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喜遇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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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食!
    故敵待似小玩伴,深怨視如爭紙方。
    討好舊主說扒灰,檢討自己尿過床。
    懇求饒恕花血本,賠償一根棒棒糖。
    驚心動魄生死劫,童心權當捉迷藏。
    “董榨油”讓兒子擺擂不但沒有立起名頭,反而杆草裏捆老頭,丟了個大人,清楚靠自家的力量難以威鎮江湖,便決意投靠官府,花巨款上下活動,為董達捐了個縣衙捕頭。董達權力在手,當然要暗報私仇。他帶捕快捕風捉影,到處搜集黃瘋子“罪惡”,不斷擴大升級,把黃瘋子當做“後晉餘孽,意欲顛覆後漢朝廷,一貫對抗官府,害民攏民的黑道首惡”,立了大案、要案。有了此名目,董達一麵公開重金聘請武林高手,擴充捕快隊伍;一麵暗中懸賞江湖,收買黃瘋子和鄭恩人頭。當然,案子越大,偵緝越難,需要人越多,經費當然也就越多。他與喬山知縣借此以“治安費”“偵緝費”等名目,大肆搜刮百姓,也是自然而然的了。
    董達費時二年多,得到黃瘋子和鄭恩隱居住所,出動全部捕快,又調動縣巡檢營千餘名軍兵配合,到此圍剿,連個人毛也沒見到,隻得讓軍兵撤回,選拔數十名武功高超的捕快,埋伏山嶴四周,等待黃瘋子和鄭恩歸來捕捉。
    剛才四凶圍鬥鄭恩和懶蟲,董達聞聲已經帶人悄悄來到。為了節省賞銀,也為讓鄭恩、懶蟲疲勞,他當了一會兒鶴蚌相爭故事中的漁翁,此刻見四凶被斃,方才帶人圍了上來。
    董達一富豪少爺,十四歲便出外習武,鄭恩一油坊打工仔,進董家院落同進皇宮一樣難,當然無緣相識,直到被杜彪劫走方得知自己在擂台上打的是莊主的公子董達和董發。
    雖然杜彪三人已經透露是“董榨油”讓他當擂托送死,但鄭恩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一直不相信會是真的。
    “人命是最珍貴的,董莊主怎麽會僅僅為了證明兒子武功好就讓我送命呢?他對我那麽和譪,說話那麽家常,還送我新衣,還給我派車,讓我去幹輕活,怎麽會是害我呢?說的是‘漿糊瞎磕’,怎麽會是打擂呢?一定是有什麽誤會!是不是董達、董發不認識我,把我當成上台搗亂的呢?會不會是當時對手沒到,讓他們上台湊乎;他們不懂‘漿糊瞎磕’是什麽意思,就亂踢亂打一通呢?”
    鄭恩本以已之心度人之腹,一直對“董榨油”心存愧疚,這會兒見為首的是董達,覺得有了剖白內心的機會,心中當然高興“董少爺!當初,你爹隻說讓我上台‘幹活’,‘搗漿糊瞎嘮嗑’。你跑到台上就動手,我還以為你這‘瞎嗑’的夥伴和油坊工友一樣,見麵熟不拘禮怪親熱呢!我一心隻想幹好活,確實不知道你亂打不停為什麽,更不知道你就是少東家。想到我代表你家,不能丟了你爹的範兒,一急之下胡‘搗’亂‘磕’,對您敬重不夠。一起玩遊戲,大的理該讓小的。我勁大,卻沒讓你,讓你吃了虧。我這裏賠禮道歉,請董少爺恕罪!”
    “什麽罪不罪的?玩遊戲,過家家,爭爭吵吵正常的,分什麽對錯,記什麽仇啊?拉個勾算了!來來來,你伸小指頭,我伸小指頭,拉拉拉鉤勾,永遠都做好朋友,誰變誰是小狗狗!”懶蟲戲耍地充著和事佬。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鄭恩雖說的是老實話,卻揭露了董家欲打死擂托揚威風的罪惡。眾捕快本就以為鄭恩是在故意羞辱董達,懶蟲推波助瀾,更加重了諷刺挖苦的效果,都憋不住笑了出來。
    董達像是挨了一耳光子,臉當即便紅到了脖子根。
    董達氣得臉紅脖粗,鄭恩卻以為是被自己高姿態的道歉打動了,更是挖空心思地說董家的好,檢討自個的錯“你爹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呢!那年我家欠租二鬥高粱,你爹給免了,還另外給小米兩瓢,並且讓我到油坊做工,管吃管住;我爹媽死時,準假一天,讓我去埋……你家對我這麽好,我心中想著好好回報,可總是做得不好。
    “我有一次睡過頭遲到,還有一次拉肚子早退,坊主沒記,我也沒說。有一次麻袋裂縫撒了芝麻我沒掃,還有一次路上掉根柴禾我給踢路溝裏了!還有,有一天夜裏卸車我偷吃了花生,還有一次打瞌睡炒糊了芝麻!還有,我有一夜尿了床,怕人笑話,沒曬被子,硬給捂幹了。不管咋說,這也算汙染油坊空氣吧?還有,還有——你爹‘董榨油’的外號,我確實也喊過,可我當的是真名啊!你爹與你媳婦那個,有人問我,我隻是笑笑!現在想來,這也是不對的,我應該明確說不知道才對的……”
    一捕快實在聽不下去,截住話頭訓道“不用說了,認罰吧!”
