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雞同鴨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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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食!
    你說老板難,他說打工累;
    你說坐轎美,他說是遭罪;
    你說權勢好,他說仁義貴;
    雞難同鴨講,隻能拔拳對。
    鄭恩雖坐在遠處一聲沒吭,卻一直注視著盧興的舉動。
    剛開始他看盧興言行雖覺得不是好人,認為不過是富家小妾與主子鬧翻的糗事,懶得搭理,坐在一邊看稀罕。
    直到肖聰兒寧死不從,聰兒娘被製淚流滿麵,盧興又要當眾淩辱肖聰兒,他方才看透盧興是個把要臉掛在嘴上的不要臉畜牲,肖聰兒母女一定有冤,出手管起了閑事。
    他抓起身邊地上的小石子,第一粒彈向了盧興手肘天井穴,讓匕首改變了方向;第二粒擊打了盧興左膝委中穴,使盧興失重後倒;第三粒石子,彈打了盧興腳踝申脈穴,使盧興身子側翻。
    三粒石子不過蠶豆子大小,鄭恩以內氣催動,擊打穴位,表麵上隻不過手指頭彈了一下,無聲無息,外行人自然不易察覺。
    盧興所請武師雖然個個掛著“祖傳”、“獨傳”、“秘傳”的招牌,自詡一方名人、當地“大腕”,實際上全是些江湖上混吃混喝的騙子一流,教的不過是些衝拳踢腿、攻防進退的外門打人技術。盧興隻不過懂得一些恃勇鬥狠的招數,根本沒進入武學境界,其本能反應靈敏度等同常人,豈能察覺到鄭恩的出手?
    鄭恩坐在遠處一聲沒吭,盧興還當是個癡呆的乞丐,壓根就沒放在心上。此刻見鄭恩站起身來,亮出手中石子,說是“絆他的東西”,還以為是為自己的跌倒掩飾,向自己獻媚討好呢!
    正在尷尬之中,有人出麵解圍圓場,給梯子下台,盧興自是感激“嗬!你這小子眼力還真不錯呢,離那麽遠還能看清我踩了石子滑了腳哩。俗話說,小石子也能絆倒人,這話還真不假呢!”
    鄭恩生性寬厚,雖知他故意裝逼,並不直白揭破,隻是緩緩走到近前,問道“有些問題我不明白,能問問嗎?”
    好為人師是國人的特性,盧興更甚。他經常把手下人的對字、錯字都糾正為錯別字,手下人不管對錯都認錯,還誇他學問深、識字多,“大小多少”沒讀錯。也是習慣使然,他情不自禁又端起學識淵博的“精英”架子,做作著高雅和尊貴“你說!你說!你不懂就問,這種學習態度很好嘛!”
    “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鄭恩問道。
    中國古代為了強調尊卑上下,特講“禮儀”,視為治國之本。人們都作秀高雅,就連農夫、商販與人說話也多用敬詞,最起碼也要加個“貴”、“高”、“大”之類字來修飾,否則就會被視為“粗俗”。如“貴姓”、“大名”、“貴庚”、“高就”等。鄭恩不懂這些,直白相問,再加上他穿得又髒又破,明擺著是個流浪漢、叫花子的身份,自然顯得粗俗無禮,有些托大。
    麵對主動為自己圓場、解除尷尬的人,盧興不好爭競,隻得別人不敬自己補,裝逼抬高自己“吾姓出自漢朝時期官吏當盧令丞,屬於以官職稱謂為氏。吾等後裔子孫以先祖官職稱謂為姓,謂當盧氏,後簡化為單姓‘盧’字也!”
    當盧令丞為專職掌管釀酒、煮酒的官吏,隸屬於少府管轄。少府掌宮中禦衣、寶貨、珍膳,級別相當於後世的司;當盧令丞“掌管釀酒、煮酒”,往高處靠,也不過是宮中糟坊的坊長,相當後世的一個處級。
    將官職為姓,相當於後世當了幾年園長,就將姓“方”改姓“圓”;當了幾年司長,就把姓“活”改姓“死”;當了幾年村長,就把姓“尺”改姓“寸”;當了幾年股長,就將姓“廉”改為屁股的“股”……是一件十分可悲可歎且十分荒唐可笑的事,盧興卻當作光榮來炫耀,鄭恩和懶蟲當然都莫名其妙。
    鄭恩認字少,見識少,反應慢,還在迷糊“你說了半天,到底姓什麽?是綠豆的‘綠’,還是鹵肉的‘鹵’?”
