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很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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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吉安帶著苟仲和趙丏馬不停蹄地趕到行宮。
    二人卸劍入室,靜妃正在伺候萬勰帝用膳。見二人進來便招呼宮人擺飯,笑道:“二位大人來得正好,皇上有旨,賜座賜飯。快坐吧。”
    皇帝急召,他們自然一口水一口飯也是沒進的。有了熱騰騰的飯菜和茶,謝了恩便吃了起來。
    趙丏覺得這飯菜格外地鹹,也不知放了多少鹽。但用餘光看看身旁的苟仲,人家正吃得津津有味,便不敢有異,隻當是上了火,多喝些水吧。
    萬勰帝食不言寢不語,靜妃代為問候:
    “二位大人,不知這飯菜合口否?”
    “謝皇上娘娘關懷,飯菜十分可口。”苟仲道。
    趙丏隻得硬著頭皮也說:“謝皇上娘娘關懷,飯菜十分可口。”
    “那就多吃些。”靜妃又招呼宮人端上兩盤菜肴,“二位大人一路辛苦,多吃些吧。”
    新上的菜肴,更鹹了,鹹得發苦發澀。
    趙丏覺得實在難以下咽,放下碗筷:“啟稟陛下——”
    萬勰帝打斷他的話,道:“吃完再說。”
    皇上的話便是聖旨,趙丏便明白這頓飯是皇帝的懲戒了。
    好不容易將飯菜全部咽下去,他隻覺得嗓子齁得被刀刮過一般,杯子裏的茶也喝光了,宮人也沒有上前添茶的意思,而是直接將碗筷杯盞全部撤下,跟著靜妃離開了。
    “小將軍。”萬勰帝喝了一口茶才道。
    “臣在。”被鹽醃漬過的聲音,就像是宮人的聲音一般,有些細聲細氣。趙丏顧不得那麽多,跪在地上磕頭。
    “你可知今日這飯菜有何特別之處?”
    “似乎......似乎鹹了一些。”趙丏答道。
    “苟小侯爺,你覺得呢?”
    “微臣覺得鹹淡適中,尤其是那道蒸白魚,格外鮮美。”
    白魚?二人的菜式竟不一樣!趙丏的盤中是一條鹹魚,還是海魚,又鹹又腥。
    萬勰帝點點頭:“苟仲,行刺案查得如何了?”
    “回陛下,銀台司已記錄卷宗二十卷。證人、證物都已齊全。”
    “那讓你現在去查其他案子,可有空?”
    皇帝何時這麽客氣了?苟仲心頭警覺起來,隻埋頭答道:“但憑陛下差遣,微臣必恪盡職守,為陛下分憂。”
    “唔。”萬勰帝讓何吉安將一本狀子遞給了苟仲。
    苟仲打開一看,第一頁,禦筆隻寫了兩個字:“趙丏”。
    查小將軍?就在旁邊跪著的小將軍趙丏?
    這太不尋常了。小將軍的父親也是有從龍之功的,趙家一直都很清正廉直,從未聽過有什麽不妥之處。除了去歲中秋節......
    他飛快地翻著那本狀子,裏麵都是陳濟的口供,還有仵作的驗屍記錄。
    越看,心底的笑聲越大。
    明白了。這可不是隻查一個小將軍,還要查寧妃。若再加上龍船行刺案,明王也能一鍋端了。
    但,文官查武將,臣子查皇子,都是大事。
    他趕忙跪在地上:“微臣愚鈍,不知此案從何查起,還請陛下指點一二。”
    萬勰帝問道:“趙丏,你可知你的飯菜為何會鹹?”
    “微臣不知。”
    “朕讓人在你的飯菜中,多加了些鹽。”萬勰帝頓了頓,“海鹽。”
    趙丏心頭一驚,戰場殺敵都沒有驚慌過的將軍,聽到這兩個字,後背滲出一層層冷汗。
    “海水有多鹹,小將軍可喝過?”
    “微臣......不曾喝過。”
    “嗯,朕也不曾喝過。不過——”萬勰帝突然投來一塊硯台,砸在趙丏後背,厲聲痛斥:“你那六百人倒是都喝飽了!”
    趙丏吃痛,卻不敢動,隻跪拜在地。
    “怎麽?朕說的不對?”
    “微臣萬死難辭其咎。”
    萬勰帝冷哼一聲:“說罷,不要漏掉一個字。”
    趙丏有些猶豫。皇帝究竟知道多少。自己的死罪已成定局,隻是要怎麽說,才能保住夏芸和勳兒的性命?
    苟仲見他神情,便了然於心,在一旁低聲勸道:“小將軍,我聽聞你家中有一稚子,還不足一周歲,稚子何辜啊?早些認罪,將自己的罪狀說清楚,若能將功補過,也是好的。”
    “微臣私自調動軍中士兵六百人,臣之死罪不求赦免,隻求陛下繞了罪臣妻小,他們對此事一無所知。”
    還在避重就輕!
    萬勰帝讓何吉安將人皮海圖的碎片遞給趙丏辨認。
    “可認得此物?”
    趙丏將東西托在掌中,辯了一番:“這是......”
    苟仲有些惋惜地說道:“小將軍,若要我來說,這罪,可就不一樣了。”
    都是一死,怎麽死而已。趙丏行伍出身,何曾懼死?隻是送往京城的信還未得回複,自己便被抓了,隻要皇後一句承諾,保住妻小,自己這罪怎麽擔都可以。
    趙家領兵二十餘年,根基也不是誰都能撼動的。夏家現在雖不統兵了,但畢竟趙夏兩家都有從龍之功。趙家即便認罪,夏家也不會認的。
    眼下隻能拖著。隻要常步那邊穩住,皇帝也不敢輕易砍了自己的腦袋。
    萬勰帝也在等。他回行宮,又賜飯喝茶,又說那麽多拐彎的話,為的也是拖到蔡許回來。
    趙家的兵在杭州駐紮多年。蔡許的銀甲衛雖強,但強龍未必壓得過地頭蛇。
    苟仲更是在等。這事看起來容易,需要一個契機。眼下趙丏和皇帝僵持著,顯然是因為兵權還在趙丏手中。若苟家軍還在,趙家和夏家加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陛下——”有宮人踩著急切的小碎步跑了進來。劃破了殿內持續了許久的僵局。
    “說!”
    “陛下,繡衣指揮使蕭伯鸞求見。”
    他怎麽來了?行宮都被皇衛隊封得死死的,他來是替明王探消息嗎?
    “不見!”
    “陛下——”宮人對何吉安耳語了幾句。何吉安又對萬勰帝耳語了幾句。萬勰帝嘴一抿:“當真?”
    “奴看得真真的。”宮人點點頭。
    “宣!”
    宮人又踩著小碎步跑了出去。
    蕭伯鸞大跨步地走了進來,手中托著一個盒子,行了禮後,將盒子雙手呈給了何吉安。
    何吉安將盒子一打開,閉上了眼。
    唉喲,罪過罪過。
    是一隻血淋淋的手,還握著半截兵器。
    萬勰帝反而看得十分歡喜,當年戰場殺敵,將士砍了敵軍將領首級帶回來,便是這樣過癮。
    “啟稟陛下,微臣在奉旨查案時,發現小將軍的副將常步似有異動,正巧蔡大將軍趕來,臣等將其捉拿,砍下右手,留其性命,以便審問。”
    “蔡許呢?”
    “回陛下,蔡將軍奉旨統率杭州軍營,兵部單大人也已在營中。”
    萬勰帝在心底叫了個好,眉目依舊嚴峻。他將盒子甩在趙丏麵前:“想好怎麽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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