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壓歲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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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年陸齊林陷在南疆, 世人都以為他死了, 如今卻帶著九山十八寨的黎民歸順,立下開疆拓土之功。更何況,傳言裏, 梁帝同胞弟弟親王的嫡女, 美貌的長寧郡主也傾慕與他,癡情等了他數年未嫁。
愛情, 戰爭,英雄, 美青年,這都是京城群眾喜聞樂見的題材,偏還聚集在一起, 可以說陸齊林的歸來在京城瞬間卷起了熱潮。
然而他的回來,卻把五皇子的風頭給蓋了下去。
要知道秋日賞花會上,五皇子玉容墨發, 紅衣拈花的姿容被當世畫聖李承道入畫,都說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因此風頭正勁, 備受京城群眾追捧。
如今倒好, 京城裏市井裏,倒是有一半提起的定南侯府的陸世子讚不絕口的,而五皇子也就成了隻有外貌的草包了。
五皇子簫容本就厭惡陸齊林, 如今更厭惡他了, 這路上遇見了陸齊林, 自然要說幾句酸話。
不過簫容的段數不高,陸齊林也非吳下阿蒙,雖然身份有差,應對的也挺輕鬆。
讓陸齊林頭疼的是長寧郡主。
長寧郡主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了風聲,聽說了薑氏的事,哭著過來求證。
這一下讓陸齊林頭疼了。
長寧郡主哪裏都還好,隻這性子,被秦王保護的太好了,柔弱嬌慣,陸齊林費了好大功夫才把她哄好。
本來如果沒有五皇子簫容煽風點火還好點,偏偏長寧耳根子軟,陸齊林說的話她信,簫容的話她也聽個四五分。
如果不是同行的七皇子蕭顏幫忙解圍,別說天黑前陸齊林根本不能脫身。
說不準第二天他這個定南侯世子的緋聞又要上京城的八卦頭條!
不過這麽一鬧,陸齊林回到侯府的時候,也快到用晚膳的時間了。
他身邊伺候的小廝墨陽便問道,“世子爺,咱們還去素香院麽,這個點兒了,要不先回去用飯?”
陸齊林橫了墨陽一眼,怒道,“氣都快氣飽了,還吃飯!”
“小的糊塗!”
墨陽狀似在扇自己巴掌,實際上並沒用力氣。
陸齊林沒察覺自己小廝玩的小把戲,而是在那裏繼續狂噴自己的怒氣。
“簫容簡直是條瘋狗,見人就汪汪汪的吠個不停!汪汪汪就罷了,還去攛掇長寧來找我麻煩!簡直是賤人雜種!什麽京城第一美男子,我看也沒比他旁邊的蕭顏好看多少!”
除開陸齊林的偏見,這話其實也沒誇張。
簫容和蕭顏的生母都是當年從各地采選上來的絕色,在梨園坊裏精心訓練過了,送到皇上麵前。
一個是歌姬,一個是舞姬,都是堪稱絕色,不過是歌姬運氣好,活的長,混成了寵妃,舞姬失了寵,被人誣陷,見罪於皇帝,早早死了。
因此要單論起姿容,五皇子還真未必穩壓七皇子一頭,畢竟五皇子自是俊美無儔,紅衣黑發,拈花一笑時候美的動人心魄。
七皇子卻也清朗如月,玉樹芝蘭,氣度清華,一襲白衣勝雪,行走時候恍如瓊池月宮的仙人。
不過這七皇子命不好,皇帝不喜歡他,生母又低微早逝,還命硬連克死了三個未婚妻,因此並沒人愛提起他。
所幸這七皇子為人也十分低調,又四處與人為善,大部分人倒也不討厭他。
起碼陸齊林不討厭他,噴完了五皇子,又想起另一事來。
“後日裏擺宴,不要忘了送張請帖給七皇子。”
想起宴會,陸齊林就想起薑錦來。
“不吃飯了,先去素香院。”陸齊林招呼了一下小廝,抬腳往素香院走去。
不管怎麽著,都要在正式擺宴前把素香院的那個麻煩給解決了。
家宴上發生那樣的事還能遮掩,要是大宴上,薑氏被幾個庶弟當槍使出現,他就算是捏著鼻子也不得不認了這個妻子。
少了一門姻親臂助不說,他也會從被全城追捧的功臣,變成全城的笑柄。
而且陸齊林下月過了生日,就有二十三了,還未娶妻。便是男子,他這婚事拖得也太久了,長寧那裏,不管是出於聯姻秦王,還是為了名聲,都要盡快上門娶親了。
陸齊林思考起正事,神情又恢複了冰冷,他厭惡五皇子和五皇子厭惡他是一樣的,完全是童年積怨。
但如果他真是個傻子,就不可能從活著南疆回來。
素香院裏,薑錦和柳葉正在準備做飯。
定南侯夫人王氏厭惡薑錦,強迫薑錦吃素。開頭廚房還送些素菜,時間久了,大廚房的管事嫌棄麻煩,便借口大廚房做飯油葷太多,鍋灶不幹淨,稟了王氏讓薑錦自理。
王氏索性就叫人在素香院裏弄了個小爐子,又初一十五送些米麵過來,讓薑錦這個名義上的世子夫人自做自吃。
所以素日裏,薑錦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動手。後來柳葉來了,她是個勤快姑娘,一方麵覺得自己是丫環,另一方麵,便都接了過去。
本來柳葉心裏煩,想煮個粥,薑錦卻心情好的想吃蔥油餅——她在素香院的玉蘭樹下種了好多蔥。
因此陸齊林走進來的時候,柳葉在揉麵,薑錦在切蔥。
陸齊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娘應該是給他結陰親娶了個媳婦啊,這,好像不是找了個廚娘?
