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撩撥杏花(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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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彧解釋:“因為阿嬈你不喜歡她。”

    確實,如此。

    蕭景姒依著案幾,抱著手問楚彧:“可知我為何不喜歡她?”

    其實,那姓蘇的女子,他模樣都不記得,更懶得放在心上。

    簡而言之,在楚彧的人物劃分中,隻有三種歸類:阿嬈,對阿嬈好的人,對阿嬈不好的人。

    那姓蘇的,顯然是第三種。

    楚彧滿滿地不喜:“她自作聰明,自以為是。”同仇敵愾的口吻,“她還不知天高地厚。”

    蕭景姒還是第一次聽楚彧這般認真地數落一個人,笑著補充:“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想從我這把你搶去。”

    楚彧臉沉:“太不要臉了!”居然搶他阿嬈的男人!不要臉不要臉!

    蕭景姒被他一本正經罵人的樣子逗笑了:“楚彧,上一世,她的結局如何?”

    上一世她死時,蘇暮詞還活著,後來楚彧揮兵大涼她跳下城牆後,便昏昏沉沉病重不愈,並不知曉後事。

    楚彧說:“她截下了你寫給我的信,我殺了她。”他轉開了眼,沒看蕭景姒。

    他撒了謊,那時阿嬈奄奄一息,他哪裏還有人性,一個個剝皮抽筋,一個個千刀萬剮,血洗大涼,這蘇暮詞罪大惡極,被他充了軍妓,折磨得剩了一口氣,做成了殺人傀儡,扔到了大涼戰場,最後屍骨都沒有了。

    當然,他絕不能讓她阿嬈知道他這麽殘忍。

    她也並沒有多問。

    “紫湘。”

    紫湘在殿外回話:“主子。”

    蕭景姒道:“讓殿外的人都退下,你也退下。”不能讓別人看見楚彧的模樣。

    “是。”

    片刻,殿外便沒了動靜,蕭景姒拾起地上的披風,給楚彧穿上,係好帶子,又給他把帽子戴上,遮掩地嚴嚴實實,然後牽著他的手,用自己的寬袖遮住他的爪子,帶他出去。

    楚彧拉住她:“阿嬈,你等我片刻。”

    她說好,同他一起進了裏間,榻上,順帝沉沉昏睡,瘦骨嶙峋的臉,透著隱隱烏黑色。

    楚彧探了一下他的脈:“不是回光返照,是攝魂術。”

    果然是有人見不得她安生,蕭景姒問楚彧:“是妖術?”

    他點頭,將蕭景姒往身後藏了藏,抬手,指尖立刻浮現淡淡光暈。

    蕭景姒突然抓住他的手:“你會不會受傷?”

    楚彧搖頭,這點小妖術他還能駕馭。

    她還是不放心,拽著他的手不放:“我已經不打算再留他了,不用髒了你的手。”擰著眉頭很擔心,“你身子不好,不要動手。”楚彧的臉確實比一般人白上許多,夜裏也時常咳嗽,尤其是到了冬天,身體都是冰涼冰涼的,她不得不小心謹慎。

    楚彧說好,全聽她的。

    蕭景姒回星月殿前,讓紫湘先行回去,差走了所有宮人,她與楚彧回宮時,已月上閣樓,涼風習習,卷起的輕風拂開杏花樹上的大片大片淺色的花兒。

    雲離見蕭景姒歸來,匆匆跑過來,急急忙忙地:“七小姐,你可回來了。”

    蕭景姒把楚彧藏到身後,微微有些惱雲離的冒失:“轉過身去。”

    雲離一頭霧水,聽話地轉過身去。

    蕭景姒讓楚彧坐在裏間的榻上,落了珠簾,又將流蘇放下,遮住了所有光景,楚彧十分老實的隨她,眼角彎彎地融了一汪暖意。

    蕭景姒這才問雲離:“是何事?”

