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你想跟我睡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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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想跟青青睡覺的心,堅定如鐵!山無棱,天地合,也隻跟他睡。”

    ——摘自《桃花公主手劄》

    他卻啞口無言,從未這樣過,像著了魔似的非要拽著一個她這個麻煩,就怕鬆手了,她便被她哥哥和那鳳凰藏起來,然後再也見不到,就怕這樣,很怕這樣。

    良久,他勾了勾嘴角,哼了一聲:“因為本妖主樂意。”

    樂意逗著她玩,耍著她玩,圈著她隻能自己玩!誰都不可以碰!就像三百年麵前,他很喜歡一條狐皮的大氅,誰都不能摸一下,誰碰誰死。

    桃花耷拉了腦袋了。

    可是我不樂意。”她聲音細弱蚊蚋,自言自語似的,“我想回聽茸境。”

    冥頑不靈!

    冥頑不靈地氣死他!

    榮樹惱火了,心口像無端堵了一團棉花,不爽得讓他隻想剝皮抽筋泄泄火。

    壓下沸騰的獸血,他斥:“你便那麽舍不下那隻老鳳凰?他給了你什麽讓你如此死心塌地地陪他吃齋念佛避世養老,我都成倍給你,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小姑娘甕聲甕氣地:“我要鳳青。”

    榮樹氣絕,眼底瀲灎消失殆盡,就剩一簇熊熊的火。奪角之仇不共戴天,天上地下,鳳凰最惹他生厭,可偏偏!偏偏是那隻鳳凰!

    他俯身,端著小姑娘的下巴:“你是不是想同他睡覺?”

    一隻公的,一隻母的,近水樓台,又恰逢妖族春天,天時地利人和得讓榮樹想捏碎手中這滑嫩嫩的下巴。

    桃花被問懵了,老半晌,她深思熟慮了,然後點頭,嗯,她是個誠實的姑娘,不打誑語。

    還點頭?

    榮樹重重一捏,直接把小姑娘白嫩下巴捏了兩道紅痕出來。

    桃花齜牙咧嘴。

    他募地鬆手,本能似的。

    心頭又無端生出一股火了,莫名其妙得緊,扯了扯綁著小姑娘的繩子:“你想都別想!”

    桃花仰著頭,那是一臉的堅定呐。

    山無棱,天地合,難改她想和青青睡覺的心!

    榮樹哼了一聲,嘴角嗪一抹笑,邪裏邪氣,極致的譏諷:“鳳青參的是佛法,修的是清道,他才不會和你睡覺。”

    桃花飽受打擊了。

    榮樹滿意了,摸摸小姑娘耷拉的小腦袋:“不過,你想的話,本妖主可以跟你睡。”

    桃花窘:“……”

    話題是怎麽偏到睡覺這個問題了?有點羞赧,不過她還是要誠實的,便小聲地說:“我不跟你睡。”

    娘親說了,在北贏看到公的母的滾草坪,不要驚訝,也不要跟風,爹爹也說了,就算是春天,想叫喚蹭毛了,也隻能叫給一個人聽,隻能蹭一個人。

    榮樹瀲灎眸色,染了一抹綠油油的森光:“你以為是什麽貓貓狗狗都能跟本妖主睡嗎?”

    哼,想睡他榻的女妖幾籮筐,能睡他的,天上地下就準了她沾染他金貴的鹿體,她還敢不樂意!

    不知好歹的東西!

    他抱著手,手指纏著一截繩子:“哼,別不識好歹,不然生吃了你。”

    不爽,不爽得想掐死她!

    榮樹,我是人族。”

    小姑娘突然抬起頭,認認真真的樣子,目光專注時像能發光,能將人看得心慌意亂?

    她說,清清淩淩的聲音:“人族的女子和北贏的妖女不一樣,她們隻能跟自己的夫君睡覺。”

    人族?

    這裏是北贏,都是衣冠楚楚的人麵獸心。

    嗬,”榮樹怒極,冷笑了一聲,妖異的眸火光跳躍般,“說了這麽多,你就是想跟鳳青睡,不想跟我睡。”

    ……”

    好像總結的也沒有錯,桃花是有些無言以對了。

    瞧見她不否認,榮樹心底生出一股被比下去的挫敗感,他活了五百年了,剝了不知道多少不聽話的女妖,偏偏,下不去手剝了她的皮。

    他有什麽好?你老祖宗的祖宗都要喊他祖宗。”

    ……”

    他怒不可遏,吼得小姑娘一愣一愣。

    什麽夫君不夫君,他不玩也不懂,他是獸,衣冠禽獸,合就睡,不合就打死,這不識好歹的小東西是他五百年來唯一一個合胃口的,不然早打死她了。

    居然還嫌棄他?不跟他睡?從來隻有他嫌棄別人的份!五百年了,就跟她睡,可她非要跟鳳青睡……

    越想心口越像被螃蟹的鉗子夾了似的,又癢又疼,忍住想打死她的獸血,他吼:“你給老子滾!”