薑錦倒是一臉淡然,見陸齊林來了雖然有些吃驚,卻直起腰,看著他,笑了笑道。
“世子?您怎麽來了?”
陸齊林本來有點出神,然而看著薑錦發黃幹枯的頭發,小小的臉兒,瘦小的身板兒,一下子就拉回現實了。
他娘也真是,結陰親也不找個長得好看點的。
不過,不管怎麽說,自己都還是比較厚道的人。
至少,陸齊林覺得自己是很厚道的男人。
看著薑錦過的這樣辛苦,世子大人本來還有些猶豫的,下定了決心。給薑氏一個妾室之位又如何,不過是個擺設!
就是長寧那裏,要費點心思哄她了。
打定了主意,陸齊林對薑錦這個未來妾室多了幾分寬容,淡淡的道。
“我沒什麽急事,你先梳洗一下再說話。”
世子大人所熟悉的都是衣飾華美,妝容精致,舉止優雅輕慢的貴族女子,薑錦這樣的,恩,他覺得還是先梳洗一下,對自己才會顯得比較禮貌。
然而對於薑錦來說,他這個傲慢的樣子可真是礙眼,自己又沒想著真嫁給他,那日也說得清楚了,做出一副大爺樣子給誰看?
因此,薑錦隻洗了下手,然後就坐下來,冷淡的道。
“也沒什麽好梳洗的,就這樣罷。”
陸齊林心道,昨兒晚上逼著她自請下堂,想來還是有些過分的,薑氏有些情緒也正常,因此他便額外寬容了點。
“我這次過來,還是想談談上次,沒說完的話題。”
“好。”
薑錦一邊聽著,一麵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剛洗蔥切蔥,忙了半日沒喝茶,有點口幹。
薑錦的淡定,陸齊林是有些詫異的,不過他想了想,平靜也好,隻怕自己提出建議,她也不會太反對。
“你的出身,畢竟太低了。”
“是啊。”薑錦一邊點頭,一邊喝茶。
“相貌麽,也不好看。”
陸齊林覺得有那麽點不對,也不知道哪裏不對,於是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正妻的位子,我是不可能給你的。不過考慮到,你也算是為我吃齋念佛三年,府裏也不是容不下你。”
“呃,這是什麽意思?”薑錦突然有點不妙的預感。
“我的妾室,也不辱沒你了吧。”
陸齊林信心滿滿,他出身高貴,自己是侯府世子,祖母是長公主,表哥是皇子,相貌英俊,還立有大功,薑錦這樣的黃毛丫頭,給自己當妾,也是燒了高香了。
然而,下一刻鍾,他信心滿滿的英俊麵孔便被噴了一臉茶水。
薑錦被他這一句話給嗆著了,一口茶全噴出來,半響才出了聲。
“哥們,你是認真的嗎?”
陸齊林再傻,也知道噴了自己一臉茶水的薑錦,對自己的寬宏大量是個什麽態度。
也正因為此,陸齊林心裏非常惱火!
給自己當妾,哪裏屈就她了?一個醜丫頭,出身還那麽低微!
自己可是為了他,說了長寧幾句,又哄了她半天,竟然這麽給臉不要臉!
“真是不識抬舉!”
