊到這裏,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河西的人不會在成都府動用武力,畢竟我自己也在這裏!”突如其來的轉折讓趙拚意猶未盡,作為一個合格的政客,作為一個為官多年的大宋臣子,他真的很想知道葉安是如何把河西變成今天這模樣的,而大宋卻永遠做不到這一點。固有的製度和認知已經限製了他的思維,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了一個閉塞的信息繭房,而葉安的河西恰恰在他的認知之外。但同樣,知識分子的進步思想也在不斷促使他去了解更多,探尋真相,這才是葉安設下的陽謀陷阱。製度的不同並非河西與大宋的根本區別,這是讓大宋任何一個官員都會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