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蘇家老太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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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憑一句話,陌玉便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於爺爺,很多事情能放下就放下,將自己困在一個地方,是不明智的選擇,亦是愚蠢的選擇。”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可是丫頭啊,有些事情,道理誰都明白,可明白了,不代表你就能做到,若真的如此,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犯錯誤嗎?“

    於一品搖頭,“人活一世,誰都有自己的活法,你不用勸,幾十年,我早已看明白了,想透了,不開心已然注定,我為何要讓他們死的安寧?”

    於一品的目光冷的讓人發顫。

    陌玉歎息一聲,有些事,能勸,有些則是不能勸的。

    “我隻是覺得,您這樣太不值得了。”

    “不,我倒是覺得很值得。”於一品愉悅的笑了出來,“看著他被我寵的無法無天,然後一朝跌入地獄,那樣的感覺很好,我覺得好的不能再好了。我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看著他掙紮哭泣求饒,然後讓他在痛苦中結束這一生。”

    “雖然死的早些,但平常人一生都不能擁有的東西,我全部都給了他,他還有什麽不能滿足的嗎?”

    於一品的一番話,雲淡風輕,但也正因為雲淡風輕所以才更讓人恐懼。

    “既您已有選擇,那陌兒也就不多勸了。”

    陌玉再次歎息,已成定局,遠不是旁人一兩句話就能改變的。

    “說說你自己吧,這次回來,想要怎麽做?蘇家跟薑家的事兒我也聽說了,準備將他們兩家拉下來?”

    “我哪有那樣的本事。”陌玉搖頭,“爺爺您可知阿婆跟蘇蕭之間的事情?”

    “知道,當然知道。”於一品麵帶憤色,“雖然當年事情的真相除了當事人,誰都不清楚,但很多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你阿婆,是被蘇家硬生生的逼出家門,發下毒誓的。”

    “毒誓?”陌玉眸光一冷,這樣的結果出乎了她的預料。

    “當年,葉氏可是整個京城的皇家貴胄都爭相求娶的奇女子,隻是葉家人丁單薄,後來又因為牽扯進了麻煩的案件中,所以方才敗落,而葉氏也正是在那之後的第三年被逼出了蘇家大門。”

    “蘇蕭的父母當年並不喜歡葉氏,認為她太過強勢,但他們也不想想,若是沒有葉氏,他蘇蕭還不知道在哪個窮鄉僻壤窩著,又怎能有如今的成就與風光?”

    “人們都說,吃水不忘挖井人,可蘇家一門上下,都是切切實實的白眼狼。”

    “蘇家的榮耀不是……”陌玉震驚,於一品說的話可跟如今在外麵流傳的版本有所不同。

    “你若是皇帝,會重用曾經的叛逆之臣嗎?”於一品嗤笑一聲,“誰會用?即便用了,誰又敢許之以高位?如今的內閣可跟開朝時的內閣不同,切切實實的權力跟附庸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若不是如今的蘇家可用之人不多,如今的朝堂,怕是蘇家的天下了。”

    “皇帝都不管?”陌玉沉聲問道。

    “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更何況,他既然已經用了蘇家,又如何明目張膽的打擊?再者,蘇蕭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他跟誰走的都不近,他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做的事情,比大部分的人做的都要好,儼然一個忠臣重臣的模樣,又要如何管?”

    “蘇蕭能有今日,乃是葉氏數次進宮跪求與皇帝見麵的結果。”

    “先帝可比當今這位更為難纏。”

    蘇蕭,兩朝重臣,從不曾被皇帝猜忌懲罰過,做官如此,百年難求。

    “可偏偏,誰都不知葉氏,隻知蘇蕭。”

    於一品歎一聲,是對葉氏的惋惜,亦是為她鳴不平。

    “後來,葉家沒落,葉氏雙親皆因意外而亡,葉氏無心顧及家裏,蘇蕭,就是在那個時候抬了一人進門。是妻,而非妾。與葉氏平起平坐,而且她還懷有身孕。熟識葉氏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卻硬生生的被生活逼成了那種無奈悲憤的模樣,若是旁人,還能有娘家撐腰,可她有什麽?她什麽都沒有。”