    雲離轉過身來,就瞧見自家七小姐把人楚世子藏得好嚴實,她才不偷看嘞!回道:“淑妃娘娘差了羽和殿的雲嬤嬤過來請七小姐去一趟儲秀宮,說是宣王殿下出了事,請七小姐過去主事。”

    蕭景姒隻字未言,楚彧不悅地發話了:“怎麽何事都要你出麵,阿嬈,不用理。”

    七小姐是國師大人啊,自然宮裏大事小事都會由國師大人決斷,楚世子這麽說就是抱怨七小姐沒多陪陪他,她懂她懂。

    “先聽聽是何事。”蕭景姒言。

    “宣王殿下與儲秀宮的妲林小主私通,在儲秀宮做,做,”雲離是個還未經事的小姑娘,說起這些男女間的事,羞得緊,支支吾吾詞不達意地說,“做了那檔子有損皇家顏麵的事,正巧被周王殿下抓了先行,驚動了宮裏各位主子,太後娘娘和宮裏各位娘娘都已經去了儲秀宮,怕是要給宣王殿下問罪,淑妃娘娘暫代六宮之職,這後宮之事本該應由淑妃娘娘出麵來處理,可淑妃娘娘是宣王爺的母妃,便不好決斷,是以,來請七小姐過去主事。”

    溫淑妃確實不適合插手,隻是後宮太後尚在,溫淑妃不去請太後掌事,卻請她這個攝政國師,想來,溫淑妃是在向她求援。

    “我去去便回。”

    楚彧抱緊她的腰不撒手:“我要同你一起去。”眼含秋波,倒有幾分病若西子的柔弱。

    蕭景姒傾身,伸手揉了揉楚彧的頭,耐心輕聲地哄:“杏花乖了,在家裏等我,你這般模樣,不能讓人瞧見。”

    楚彧聽得七暈八素了,眸中一汪藍色的波光都要軟化了,突然,清明了一點:“阿嬈,你為何喚我杏花?”

    一陣風吹來,吹散了一屋子醋酸味。

    蕭景姒想了想才回:“因為杏花好哄。”

    隻要摸摸頭,杏花便會聽話了。

    楚彧不滿,直接把她放在他頭上的手抓住,放在唇邊親了一下,他抱住她的腰,索要了一個好不溫柔的深吻,然後才放開她,紅了臉與脖子,白絨絨的耳朵顫了顫,羞澀地耷拉著:“早些回來,我有話同你講。”

    蕭景姒眼中帶笑:“好。”

    半刻時辰後,儲秀宮外,宮人高聲通傳:“國師大人到!”

    儲秀宮東院裏的一眾人出來相迎,以溫淑妃為首,皆躬身揖了一揖,一派穩重地做足了禮數:“見過國師大人。”

    蕭景姒也躬身回了個禮:“無須多禮。”

    按照禮數,這攝政國師大人哪裏需要向宮妃回禮,即便是對太後,也是不用的。

    蕭景姒走進屋裏,沈太後正端坐在首位上,周王鳳殷荀在一旁。

    沈太後道:“有勞國師大人了。”

    沈太後自然是不想插手,周王爺抓了先行,太後也理應避嫌。

    蕭景姒禮貌回話,問溫淑妃宣王殿下在何處。

    溫淑妃細細回道:“我們來時璃兒昏迷不醒,正發高熱,江太醫正在裏間給璃兒把脈,可用本宮將人抬出來。”

    蕭景姒搖頭:“不用如此麻煩。”

    聽國師大人這口吻,倒不像來給宣王定罪的,鳳殷荀不動聲色地斂下眸中異樣。

    “便是你?”

    蕭景姒突然問到地上伏跪的女子,那女子不過妙齡,生得十分貌美,一聽到質問,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蕭景姒耐心極好,也沒有落座,傾身蹲在女子跟前,再問:“與宣王殿下私通之人是你?”

    聲音雖淡,氣場卻沉。

    這便是當朝的國師大人,在家時女子便時常聽父親說起國師大人的事跡,見了真人嚇得不輕,看都不敢抬頭看一眼,連忙磕頭:“國師大人恕罪,國師大人恕罪——”

    一隻手托住了女子扣地的頭,緩緩抬起來,她怔住,好年輕好清雅的女子,沒有半分殺伐之氣,哪裏像傳聞中的大佞臣。

    她問:“你是哪家姑娘?”

    女子回:“小女是江州方太守方銘立的幺女。”

    “江州方家啊。”丹唇皓齒,明眸善睞,她語調懶懶地,“那你可知道身為秀女,同宮中皇子私通是何等大罪?”