    喜怒無常,說變就變,桃花一小姑娘,勁兒還沒緩過來,縮縮腦袋,怕榮樹打她,可就眨了一下眼,突然……

    榮樹就沒了。

    桃花懵逼,瞬移走了?被氣走了?

    榮樹。”

    榮樹。”

    她喊了幾聲。

    榮樹。”

    大山裏,就隻有她的回聲,以及枝頭蹦噠的雀兒在嘰嘰喳喳,一望無際的荒山遍野,看著陰森森的,瘴氣繚繞,了無生趣。

    桃花有點瘮得慌,環顧了一番,雙手扭了扭繩子,稍稍一用力,結便鬆開了。

    是活結。

    她有點自責了,不該用睡覺問題刺激榮樹的,雖然她也不知道問題在哪,可榮樹待她還是很好的,還給她打了個活結,她要知恩圖報,下次引薦一個非常貌美的妖女給他睡覺……

    她正想著,身後突然有個蒼老的聲音同她說話:“小姑娘,咳咳咳……可不可以扶我一把。”

    桃花尋著聲音看過去,陡峭的山坡下麵,有位老嫗拄著樹枝,白發蒼蒼佝僂了背,正萬分艱難地往上挪行。

    她沒動,盯著老嫗看。

    看上去十分蒼老,皮膚褶皺,瞳孔也有些渾濁,見小姑娘沒有上前攙扶,也隻是笑笑:“老嘍,腿腳不好,幾步路就動不了了。”

    背有些駝,老嫗借力手裏的樹幹,行動很慢。

    桃花下坡走去,慢慢向老嫗走近。

    婆婆您住哪裏啊?怎麽一個人走山路?”

    老嫗用帕子擦了擦汗:“婆婆是從山下的華岩澗來的,孫兒在打,婆婆來給他送些茶水。”

    桃花腳下募地挺住。

    華岩澗離這裏有三裏山路,婆婆你不是腿腳不好嗎?”

    三言兩語,一試便露了破綻。

    這小姑娘,防備心可真重,老嫗嘴角的笑緩緩收了。

    桃花小心肝兒一抖,扭頭,腳下生風,她跑得比兔子還快,隻是她舊傷沒有完全好利索,提不起內力,瞬移不得勁兒。

    繞了幾個山頭,她便被那老嫗逼到死角,完了……

    你還往哪裏跑?”

    蟲海花鰱魚一族謀逆,短短一日,魚族被屠族,一夕之間,昔日壯闊肥沃的蟲海水域淪為一潭死水。

    大陽宮親兵撤離,隻留章林大妖善後,將水域的寒冰潭圍得水泄不通。

    次日一早,天還未放晴,便有人來闖。

    章林大妖瞧了瞧,不認得,攔下了:“尊上有令,不得入內。”

    來人模樣端正,看不出老少,神色匆匆,很是急切,道:“我是聽茸境的鳴穀,求見我家妖尊有急事。”

    聽茸境的啊……

    章林大妖麵不改色:“尊上有令,不得入內。”

    對方擦擦汗,然後把帕子收回袖中,不疾不徐地喘了兩口氣,然後張張嘴。

    妖尊!”

    聲音響徹蟲海,鳴穀喊:“妖尊,桃花公主被妖怪抓走了!”

    雪鳥的獅吼功,全北贏第一!

    章林大妖:“……”

    他還能說什麽?抬頭,鳳青妖尊便在眼前了,還是那一身血衣,眸光被寒冰潭的水洗得清澈,帶了海底積鬱了千年的寒,隻是看一眼,心神都悚然了。

    桃花公主……

    那應該是聽茸境這位神佛的神佛吧。

    天方放晴,大陽宮已撤了昨日大婚的紅綢,小尊上昨日在蟲海‘受驚’了,侍奉的妖侍們生怕再惹他不悅,越發小心謹慎。

    不過,小尊上好像心情不錯,一大早便開始喂魚了,說是昨日從蟲海帶回來的一條小銀鯉,成明大妖說小銀鯉有‘救駕之功’,尊上便連夜讓人給小鯉魚鑄了一個漂亮的魚缸,金鑲玉石的,頂頂漂亮,還在魚缸裏放了兩株蝴蝶一族精心養護的蓮花,鋪了幾塊玉石,當真是搞了一個金碧輝煌的——魚缸。

    這小鯉魚還被養在尊上的龍澤殿裏,當真受寵啊,保不準那日尊上點化了,收了當妃子也不一定呢,弄得伺候小鯉魚的槳葉大妖格外小心翼翼。

    看,多受寵,尊上親自在喂食。

    吃。”

    楚梨花往魚缸裏扔了一大塊蝦肉,說:“吃肥了立馬吐珍珠。”

    魚缸裏的小鯉魚用腦袋頂了頂那塊蝦,甩著尾巴就走了。

    還蹬鼻子上臉了。

    楚梨花繃著一張俊臉:“它怎麽不吃?”

