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破繭難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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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食!
嚴霜降下紅花萎,颶風襲來綠枝折;
雲來並非就下雨,破繭未必都成蝶。
直心不識拐彎多,糊塗麵對事難諧;
皮球互踢來回飛,奔忙拾揀磨爛鞋。
“我剛說過,是來送信的。”鄭恩說著,把柴榮姑媽的書信從懷中掏了出來。
侍衛接過,捧給符彥卿。
“你是給郭府送信的?”
鄭恩剛才雖說過“是來送信”幾個字,但符彥卿先入為主,認為是指綁票者敲詐勒索之“信”,這會兒見信封上落款“澶州郭府”,封口嚴密,且有印鑒騎縫,方才大吃一驚。郭威負責平定“三鎮之亂”,而為首叛臣是他的親家公、女婿兒,所給信息在符彥卿眼中當然都非同小可。
“是郭夫人的!”
聽說是郭夫人的,符彥卿方稍微鬆了一口氣“什麽事?”
“當然是有關你女兒的!”
“我家鳳兒她,她在郭府?”
“是啊!還哄著郭夫人,認了幹媽!”
“請坐,坐!上茶!”符彥卿當即對鄭恩客氣起來,一麵讓下人沏茶招待,一麵對鄭恩怨道“給郭夫人送信,你怎麽不早說呢?”
鄭恩見他看了信皮便客氣起來,恨他勢利,堵嗆道“你問了嗎?我說來送信,你連哪的信也不問,就審賊似的瞪眼耍威風,還要打人,我顧得著說清嗎?你正威風著,我要喊著我是郭夫人派來送信的,你會信嗎?還不當我亂拉靠山想求饒?再說,你那麽大官,永遠都對,這個徒彎也不好拐啊!”
“誤會,誤會!”符彥卿一邊尷尬地表示著歉意,一邊扯開信封,抽出信紙,夫婦二人頭對頭仔細看了,見上麵連稱呼、結語、署名總共隻有“魏王親鑒毛毛蟲事件雖小,人命關天!佇候明教!郭府柴氏”二十一個字,感到莫名其妙,有些慌了。
夫婦二人搶著向鄭恩問道“‘毛毛蟲’是什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毛毛蟲就是毛毛蟲,會變成蛹,再變成蝴蝶!就這麽一回事,明白了吧?”鄭恩端著架子說。
“不明白!”符彥卿夫婦一齊答。
“你們倆和你女兒一樣什麽也不懂。你不相信我的話,捉條毛毛蟲,放入小罐內,裏麵放些嫩樹葉、青草試試,要不多久,毛毛蟲就會長肥,慢慢的變成蛹;幾天後,蝴蝶就從裂開的蛹殼裏出來。剛出來時,它的翅膀是折疊著的,身子幹後就會飛。這明白了吧?”
“不,不,還是不明白!”
“笨,笨死了!這常識傻瓜柴茂都懂得!”鄭恩坐在椅子上,端著茶杯,故意慢悠悠地說。
“簡單說,簡單說!”
“說主要的,揀主要的說!”
夫婦二人都跑到鄭恩身邊,一個添茶水,一個敬茶點,一臉巴結。
“柴榮的弟弟柴茂偷偷把毛毛蟲放在了你家小姐的梳妝盒裏,想讓長蝴蝶,你家小姐生了氣!”
“就這?”
“就這!你不是讓主要嗎?”鄭恩故意堵嗆他。
“還是詳細點,再詳細點!”夫婦二人都是尷尬地笑著,齊聲求著。
鄭恩說“詳細說,話就長了!這事平常人家孩子看著不過是個針眼,根本不會當會事兒,你們富貴之家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看著卻是大窟窿,鬧得地覆天翻。為什麽呢?你們的孩子金貴、任性、不明事理。我和大哥柴榮和小弟柴茂住在西跨院,離你家小姐隔著一道院還有一個大花園,那麽遠,我們又沒招惹她,她卻天天去找茬,跟俺大哥柴榮過不去。
“俺大哥柴榮多好啊,心底好,武藝高,還好讀書,不是吹他,從古到今,沒有什麽事他不知道的。茜草能染布,你們知道不,不知道吧?他知道!做生意往南方販雨傘、往北方販茶葉才能賺錢,你們知道不,不知道吧?他知道!找人辦事叫‘開後門’,你們知道不,不知道吧?他知道!江湖上‘指山賣磨’是怎麽騙人的,你們知道不,不知道吧?他知道——”
“是,是!你大哥有學問,知識淵博,我們比不了!你快說說他和我家小姐是怎麽一回事吧!”符彥卿兩口急得熱鍋上螞蟻似的,圍著他亂轉圈子。
“要說他與你家小姐鬧糾紛,以我看,全怨你家小姐不好!俺大哥心善人好,待朋友好,待你家小姐也好。從河中回來的路上,俺大哥怕你家小姐熱著,讓人砍來樹枝把車頂都給遮了;府上每次買瓜果,他總是挑最好的讓人給你家小姐送去。你家小姐買衣服花了一百多兩銀子,俺大哥隻有四十兩,把馬都抵給店家了,也毫無怨言。俺大哥對她這麽好,她卻恩將仇報,仗著認了俺大哥姑媽當幹媽,主管府內事務,一天到晚向俺大哥找茬。”
