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美人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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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這點,謝夫人又笑眯眯問“前陣子登門聽聞你風寒,可大好了?我那有上好的山參,補氣養身是最好不過了,明兒個差人給你送來!”
“勞夫人費心,近日都大好了。”
“這便好!現這天也暖和了,花兒也開了,過幾日我府上辦桃花宴,到時候遞了帖子來府上,你可得來!”
聽了這一番話,嘉月心下也猜出了幾分,麵上一概靦腆微笑應對著。
謝夫人一臉溫和可親,噓寒問暖,問這問那,嘉月幾乎對這般熱情消受不來,求救似的望向容母,容母恍若沒有瞧見這一切,在旁神在在的喝茶,也不搭理她。
謝夫人又道“你瞧你花朵一樣的年紀,正是該打扮侍弄的時候呢,怎麽穿的如此素淡?我那呀,正好有兩匹藕荷色的織錦緞子,瞧著很襯你的膚色,明兒個差人給你送來!”
“夫人太客氣了,嘉月怎擔得起夫人這樣厚待。”嘉月謙婉地低頭推辭道。
“不必與我見外。”謝夫人心中更滿意了,又拉著嘉月的手笑向眾人誇了一回“你瞧瞧,這二姑娘也忒懂規矩了,府裏的姑娘著實養得好。”
這邊陸母眼神不可置否的閃了閃,深意一笑,旋即開口說“天色不早了,你大病初愈別又著了涼,今日鬧了一日也該累了,快回房洗漱歇息罷。”
嘉月一下福至心靈地掩口咳嗽了兩聲,虛弱勉力道“是,勞嬸嬸掛心了。”
謝夫人忙擺手笑道“瞧我,見著二姑娘高興得甚麽都忘了,你身子還虛,快回去歇著罷!”
“那嘉兒先行告退了。”
嘉月行禮告退,直到出了後園子,方才大鬆了一口氣。
園子裏仍舊一番熱鬧,至筵席盡歡而散,容母與陸母走至垂花門口,陸母忽拉住她手開口道“謝夫人對嘉兒的心思連我都看出來了,你可別說不知道!”
容母一笑“我心跟明鏡似的,自她年前上門拜訪,便知曉她的心思了。”
陸母微挑起眉“那你還——”
“我倒是想護著她一輩子,但她早晚要嫁人,早晚得獨自應對。如今她也及笄了,該知道的都得知道,總要讓她見識見識外麵的風浪,不好像盞美人燈兒似的,經不起一絲的吹打。”容母淡淡道。
陸母聽了這一席話,點了點頭“你這話很有道理,隻是謝家夫人用意明顯,著實勤了些,你瞧著……這事怎麽說?”
容母眼神微微閃動了下,“旁的不說,謝家夫人為人確也不錯,若日後婆媳相處起來也是和樂的,也能多體諒些……且先看看她家五公子如何罷!”
陸母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也好,也好,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自然是要百般慎重的,這事兒倒也不急,細細相看著。況且,現下水青天暖,正是四處相看人家的時候——”
容母笑嗬嗬應道“便是這個理了。”
陸母自是知曉她心中所想,指著容母笑罵一聲“好個精明的促狹鬼兒!”又說笑了一回,容母親自把人送出了內院外。
山月居內,錦羅簾帳中,花枝交纏的銅爐裏熏了淡淡的香料,煙霧嫋嫋,甚是好聞。
嘉月懨懨的靠在一個秋香色織錦繡牡丹花的迎枕上,心中暗暗盤算著母親莫不是真相中了那謝家五公子罷?隻是這五公子連麵都未曾見過,到時候盲婚啞嫁的,也不知其品行如何。雖說謝家夫人為人和善客氣,但兒子堪不堪嫁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嘉月想來想去,忿忿的翻了個身。
采苓手捧著一個茶盤進來,盤裏盛著一碟蜜漬梅子,含笑著說“小姐若覺得席麵膩膩的不消化,就先吃兩顆梅子清清口罷,酸酸甜甜的十分開胃。”
嘉月拈了一顆放入口中,果然酸甜爽口,毫無澀味,還有一股子梅花的清冽之香,壓下了前頭吃席麵的油膩之意,不禁奇道“這梅子怎麽做的,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
見狀,采苓笑出聲來,“將撥好的白梅肉浸了雪水,再加梅花入甕以香氣醞釀,露一宿取出,放入蜜罐醃漬,何時想吃便可取出來。”見嘉月又伸手拈了兩顆,不免開口提醒“小姐,這青梅好吃也不能多吃,吃多了胃酸!”
“你倒開始管起我了,你如今這愈發管束嘮叨的氣勢,真有股子掌事女使的氣派了。”
采苓撅了撅嘴“小姐慣會打趣我。”
正經大戶人家的上等丫鬟,都是從小調、教的。采苓、采萍、采薇這三個大丫鬟在岑媽媽手下受過正統的調(教,也隨嘉月一同長大,忠心無二,日後定是隨著一道陪嫁了去,三人之中唯有采苓沉穩周全,岑媽媽早有意讓她擔當嘉月房中的管事女使。
采苓打量著主子神色黯然略帶愁容,心下了然,坐在一旁替她捏了捏腿,“小姐莫急,夫人最疼愛您了,怎會真舍得您嫁給一個毫不相識的人呢?定是要好好相看一番,知根知底的,才肯安心放手的,今日這般……想是不好拂了謝家夫人的麵罷!”
嘉月是家中唯一的嫡女,身份金貴,自小便得父母兄長疼愛,如珠似玉的疼寵著長大,這樣千嬌萬寵的,怎會真不顧她所願呢?
嘉月笑了笑垂下頭,視線看著熏爐裏香煙嫋嫋。“罷了,婚姻大事原本就是長輩思量定奪的,此事全聽憑母親做主罷。”
采苓抬眼看去,嘉月的側臉在燭光中一明一滅。
主屋,西廂梢間。
竹簾子輕掀,岑媽媽端著茶盤一路直往梢間。
容母坐在羅漢床上,用茶碗蓋來回撥動茶葉,氤氳的氣霧彌漫著她的麵龐,對著下首站著的人道“二小姐真是這麽說的?”
采苓恭敬地回答“回夫人的話,小姐的確是這麽說的。”
容母眼神閃了閃,目光中飽含思緒萬千,沉吟了久久,方開口沉聲說“你是個妥當人,又是我送到二小姐跟前的,今後若有什麽事,你隻管來通報我,將來二小姐若有甚麽好前程,自也有你的好處。”
采苓恭順地低垂著頭“奴婢隻管盡心伺候二小姐,萬萬不敢想這些。”
容母點了點頭,“你下去罷。”
“是,奴婢告退。”
岑媽媽過來斟了茶,寬慰道“夫人且安心吧,姑娘這是想通了。”
容母拿過茶碗,呷了口茶,慢慢的靠倒在羅漢床的引枕上合目養神,喟然長歎“若真如此,便是最好。隻怕她麵上硬迫著自己從了體統規矩,心裏卻是全然不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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