    “怎麽罰?我沒錢啊?”鄭恩認為要罰款,急得在身上亂摸。
    “我有!”懶蟲見鄭恩尷尬,從身上摸出一個銅錢,撂給鄭恩,奚落道。
    “這有點少吧?”鄭恩接著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說。
    “棒棒糖能買一根,小叫子能買一個,能算少嗎?何況,認罰不在錢多少,態度如何才重要!這一文錢是咱倆全部積蓄,全拿出來了,還不算態度好嗎?”懶蟲指手劃腳地奚落著。
    “說得對!態度重要!態度好,罰款全免了!”董達見六個手下在自己暗號指揮下已經各自占據有利位置,準備圍剿,奸笑著說道。
    “謝謝董少爺!”
    “不用謝!你是我家奴才,我理該善待,原諒是應該的!”董達仍然笑著。
    “既然不怪罪,你們圍住我們幹什麽?”懶蟲見眾捕快越圍越近,叫道。
    “他幹了活,工錢不要就走了,我能不管嗎?”董達奚落地向懶蟲說。
    鄭恩聽董達這麽說,還以為真是來給他補發工錢的,感動得不得了“沒到下班時間,我就被人抓走了!後來師父把我帶到這裏,不讓出去,我也沒機會回去認錯,怎麽能要工錢呢?我一年工錢都不要了,算罰款吧!”
    “那怎麽行,我心裏過意不去呀!你過來,我把你工錢清了!”董達對鄭恩一邊招手一邊說。
    糊裏糊塗成了殺人犯,還在想著沒幹完的活;“擂托”已是如今捕頭董達的醜聞,還要實話實說,已經夠逗逼了。這會兒,眾捕快的包圍圈已經越縮越小,鄭恩還是屎殼郎坐鞭梢,隻知騰雲駕霧,不知死在眼前“老爺對我那麽好,給我新衣穿,還讓我坐軺車。我活沒幹好,又不辭而別二三年,違了在你家做工的條約,我對不住你家,怎麽能要工錢呢?不要不要!”
    “你不要,我不能不給!”董達說著,猛然衝前一步,抓住了鄭恩一隻胳膊。
    “不要!少爺,我真的不要——”鄭恩以為是要給他強塞銀子,還在推辭著,董達已經用力將他的胳膊扭在背後,變臉吼道“你和黃瘋子結夥謀反,禍害百姓;殺了武館三個師父,老罪未算;如今又連傷四人,新罪又添,還敢裝迷耍賴嗎?”
    鄭恩這才明白董達是在抓他,扭脖子說道“我師父心地良善,惜弱憐貧,避居深山,與人無爭,與世無求,從來都不無故殺人。那三個人為爭銀票互相對砍,最後一個殺我時,不小心自已砍了自已,是我親眼所見!請董少爺主持公道!”
    懶蟲當年在城市流浪乞討,常與清街驅趕他們的衙役、捕快藏貓貓;有時候被街上的地痞流氓或富家少爺、小姐毆打,還會有衙役、捕快上來吆喝一下,幫他們解圍。因此,他對捕快不僅不怕,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感覺。
    這會兒,他見董達已經是官府捕頭,想到官是為民作主的,董達既然當了官,負責偵破此案,當然就會依理公斷,便大咧咧地向董達叫道“你這當官的怎麽也胡說八道啊?我師父討飯,人家戳狗咬他他也不惱,小孩罵他他也不氣,脾氣好著呢!我又懶又饞,常拿他罵著玩,他氣得沒法,也不舍得打我一巴掌。這樣的人,能會禍害百姓嗎?我師弟那時候還不會武功,還主動讓你的三個師父綁在樹上,能殺死他們嗎?剛才這四個人是強盜,我們不過自衛一下,他們就害羞自己碰死了,與我們什麽相幹啊?”
    “你說得很對!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來來來,你把知道的都給我詳細說說,我給你們申冤!”一個捕快親熱地向懶蟲招招手,懶蟲便真的走了過去。
    “都說有事找捕快,這話說得就是好!捕快就是比強盜論理嘛!”懶蟲想到當年在城中曾經與夥伴們偷偷往捕快身上抹屎的賴事,竟然情不自禁地有一絲自責之情湧上心頭。他快步走到那捕快麵前,親熱地說“捕快叔叔,是這麽回事——”
    “好孩子,別急,站近點,慢慢說!”那捕快親熱地拉住懶蟲一隻手,懶蟲好感動,感動得差一點流出淚來。他又往那捕快身邊湊湊,激動地說“我聽師弟說過,那武館的三個師傅——”
    “啪”,就在懶蟲被捕快的親熱感動得淚水溢出眼眶的時候,那捕快旋臂卷腕,同時抬腳照懶蟲膝窩一點,將懶蟲點倒在地,緊接著將手中的鐵鏈套上了懶蟲的脖頸。
    “唉喲,我腿斷了!唉喲,我草!你們捕快還不如強盜啊!滿嘴謊話,還專用黑招!”懶蟲被那捕快提溜著,彈著腿尖聲大叫起來。
    幾乎同時,其餘五人舉刀把鄭恩圍了起來。
    欲知後世,請看下回誰先跳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