    分明這般平和清潤的嗓音,卻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威懾。

    父親說的果然沒錯,宮裏的國師大人,那是握利刃掌生死的大涼之主。

    女子重重扣頭,不敢抬起眼:“小女不……不知。”

    隻聞蕭景姒從容地,平靜地,緩慢地道了一句,四個字:“滿門抄斬。”

    那秀女嚇得臉都白了,哆哆嗦嗦地求饒:“國師大人饒命,國師大人饒命。”

    屋中一眾主子奴才都驚愕到了,國師此番是打算以暴行事?

    溫淑妃憂心忡忡,捉摸不透蕭景姒的盤算,隻見她不緊不慢地:“說吧,”蕭景姒抬起女子的袖子,“這是什麽?”

    眾人隻見那女子衣袖上沾染了些許煙灰。

    沈太後與鳳殷荀對視了一眼,不露痕跡地又收回視線。

    周王妃鍾氏這時說:“國師大人,此事也並非妲林小主一人的錯,宣王殿下恐怕也難辭其咎。”

    溫淑妃冷冷睃了鍾清秋一眼。

    蕭景姒置若罔聞,依舊瞧著那膽戰心驚的女子:“你不說,本國師也查得出來,你衣袖上的灰燼讓太醫過來查看一下便知是何物,隻是你若是坦白從寬,本國師可以網開一麵。”

    跪在地上的女子瑟瑟發抖了許久,才楚楚可憐地說“小女什麽都不知道,是宣王殿下他無端進了小女的院子——”

    “無端進了你的院子?”蕭景姒突然沉了聲,不怒而威,“儲秀宮外全是守軍,有陌生男子進了你的院子你為何不聲不響?”

    “我,我——”

    蕭景姒平而靜氣地打斷,好似尋常話一般隨意,不瘟不火不緊不慢:“拖出去打,打到她招為止。”

    女子猛地放大瞳孔,失聲大喝:“我說!我說!”

    周王夫婦頓時失色。

    觀察入微,循序漸進,三言兩語便抓住了破綻,再以威逼。原來,她是在審訊,不動聲色,卻步步緊逼,怕是天牢最善拷問的行刑官也做不到這般一氣嗬成,

    屋內一幹宮妃都愣神,後知後覺。

    那妲林小主便乖乖招了。

    說是前幾日浣衣局的一位嬤嬤來儲秀宮送換洗衣物,與她甚是投緣,便多說了幾句,那位嬤嬤說,聖上回光返照命不久矣,說可憐了儲秀宮的小主們年紀輕輕就要為聖上守寡,還說若是能得了哪位皇子王爺的寵幸便能出了牢籠,若運氣好,還能當個側妃享盡榮華之類的。

    許是天從人願,這夜,宣王殿下便橫躺在了這妲林小主的院子外,她想起那嬤嬤的話,便鬼迷了心竅,不甘豆蔻年華便老死宮中,是以,才支開了院子外的守軍,點了一爐當初為博聖寵而從宮外帶來的合歡香,想同宣王殿下來一段露水姻緣,借此求一世恩寵,因著慌慌張張去毀掉香爐裏的證據才失手沾染在了衣袖上。

    國師大人讓太醫來查看那煙灰,正如妲林小主所說,是坊間常見的合歡香的煙灰,又派人去浣衣局,不巧,那妲林小主嘴中所說的嬤嬤已死於非命了。

    如此便明了了,是有人給宣王殿下挖坑呢。

    國師大人又差人去查了,回稟說宣王殿下今日是約了周王殿下一同商討同洲雪災的賑災之事,在議事院裏被人暗算了,周王殿下見他遲遲不來,四處找人,這才在儲秀宮尋到了人。

    周王便說,即便是遭人陷害,宣王這穢亂宮闈也是不爭的事實。

    淑妃娘娘當下便宮裏的老人給妲林小主驗身,竟發現,小主還是完璧之身,這下穢亂宮闈的罪周王是怎麽都扣不下去了。

    此間,宣王殿下全程昏迷,太醫診脈了,說殿下這是,這是……欲火傷了身,高熱不退,等退熱了,就沒事了。

    這事便這樣真相大白了,宣王殿下也被溫淑妃抬了回去,周王悻悻回府,念在那妲林小主知無不言,國師大人饒了她性命,貶去了浣衣局當宮女,至於這給宣王挖坑之人,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回星月殿的路上,月光灑在鵝卵石鋪的小路上,樹影裏漏出月光斑駁。

    紫湘打著燈走在前頭:“主子,是周王?”