    “難道外麵的人就沒有多說什麽?”陌玉蹙起了眉頭,在朝為官,總有看不慣的人,蘇蕭持身不正,地位不穩,不應無人出頭。

    “本來有,後來便沒有了。一則是因為那位姑娘曾數次救過蘇蕭性命,當然,是真是假,我們無從知曉,二來對方亦是無依無靠,兄長跟蘇蕭曾是好友,過命的交情,臨終托付,又因為意外,兩個人發生了關係,蘇蕭怎能不顧?三則,是葉氏同意的,並且放出話來,她跟蘇蕭的新夫人情同姐妹,凡是有為此為難蘇蕭者,便是跟她過不去。”

    於一品感歎道,“當時整個京城都流傳著一句話,娶妻如此,夫複何求啊。可造化弄人,等很多事情都散去之後,誰能想到葉氏竟然會離開蘇家,遠走他鄉呢?”

    “從此,另一位便堂而皇之的成為了蘇蕭的正妻,而葉氏,則是慢慢的消失在了人們的記憶中,即便提起,也隻會感歎一句,哦,她啊,那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也就隻剩下這句話而已。”

    “當年的老人死的都差不多了,丫頭,恐怕沒什麽人會幫你,你打算如何?”

    陌玉手指輕撚,“蘇蕭跟阿婆可有和離?”

    “沒有。”於一品搖頭,“我很確定,在葉氏離開之時,我見過她最後一麵,也曾問及這件事情,她說,事情未了,牽絆為解,無法和離。雖然不知道她在做什麽,但她說話時,卻帶著憤怒與怨憤,她並非心甘情願,而不是不得不走。”

    “葉氏在蘇家蹉跎半生,最後卻落得那麽一個下場,你若是有需要,盡管來找我,老了老了,什麽都不在乎了,也就可以拚一把了!”

    於一品捏緊了拳頭,這是他此生第二件掛在心上的事情。

    “阿婆的骨灰還在我這兒。”陌玉道,“等年後吧,一切等年後再說,爺爺您要不要去我那兒坐坐?我如今住在顧霖的臨水亭,您聽說過了吧?”

    “聽說了。”於一品點頭,恨鐵不成鋼的點了點她,“你啊,人還沒嫁過去,心就飛過去了,讓他得手的太輕易了。”

    “老頭你可別在背後編排我,那兒就輕易了?我可是從小丫頭幾歲開始就守著,這都多少年了還輕易?你見誰家討個夫人都是一討十幾年的?”

    顧霖不滿的聲音傳了過來,話音還未落,他便出現在了兩人麵前,衣袂落下,帶起的清風亦帶著些許的涼意。

    “這事兒辦得漂亮,既然那二世祖已經揚言說要收回你所有的作品了,那這件事兒就別適可而止了。我記得不管是蘇家還是薑家,可都有不少你的藏品啊。”

    顧霖笑嗬嗬的看著他。

    “你這可是為難人啊。”於一品一展衣袖,雲淡風輕。

    “為難的又不是你,你發什麽愁?”顧霖聳聳肩,“就說這事兒你辦不辦吧?”

    “辦,當然辦,霖郡王都說話了,小老兒哪敢不從啊。”於一品笑嗬嗬的拱拱手。

    “你可別埋汰我了,一個郡王而已,您老人家也會在意?”顧霖坐在了陌玉身邊,“於大師也太沒有見過世麵了吧。”

    “旁人的郡王跟您這位郡王可不一樣,你可是沒有封地的啊。”於一品搖搖頭,“也不知道這個名頭能鎮住多少的人。”

    “我的臨水亭便是我的地盤兒,不用人封的地盤。”顧霖像是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嘲弄一般,“我看您居住的那片山不錯,不如您照顧照顧晚輩,讓給晚輩如何?”

    於一品斜了他一眼,嗬嗬一笑,笑容又倏地收斂了起來,“滾。”

    “那就不陪您了,我說的事兒,您可要快點辦,畢竟那是您自己的人,若是我出手,您的臉上怕是會無光啊。”

    顧霖握著陌玉的手,順便將她也給拽了起來。

    陌玉有些疑惑,她沒說自己要走啊。

    “你小子敢給我下絆子,信不信我抽你?”於一品眼睛一瞪,抓起茶杯做了一個朝著他扔過去的姿勢。

    “那您就快點啊,老人家,做事總是慢悠悠的,我們年輕人不習慣啊。”顧霖嗬嗬一笑,絲毫不懼,“走了,您慢慢喝,走的時候記得關門啊。”

    “哎,我……”

    “有人找你,很重要的。”顧霖堵住了陌玉的話。

    “於爺爺,下次咱們再聊,您一定要來臨水亭坐坐啊。”

    陌玉抱歉的說到。

    “好好好。”於一品立刻笑嗬嗬的應下了。

    出了小爻居的門,鑽進馬車,陌玉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咱們這是去哪兒?”