    “‘當盧令丞’的‘盧’!”盧興強調道。
    “問你什麽‘鹵’,與你應‘當鹵’不應‘當鹵’,零稱’還是‘整稱’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是你的廚子,又不買你的鹵肉!”鄭恩不滿地回道。
    “‘當盧令丞’是個官職,是宮中‘掌管釀酒、煮酒’的官吏,這懂不懂?”盧興有些氣急敗壞,聲音禁不住高了幾度。
    “已經說了不買你‘鹵肉’,你還要搭配什麽‘老板娘的酒’,這不是強賣嗎?”懶蟲隻恐事小不熱鬧,在一旁端著大師架子訓道。
    盧興見雞同鴨講,說不明白,小蛤蟆墊桌腿,氣鼓氣脹,憋得氣也喘不勻了。
    “還沒說名呢!”鄭恩催問道。
    “姓盧名‘興’!”
    “姓‘鹵’名‘腥’,‘腥臭’的‘鹵肉’還想強賣!看你這名字起得多難聽,回去叫你爹改改!”懶蟲插話奚落道。
    不管是真的無知,還是有意裝迷戲耍,鄭恩和懶蟲的無禮都早已衝破了盧興的底線。
    遇上對手,先研究探討對方是什麽人,什麽身份,有沒有權勢靠山,這是盧興的處世經驗。
    他見鄭恩、懶蟲穿戴一身破爛,腳上鞋前露腳趾頭,後露腳後跟;言行卻大大咧咧,居高臨下,像比自己高幾級似的,怎麽也猜不透是什麽身份,便強按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試探著問道“請問二位高姓大名?”
    鄭恩說“我叫鄭恩,他叫黃毛!”
    “在何處高就?”
    懶蟲怕鄭恩再露了底,搶著答道“老子娘是獨生女,沒‘舅’!”
    “二位是幹什麽的?”盧興還是笑著,改用通俗話再問道。
    “睡不掏錢房,吃不掏錢飯,專管扯球蛋事,你說我們是幹什麽的?”懶蟲不客氣地訓道。
    盧興以為二人是綠林好漢,慶幸自己有涵養,沒有先動手“請問是哪個山頭的?”
    “老子想去哪個山頭去哪個山頭!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衣服破,天南海北任意走,到哪都有住有吃喝!”
    懶蟲說的是流浪乞討的麵子話,盧興卻根據此話猜測,以為二人是丐幫或其它什麽大幫派的巡察特使之類人物。
    強的怯,軟的捏,對上孫,對下爺,這是一切小人遇事遵循的基本原則。盧興摸不透鄭恩和懶蟲的底,更不敢輕易發作“這地兒二位過去沒來過吧?初來乍到,難免生疏,有什麽難處隻管說,我該幫的是一定要幫的。以後若到鎮上,給我打個招呼,別的不說,最起碼,吃住不叫埋單,我全包!”邊說邊向手下示意,準備離開。
    “真大方,怪不得長得有鼻子有眼,跟個人似的!”懶蟲看出盧興想溜,挑釁道。
    盧興聽見假裝沒聽見,向手下一揮手,叫道“帶人走!”
    眾隨從一擁上前,正要挾持肖聰兒母女,鄭恩與懶蟲橫身攔住。
    盧興笑問道“二位還有什麽要求?”
    “我話還沒問完呢?”鄭恩說。
    “還有什麽問題,你說!”盧興不想再節外生枝,強抑不耐煩,停住了腳步。
    鄭恩指指一邊的肖聰兒,“她是你什麽人?”
    “新買的小妾!”
    “什麽是小妾?”
    盧興見問的是自己特別熟悉的知識,炫耀道“像我們這種有身份的男人,家中老婆是很多的。第一個娶回來的是正室,再娶回來的都是小妾。說這你不懂,給你舉個例子吧!辟如縣衙,大老婆是正職,好比縣太爺;第一房小妾好比縣丞、主簿什麽的,相當副職;往下排,三房是三把手,四房是四把手;雖然級別不同,都是朝廷官員。這明白了吧?”
    “哈哈,原來你是個兔兒爺呀!”懶蟲向盧興奚落道。
    妓女叫“雞”,男妓叫“兔”,“兔兒爺”也就是後世說的同性戀,盧興當然懂得“你說誰是‘兔兒爺’?”