陸齊林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茶水,狠狠的瞪了一眼薑錦,就要起身。
薑錦一看他這眼神,就知道不好,陸齊林這是記恨上自己了!可是剛剛,她還真不是故意的!
“世子請留步。”
薑錦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挽留了一下陸齊林。
她不能真的得罪陸齊林,不然她怕自己命都保不住。
“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如果說剛剛的陸齊林,還有些大男人的洋洋自得,現在的他臉色就陰沉極了。
畢竟,薑錦的反應也太打他的臉了。
想到這裏,陸齊林冷笑了兩聲,“後悔了?爺我也後悔了,就憑你這張臉,跟我當妾也不配!”
薑錦本來隻知道孫老大夫的師叔碰上了個疑難病號,聽說還是個權貴,便約了孫老大夫去一同會診。
因薑錦的事,孫老大夫和他師叔又開始走動來往的緊密了些,也不好拒絕。那病人好像還是個權貴,光診金就送了十兩金子,就更不好拒絕了。
原本說是要會診幾日的,孫老大夫連包袱都帶走了,可沒想到這才多久,人就回來了,還受了傷。
開門的孫老太太自然是擔心又著急,惹得薑錦心裏都七上八下的。
不過等她真見了孫老大夫,倒鬆了口氣。
孫老大夫隻是胳膊上被刀子劃拉了一道,流了些血,離渾身是傷差距還是挺大的。也是,若真渾身是傷,她那個師娘怕也坐不住了,哪還有心思跟她埋怨。
薑錦又問孫老大夫如何傷的,畢竟出門看個病,這莫名其妙的帶傷回來也太奇怪了。
隻是老爺子咬定牙根不說,隻道,“你們莫要問了,也不是什麽好事,不宜宣揚。”
見老爺子擰著頭皮就是不說的樣子,孫老太太氣的不行。如果不是丈夫受了傷,隻怕那手早就擰上去了,饒是如此,也是磨了磨牙。他們夫妻一體,多少大風浪都經過了,如今這臨老了,竟然搞起來隱瞞了。
薑錦卻乖覺,那傷口既然是刀傷,就說明這事不小,尋常百姓家,大約是不會動刀動槍的,便是起了糾紛,也就是拳腳相加。倒是那等權貴人家,權力財勢才會惹來殺意呢。
想了想,她隻道,“好,您不說,我就不問了。隻是,這事看著也多少有些凶險,師叔祖沒事吧?”
聽見薑錦問起那討厭鬼,孫老爺子撇了撇嘴,“他?他死了,他還活蹦亂跳呢。”
“淨胡說!”孫老太太終於抑製不了體內洪荒之力,對著丈夫伸出手,狠狠的掐了上去。
“哎呦,哎呦,老婆子你輕點兒!”
薑錦看著齜牙咧嘴的孫老爺子,忍不住抿唇笑起來。而麵對孫老爺子求救的眼神,她更是笑眯眯的開了口。
“我做飯去了,師父可要好好地安撫下師母啊。”
孫老爺子看著薑錦飄然而去的背影,深刻懷疑自己可能看錯了人。這丫頭一點都不純善!竟然對老頭子見死不救!
薑錦不知道孫老爺子正在背後腹誹她。
孫家的廚房,她也算是熟悉了。因時候不早了,薑錦便尋思著煮個麵,如今天冷了,熱騰騰正好下腹。於是她先把昨晚上留出來的骨湯熱過了,用骨湯煮了一鍋手擀麵,又看廚下還有鹹蛋,用豆腐炒了個鹹蛋,一起端上來。
青瓷大碗裏盛著香氣四溢的骨湯手擀麵,配著鮮嫩的青菜,看著就讓人垂涎,白粗瓷盤子裏鹹蛋炒豆腐金黃雪白,帶著油香,上麵還撒了點翠綠的小蔥,同樣十分誘人。
孫老大夫還是第一次吃薑錦的手藝,很是吃了一驚,也不覺自己看錯人了,反而頗覺自己有先見之明。
“乖徒兒,這麽好手藝,日後這午飯,可就歸你了。”薑錦跟著孫老大夫學徒,中午管飯,薑錦的手藝這麽好,這飯可不就落在薑錦身上了。
“有的吃還堵不上你的嘴。”孫老太太白了丈夫一眼,“就你會壓榨孩子!”