    “有人請吃飯,帶你去開開眼。”顧霖雙眸微眯,唇角的笑容帶著一抹冷意。

    陌玉疑惑,“開眼?什麽眼?”

    “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陌玉滿肚子的疑惑,但顧霖打定了主意賣關子,所以她什麽都沒有問出來。

    他們去的地方看起來像是誰家的私宅,大院子十分清幽,門開一扇,入眼的是一叢翠竹。

    無人引導,顧霖帶著陌玉,輕車熟路,像是來了很多次一樣。

    “你來過?”

    陌玉疑惑的問道。

    “來過,兩次,我記性好。”顧霖笑道,“更何況我是剛從這兒出去,直奔小爻居的。”

    “你知道我去了小爻居?”

    “猜到了於一品會去找你,碰碰運氣唄。”顧霖隨意的說到。

    陌玉點點頭,任由顧霖牽著手,四處看著風景。

    宅子的布置十分講究,但卻也讓人覺得十分擁擠,一步一景,美則美矣,但卻總覺得像是很多東西擠在一起,隨意堆出來的精致。

    格子窗外麵,入眼處亦是滿目枝丫,好似在這裏看不到什麽房子樓閣一般。

    牆壁上也滿是植物,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長廊漫漫,讓陌玉漸漸的生出了一種心寒的感覺。

    “到了。”

    拐過了一道垂花門,顧霖停下了步子。

    陌玉抬眸望去,前方不遠處的亭子裏,一道人影端坐,手揣在了袖子裏,竹簾擋住了他半截身體,緊靠此,也猜不出什麽。

    “走吧。”

    顧霖握緊了陌玉的手,大步朝著亭子走去。

    竹簾掀開,落入眼中的老人讓陌玉的腳步一滯。

    “蘇蕭。”

    她停下了步子,目露森寒。

    雖是外麵,但亭子裏卻並不讓人覺得如何的冷,反而還有些溫暖,溫度是從腳下傳來的,亦是因為此處比別處的溫度要高一些。

    “你就是她提及的玉丫頭嗎?”

    蘇蕭睜開了眼睛,他側眸抬頭,蒼老的臉龐已經看不出了年輕的模樣。

    步入古稀的人,從外表上,早就已經失去了一切,那雙眼睛,也亦是一片混濁。

    陌玉沉默,她一言不發,因為不知對方來意,所以便不會輕易開口。

    “她給我寫過信,說她命不久矣,找了一個傳人,讓我務必善待。”蘇蕭一伸手,“坐。”

    顧霖捏了捏陌玉的手,拉著她在蘇蕭的對麵坐下。

    “那是七年前的事兒了吧,從此以後,我便再也沒有收到過她的消息。在她走後不久,霜兒也去世了,她應該跟你提起過吧?我的另一位……”

    “阿婆從未與我提過。”陌玉聲音冰冷,“我對你們一無所知,甚至若不是阿婆臨終托付,我都不知她到底來自哪裏。蘇蕭,咱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今日來見你,我已是破了自己的誓言,所以有話不妨直說,這地方我待著不舒服,咱們不熟,我對你的事情亦不敢興趣。”

    陌玉直來直去,不給對方留絲毫情麵。

    顧霖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在了蘇蕭的臉上,威脅的意思不言而喻。

    蘇蕭的麵皮也有些緊繃,袖子裏的手指猛然攥緊,要說不生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卻知自己不能將陌玉怎麽樣。

    “我想讓她入土為安。”蘇蕭誠懇的道。

    “冒昧問一句,那位的位置,在那兒?”

    蘇蕭沉默了一瞬,“祖墳。”

    “那很簡單,將之遷出來,我不管你將她扔去哪兒,必須挖出來,阿婆不與畜生同在一片地。”

    “丫頭!”蘇蕭聲音一沉,“做人要厚道,要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