    槳葉大妖上前:“回尊上,這條小鯉魚不愛生肉,喜歡熟食。”

    尊上哼了一聲,修長纖細的食指撥了撥魚缸裏半開的蓮花:“一個俘虜還敢挑食。”他用玉箸挑了條細長細長的蚯蚓扔進去,湊近水麵,命令,“吃了。”

    啵——”

    小鯉魚吐了個泡泡,突然紮出水麵,對著梨花臥著玉箸的手便嘬了一口,隨即紮回水裏了。

    手上虎口處一涼,濕噠噠的,還滑膩膩的,楚梨花露出嫌棄的表情:“誰準你碰本王的貴體了?”

    小鯉魚潛到水底去,遊得歡快。

    對著一條沒有幻化成人的鯉魚耳提麵命,實在不像梨花尊上的畫風啊,何況,梨花尊上不是最討厭魚嗎?怎麽突然閑情逸致還是養魚了?還被一條魚嘬了貴體。槳葉大妖正想著,成明大妖從殿外進來。

    尊上。”

    楚梨花正拿著玉石筷子戳魚的肚子:“嗯?”

    成明大妖道:“漣清的屍體找到了。”

    嗯,找個山頭埋了。”

    是。”

    這不冷不熱的語氣,好像在處理什麽無關緊要的貓貓狗狗,好歹漣清伴讀七年,又差點嫁進了大陽宮,身死茶涼,好生淒慘。

    如今,花鰱魚一族也就剩了這胖頭小銀鯉了,這小銀鯉要是失了寵,整個花鰱魚就真要斷子絕孫滅族了,不過細說起來,小銀鯉也是花鰱魚妖主在外麵的私生魚,與梨花小尊上還隔著滅族的大仇呢,要將來小鯉魚真被尊上納了,可能又是一出大戲……

    槳葉大妖正腦補著大戲,章林大妖又急匆匆地進殿了。

    尊上!”

    嗯?”尊上用筷子戳私生魚的背鰭。

    章林大妖神色甚是慌張:“公主殿下又被妖怪抓走了!”

    咣當——”

    玉石筷子掉進了魚缸,正好壓著胖頭私生小鯉魚。尊上走了,私生魚背馱‘大山’,直叫‘喵喵喵’。

    此處,是北贏的最南邊,山峰連連,名為螺髻山,終年不見天日,水汽很重,荒草灌木叢生,瘴氣縈繞不散,一片荒蕪,乃北贏最潮濕之地。

    陰雨連綿,山洞裏寒氣很重,昏昏暗暗,看不清輪廓,隻有重影疊疊。

    桃花。”

    桃花。”

    洞中很靜謐,男子微微低沉沙啞的聲音來回回蕩。

    桃花。”

    一縷淡淡的光,打在男子嫩綠的袍子上,他蹲著,輕輕推著蜷縮在地的少女,喊她的名字。

    是榮樹,整整一夜,瘋了似的找她,眼裏全是心有餘悸的惶恐。他恨不得打死她,也恨不得打死自己,差點弄丟了她。

    少女掀開眼,惺忪迷離,眼珠子四處瞧了許久,坐起來,問:“我怎麽在這?”

    榮樹扶著她站起來,解了捆綁著她的繩子。

    少女似乎在回憶,蹙著眉,一臉痛苦:“有個老婆婆要吃我,我怕,你帶我走好不好?”

    拍拍她的肩,他盡量輕聲輕氣,生怕再嚇著小姑娘,從未如此低聲下氣地對待過誰,口吻很是僵硬,哄她:“不怕,我來了,看誰敢吃你。”

    那綁了她來的人,他是必定要千刀萬剮,這丫頭,他都欺負不下手,別人自然不可以碰她一根汗毛。

    鬆了綁的小姑娘突然一頭紮進了他懷裏,緊緊摟住了他的腰。

    榮樹身體僵了。

    你帶我去人族吧,北贏總有妖想吃我,我不想待在這了。”她仰著頭,泫然欲泣,手抱著他,緊緊拽著他的衣服。

    榮樹低頭,昏暗的光裏,隻能看見一雙灼灼發亮的眸子。

    沉默了很久,他問:“桃花,想和我睡覺嗎?”

    懷裏的小姑娘愣了一下,隨即紅著臉,緩緩點頭。

    榮樹一把推開她,抬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