    “嗯。”蕭景姒腳步有些快,“太子被廢,朝中大臣擁立晉王、周王、宣王三人的重臣最多,鳳殷荀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晉王平時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母族謝家也是大家氏族,百官自然擁立,至於這宣王鳳容璃雖說著實沒有帝王之才,奈何人家背景強靠山硬啊,也海溫家有錢,欽南王楚家有兵,而周王,是前皇後的嫡子,奪嫡也是名正言順。

    鳳玉卿那隻老狐狸不好拿捏,鳳殷荀就隻好捏鳳容璃那個行事不怎麽過腦子的軟柿子了。

    紫湘還有一疑問:“主子,淑妃娘娘怎知宣王沒同那小主如何?”是以,才讓宮人去驗身。

    蕭景姒笑了笑:“因為宣王殿下他,”聲音稍稍放低,道,“他得了隱疾。”

    紫湘大驚!

    走在最後麵的古昔,愣在原地,許久都沒回神。

    難怪最近溫淑妃時常稱病,將宮裏宮外的大夫請了個遍,三天兩頭看診,原來醉翁之意是給鳳容璃治病啊。

    還別說,宣王都十八了,別說納妃,房裏連個侍寢的女子都沒有,少不得宮裏嘴碎的人傳宣王爺是個斷袖,前陣子溫淑妃還特地給宣王爺挑了幾個樣貌身段都極好的女子送去宣王寢宮,不過聽知情的宮人說,那幾個樣貌身段都極好的女子都被宣王殿下給扔出了殿,光裸著身子在天寒地凍的雪地裏凍了一個晚上,而後,便再也沒有宮女敢肖想做宣王爺的侍妾了。

    原來,傳聞不是空穴來風啊,都是有據可依的。

    紫湘惋惜:“沒想到宣王殿下竟得了那樣的病。”

    蕭景姒一隻腳剛踏進寢殿,嘴上隨口附和了一句:“是可惜了。”

    話音剛落。

    “阿嬈。”

    是楚彧的聲音,急急喚道。

    蕭景姒快步跑進去,掀開流蘇珠簾:“我回來了。”

    楚彧窩在小榻上,裹著厚厚的狐裘,露出一張格外白皙的臉,長發鬆鬆垮垮地鋪在白色錦被上,他單手支頤,眸中像倒影了一池藍色的映月:“我都聽到了。”

    聽語氣,好像有些不悅。

    蕭景姒不解:“?”

    楚彧不開心,伸手把她拉到懷裏:“你在說別的野男人得了隱疾。”

    蕭景姒:“……”原來,妖族的耳力極好。

    野男人?宣王殿下好歹也是楚世子的表親啊。紫湘搖頭,替宣王殿下捏了一把同情淚。

    “紫湘,你去睡吧,今夜不用人守夜。”

    “是。”

    等紫湘合上了門,蕭景姒才將外裳脫了,同楚彧一起窩在小榻上,有些擁擠,他將她抱得緊緊的。

    楚彧將蕭景姒的手包裹在手心裏,給她嗬氣捂暖:“阿嬈,你都沒對我的隱私那麽感興趣過。”他莫名其妙就摔碎了醋壇子,“別的野男人得了隱疾便讓他得去,你不要去管好不好?”

    蕭景姒忍俊不禁,凝著滿眼流光徐徐看著他:“你還有什麽隱私?”她緩緩抬手,落在楚彧心口,稍稍向下輕撫移動,湊在他耳邊說,“坦白從寬。”

    她便喜歡看他動情時楚楚勾人的樣子。

    她玩心來了,有意撩撥,手指似有若無地在楚彧身上遊離。

    楚彧抓住她的手:“阿嬈,你這麽碰我,我會,會,”他咬著唇,紅著臉,滿眼微光徐徐生輝,傾身伏在蕭景姒耳邊,呢喃說,“我會有反應。”

    ------題外話------

    為毛我好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