    “你不是‘兔兒爺’,怎麽妻了妾了全都是男的?”懶蟲耍賴胡纏說。
    盧興見鄭恩、懶蟲一對傻瓜,憋得脖子上青筋脹得蚯蚓似的,還隻能怨自己所說太過深奧“我用的是比喻,說的是正妻、小妾的排位順序!正妻、小妾都是鄉裏人說的老婆、婆娘、屋裏人、做飯的、孩他媽,這你該懂吧?”
    “這我懂了!既然是你老婆,死了進祖墳嗎?”懶蟲追問道。
    “這還用說!”
    “生的孩子算誰的?”
    “當然是我的!這明白了吧?”
    “我更不明白了!她既然是你的老婆,你就應該愛護她。你當眾要剝她衣服,拿她慰勞別人,這是哪裏的規矩?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呢?是不是你家祖傳的?你不怕你‘鹵’家鹵湯變潲水,後代變雜種,不怕後人指戳你家祖奶奶是破鞋嗎?”
    懶蟲是有意搗蛋,鄭恩單純正直,心底善良,不理解人性醜惡,是真轉不出這個怪圈,說的也完全是實理,盧興一時也弄不清鄭恩和懶蟲都是什麽也不懂的傻瓜,還是在裝傻戲弄他,隻得辯解道“她是給我抵債的別宅婦,我說是我‘小妾’不過抬舉她的奚落之詞。”
    “什麽是‘鱉宅’,是老鱉住的房子嗎?”懶蟲問。
    “有身份的男人給妻妾之外的女人買房、租房,或在酒樓客棧包房包養,叫別宅安置,簡稱‘別宅婦’,懂不懂?”盧興的厭煩情緒已經溢於言表。
    “你越說我越糊塗了!你給她安置住房,包吃包住,她為什麽要跑?”鄭恩問道。
    “別宅婦是妻妾之外的女人,也就是農村人說的‘相好’,這懂了嗎?”盧興隻得進一步解釋。
    “不懂!你既然同她相好,就是喜歡她,喜歡她就該善待她;不喜歡她就該放她走。她跑了,就是你對她不好;你對她不好就是不喜歡她。你不喜歡她又不放她走,還要找她,找到了又畜牲一樣侮辱禍害她。你這是人幹的事嗎?我想來想去,你這理也不順啊!”鄭恩一根筋,見識淺,又沒讀過書,對善惡的評判很簡單,腦子裏確實怎麽也轉不過彎來。
    鄭恩是憑自己理解如實評說,盧興聽著卻是肆意的奚落辱罵。他腦羞成怒,哪還管二人是不是綠林好漢還是江湖幫派的重要人物,當即臉紅脖子粗地回道“掏錢買的馬,想騎就騎,想打就打,礙你什麽事?別給臉不要臉!走開,哪涼快哪呆著去!”
    “路不平,眾人踩,理不公,大家擺!”鄭恩沒有走開,而是邊說邊抱著膀子向盧興近了一步。
    “帶人,走!看他那的誰敢阻攔!”盧興再也忍不下去,邊罵邊向手下揮手令道。
    眾隨從聽令一齊上前,便要對肖聰兒母女動手。
    懶蟲跳過去攔住,針尖對麥芒地回罵道“你以為天下到處是你媽啊,處處都得讓著你。別張口閉口的就帶著你爹你媽,你那麽孝順爬出來得瑟什麽?”
    “你們想怎麽著?”盧興窩在心中的火氣鼓蕩著,呼吸急促起來。
    “閑得蛋疼,想跟你扯扯;坐得腿酸,想跟你練練!爺們看你不順眼,就是要管管!你說怎麽著?”懶蟲揮手指點著盧興及隨從,肆意地挑釁著。
    盧興財大氣粗,交結黑白兩道,在盧家店說誰行誰就行行也不行,說誰不行就是不行行也是不行。方圓百裏雖沒有大名,但也是黑白兩道都不招惹的。如今遇上鄭恩和懶蟲,盧興不摸底細,見二人麵對人多勢眾的自己一點不懼,且二人穿戴的破爛與言行的狂傲高度不合,覺得蹊蹺,不想節外生枝,在江湖添一仇家,方才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沒料到兩個叫花子得寸進尺,不依不饒,不僅對他肆意羞辱,且幹涉他將人帶走,麵對敬他為爺的眾手下,他不能再忍,也再也忍不下去了
    “別給臉不要臉,惹爺發火,滾開!”
    盧興強抑的怒火瞬間爆發,口中罵著,已經跳退一步,從腰間拉出鏈子稱砣,甩手向懶蟲砸去。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強者不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