“為什麽?詳細說!從頭到尾慢慢說!”符夫人重視起來。
“開初,她在路上遇見我,說壞人抓他,忽悠我幫他打架。我不知道是你們讓她當尼姑,她不願意,就幫了她。她說要當富姐,在溫州掏四五百兩銀子買個紅貓,說是寶貝,會念經,有神通。因為她大哥抓她,給弄丟了。這事本不願我,可她要我賠,張口就訛幾萬兩銀子。我沒錢,她就把賬轉到我大哥頭上,放高利貸,天天要利息。大哥給他買了胭脂、花粉、花卡子,還有好多小禮物,她還不依不饒。我看不過,就去祥雲把佛貓找了回來。她不僅不謝我,還罵我現眼露鼻子。柴茂偷偷看看佛貓,她就要割耳朵,嚇得柴茂跌倒膝蓋都磕流血了。
“我大哥心疼弟弟,氣的沒法,也沒咋她,隻是說那貓是個平常貓,紅色是茜草染的,沒什麽稀罕。就這,她便又哭又鬧,還打那隻貓。我大哥給她賠了許多不是,她還不原諒,硬誣賴說大哥把有神通的貓給她換成了平常的貓,硬逼著大哥同她出去找了三天,累得俺大哥腰疼腿酸,並且無理攪三分,把俺和柴茂也埋怨一頭疙瘩。我和柴茂氣不憤,就想治治她的刁脾氣。我讓柴茂把毛毛蟲放在了她梳妝盒中,她發現了,也不查問,便賴在俺大哥身上。她把俺大哥捺在床上,騎在身下,揮起拳頭打沙袋似的擂。俺大哥一下手也沒還,也沒怪她,她自己還要慪氣,飯也不吃,水也不喝,誰也不理,現在還躺在床上睡覺呢!”
兒女連心,手心手背都是肉,符彥卿在外人麵前提起符玉鳳冷若冰霜,而沒人時想起來卻也是和夫人一樣,老淚縱橫。
自李守貞父子反叛,他的內心中無時不在熬煎。
自己是王爺,當朝一品,卻把這個女兒誤嫁給了叛臣,如今年方二十,若要守寡守到何年?若要再嫁,那些王公大臣,誰不顧慮名譽,誰不考慮前程,肯要這個叛臣的兒媳?甚至有人說女兒克死了李守貞一家,是個妨人精、掃把星?符彥卿更不好意思為女兒托媒在同僚中找家了。
王公大臣不敢攀,嫁到民間失麵子,多麻煩,養在家中更不妥,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隻能把她送往玲瓏山。
他也曾很想將嬌女接回府中,那怕隻住一晚,隻見一麵,但他不敢。他不敢麵對嬌女的眼淚,不敢聽見嬌女的埋怨。婚事是他包辦,是他把嬌女送入火坑。他怕心太軟,改變了主意;他怕猶豫不決,陷入進退兩難。他那天咬牙送走接人的大兒子昭信和玲瓏師太,關起門,呆呆地坐著,眼中老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一臉。
嬌女任性,不願出家為尼,隻身逃逸,流落民間,他後悔,自責,幾個月時間,愁得須發脫落了一半。
這會兒他聽鄭恩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把柴榮姑的信仔細琢磨了一番,方才有些心中明白。但他是官場老油子,考慮問題不像夫人那麽簡單。
“柴榮文武全才,人是可以,有郭威依靠,前程也會不錯。但郭威是朝廷重臣,手握兵權,女兒與叛臣有著瓜葛,我與他攀親,外人會怎麽琢磨?郭威會怎麽考慮?他能同意嗎?倘若郭威阻攔,我的麵子往哪擱?豈不被百官恥笑嗎?丟麵子事還小,傳揚出去,豈不增加皇上疑惑嗎?這‘欲與權臣攀親,拉幫結夥,別有用心’之嫌,怎麽能輕易洗脫?這是有關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一著不慎,將滿盤皆輸!”
他思來想去,一時呆在那裏,不知怎麽辦才好。
符夫人當他還不明白,附在他耳朵邊小聲說“聽懂了嗎?女兒有心上人了!”
“誰?”符彥卿故意裝迷糊。
“笨瓜,誰吸引了她,她一天到晚纏著誰,你沒聽見?”
“沒,沒聽清!”
“柴榮!”
“柴榮?她和鳳兒不是冤家對頭嗎?”符彥卿裝著對男女之情一點不通的樣子。
“不是冤家不聚頭,越吵感情才越深呢!就拿你來說吧,你關心朝廷、官場,我關心孩子、家務;你愛議兵法戰術,我好論美食藥膳;我好打牌聊天,你好遊獵追兔——特別是在處理家務上,哪件事情咱沒有鬥氣?夫妻就是一生的冤家和對頭,你裝什麽迷啊?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這句話你沒聽說過嗎?柴榮是郭夫人的內侄,我十多年前在郭府見過,模樣好,武功好,知書達禮,人品不錯。女兒既已選中,咱還有什麽說的?”
“住嘴!什麽恨了愛了?頭發長,見識短,胡嘮叨什麽?”
符彥卿瞪眼訓斥,嚇得夫人一哆嗦。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奸刁花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