孫老太太吃著美味,心情也好了不少,雖然還有幾分生氣,但是臉上也帶了笑。
薑錦又端了一碗給裏屋的柳葉,自己才坐下吃飯。吃過了飯,她還準備收拾碗筷,被孫老太太趕走。
“去去去,看你的書去,這飯你做就做了,畢竟你做的好吃,碗就不用你刷了,小姑娘家還是少洗碗,洗粗了手可不好。”
薑錦無奈,便洗了手,趁著晚霞還沒散盡,坐在窗邊看書,等天黑了,點了油燈,就看不得書了。她前世是個近視眼,這輩子難得不近視了,還視力倍棒,可不得好好保護眼睛。
古人無事睡得早,薑錦也早已經習慣,等天徹底黑下來,便打水洗漱,而後躺下
不過她心中事多,躺下也睡不著。薑錦與柳葉睡得是通鋪,薑錦翻來覆去,柳葉也睡不著,柳葉跟著薑錦一年了,兩人相依為命,她也了解薑錦,便輕聲問。
“姑娘,你有什麽心事?”
薑錦猶豫了一下,方輕聲道,“倒也沒別的,就是師父受傷的事。”
“這事,有什麽問題嗎?”在柳葉看來,這事和她們並不相幹。
薑錦卻有些懷疑是不是定南侯府找孫老大夫的麻煩了。畢竟惠寧師父也說了,定南侯府和□□的親事黃了,以王氏的性格,丈八燭台照不到自己,也隻會怪到別人頭上。
這個別人多半就是薑錦了,薑錦擔心孫老大夫好心收留自己,反而帶來了麻煩,難免有些輾轉反側。
她自知自己算不上聰明人,遇事少有衝動的時候,多半是要思慮周到了。
不過,定南侯府與孫老大夫仇怨不大,想來也不會輕易動刀子,多半還是那病人自己帶來的麻煩。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貴人,去看個病還能殃及大夫。
這等種種,不好與柳葉說,薑錦隻好拿話應付過去,又說起來租房的事。
“今兒去泉水村看的那宅子,確實也不錯,隻是路遠些。明兒你跟我一道去瞧瞧,沒什麽大問題就租下來吧。”
柳葉對孫老大夫受傷之事不感興趣,對泉水村的那房子卻頗感興趣。又聽薑錦說起有雞圈豬圈,高興的道,“現在抓幾隻小雞養著,過年的時候就有雞蛋吃了,小豬卻要等開春了,今年殺不了年豬了。”
薑錦自己是不會養雞喂豬的,便笑著問柳葉,“你可會養,橫豎我是不會的。”
柳葉卻很有信心,“包在我身上,我小時候喂了七八年呢,咱們雖然沒有地,但勤快點打豬草,開春養上四五頭豬,轉年一賣,也能在村裏起個宅子了。”
薑錦笑道,“買幾畝地也是好的,佃出去,收的租子也夠我們吃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早點睡吧,明兒還要早起呢。”
“明早還是姑娘你做飯嗎?”柳葉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問道,“你今兒早上做的那個包子真好吃啊。”
這說的是薑錦做的灌湯包,不過這灌湯包明兒早上可做不得了,沒有豬肉了。兩人都是在孫老大夫處借住,難道還問孫老太太要錢買豬肉不成?
因此薑錦便笑道,“今兒早上的是湯包,明兒不吃那個,我晚上和了麵,廚房還有韭菜豆腐,明天早上吃水煎包,那個也好吃呢。”
第二天一早,薑錦起來先洗漱過了,便進了廚房,先切好了豆腐韭菜,這秋後的韭菜最為鮮嫩好吃,即使調味料不足,調的韭菜豆腐包子餡也很是鮮美。
這會兒柳葉也起來了,她雖然不會調餡,揉麵包包子比薑錦還利落些呢。
有了柳葉幫忙,薑錦的動作更利落了,孫老太太起來後,看著一個個飽滿的包子,心情頓時好起來了。她一開始對孫老爺子收薑錦為記名徒弟還是有些反對的,這會兒早被薑錦的廚藝給征服了,忙不迭的道。
“辛苦阿錦你了,這麽早就起來做飯,我把包子拿去蒸。”
薑錦笑,“今兒咱們不蒸包子。”
“不蒸包子怎麽吃啊?”孫老太太詫異道,“總不能上火上烤吧?”
“您就等著吃吧。”薑錦信心滿滿,把孫老太太推出了廚房。
水煎包的秘訣是先煎後放水,定好是有平底的鍋,薑錦找了個烙餅的鍋,先倒了一點油潤鍋,把包子擺好,燒火把包子煎了幾分鍾,方才加水蓋蓋,繼續燜煎,等到水快蒸發沒了,包子也變成軟綿綿的,白嫩嫩的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