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喜得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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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福殿裏,劉夫人和靜姝相對而坐,靜姝支走了所有太監和侍女,包括蔓兒,隻剩下她們母女二人。

    劉夫人不解的問道“靜姝,你急匆匆的喚娘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靜姝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劉夫人見狀更加焦急道“是不是那狐媚子又欺侮你了?還是陛下·····”

    “母親,”靜姝打斷她,神色嚴肅道“女兒有一事不明,您一定要如實相告。”

    “何事?”劉夫人見女兒這般凝重的模樣,不禁滿腹狐疑。

    靜姝秀眉緊蹙,遲疑片刻後,向著劉夫人耳邊壓低了聲音問道“和歡殿突發蛇患,可是母親派人所為?”

    劉夫人臉上立刻露出了驚懼的神色,嘴巴微張著像被噎住一樣,半天沒有做聲。靜姝見到母親如此表現,心裏已經明白了大半。她突然從軟塌上起身,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劉夫人麵前。

    “你,你這是做什麽?”劉夫人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立馬也從軟塌上起身,要來扶她。

    靜姝卻甩開了劉夫人的手,她抬起頭緊緊逼視著劉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母親,請您不要再做這種荒唐的事了,就當女兒求您了!”

    劉夫人又急又氣道“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啊!靜姝,母親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你嗎?你遲遲未能懷上龍子,等那個妖婦生下陛下的子嗣,這後位就是她的了!你,你難道想讓那個妖婦爬到你頭上嗎?”

    靜姝強忍眼中的淚珠,哽咽道“母親,是女兒自己不爭氣,就算鄭貴人真的坐上後位,女兒也沒有怨言。女兒縱然不喜歡她,可是她腹中的孩子畢竟是無辜的。而且陛下···陛下也是無辜的,這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陛下真的很在乎,女兒實在不忍看到陛下傷心······”

    劉夫人頹然坐下,愣了半天方才緩緩道“靜姝,你可要想清楚了,這宮裏的女人從來都是你死我活。你現在不忍心,可是將來,別人,別人會對你手下留情嗎?”

    靜姝目光堅定的直視著劉夫人,言辭決絕道“我想清楚了,不管將來如何,我都不後悔今日的決定。母親,您就當替女兒積德吧,女兒拜謝母親了!”

    說罷,靜姝重重的向母親叩了一個響頭。

    劉夫人心如刀絞,連忙拉起了靜姝,看著女兒堅決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麽也沒有用了。她替女兒試去臉頰的淚痕,一邊哀歎著,無奈的離開了安福殿。

    劉肇這幾日正在為吏治一事憂心。自前朝章帝後期,尤其是竇太後主政以來,吏治一直是大漢的癰疽,文官以趙玄為首隻知趨炎附勢,武將則以竇憲為首擁兵自重。劉肇親政之後,清理了一部分靠裙帶關係而無實幹之才的庸臣,但是為保朝局穩定,對大多數朝臣還是網開一麵。兩年多來,官場多年累積的逢迎之風依然猖獗,原本劉肇想用鄧訓幫他整治朝綱,可沒想到鄧訓卻慘遭殺害,如今可用之人實在如鳳毛麟角。

    前幾日,吏曹姚成緒彈劾荊州刺史曾廣在修建河渠過程中私吞朝廷銀兩數千。劉肇震怒,令廷尉卿俞左立即徹查此事。可沒想到的是,拔出蘿卜帶出泥,事情越查越複雜,牽出了一連串的官員,更沒想到的是,連發起彈劾的姚成緒自己都不幹淨,被揪出了兩年前賣官鬻爵之事。

    劉肇大為光火,恨不得立即將這些人全部革職查辦。但他心裏清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也心知肚明姚、曾二人分別是陰綱和鄭眾陣營中的得力重臣。如今的朝局,劉肇不得不倚重陰鄭二人,也不得不平衡二人以維係相互製約之勢。劉肇感覺自己麵對著一張錯綜複雜的大網,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張網時時刻刻掣肘著他,然而他現在還沒有勇氣,也沒有力量徹底撕裂這張網。

    今日在朝堂之上,就姚、曾二人之事,陰綱與鄭眾各自為營,明槍暗箭互指對方,令劉肇不勝其煩,提前退朝。

    眾臣退下後,劉肇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中。

    身為天子,高高在上,卻是高處不勝寒,眼前和身邊竟沒有什麽可信可親之人。他想到了清河王劉慶,這些年他有意削弱和疏遠劉慶。鄧訓一案,雖然以竇憲之死了斷,可劉肇心底始終有一抹揮之不去的陰影。自從對劉慶起了疑心的那一刻開始,劉肇便再也無法像當年那般信任於他。

    還有何人可信呢?劉肇環顧著偌大的宮殿,又一次感到深深的無助和惆悵。

    這時,他想起了鄭貴人腹中的孩子,這是他的第一個骨肉,他無比希望是個皇子。若是個皇子,他一定要好好教導他,讓他將來成為自己信任的左膀右臂。說起來這兩日忙於政務,都無暇去看望鄭貴人,劉肇不由生出幾分掛念,於是吩咐擺駕前往和歡殿。

    還未進內殿,便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外麵守候的太監剛想進去通傳陛下駕到,就被劉肇揮手阻止。他一個人走到內殿門外,想看看裏麵是何動靜,突然被一陣巨大的聲響給嚇了一跳,聽上去是瓷器猛烈撞擊地麵後迸裂的聲音。

    隨即,鄭貴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廢物!一群廢物!”

    鄭顏的聲音本就又細又高,生氣的時候會變得格外尖銳,聽起來十分刺耳。劉肇推開殿門,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禁大吃一驚。

    隻見地上全是支離破碎的碎片,一堆被摔得稀爛的瓷器、玉器跟珊瑚樹,那株珊瑚樹還是前不久劉肇剛賞賜給鄭顏的。兩個小太監跪伏在地瑟瑟發抖,鄭顏一邊撫著自己的腹部踱來踱去,一邊指著跪在腳下的二人厲聲罵道“這麽大的皇宮,隻有和歡殿出事,這分明就是有人存心加害本宮!讓你們查了這麽久,居然什麽都查不到,要你們有什麽用!來人,把這兩個廢物給本宮拖出去亂棍打死!”

    那兩個小太監嚇得立刻癱倒在地,一邊哭喊著“貴人饒命”,一邊跟搗蒜似的的向鄭顏磕頭求饒。

    劉肇心底猛的騰起一股無名火,猛的推門而入。

    鄭顏猝不及防的看到劉肇出現在自己麵前,慌忙示意那兩個還在不停磕頭的太監趕緊退下。二人見有了活的命機會,什麽也顧不得,連滾帶爬出了內殿。劉肇低頭一看,滿地的碎片上還留著斑斑血跡,想必是剛才那兩個奴才頭磕在碎片上所致。

    見劉肇麵露不悅之色,鄭顏立即朝旁邊的玲瓏使了個眼色,玲瓏心領神會,馬上帶人麻利的將滿地狼藉清理幹淨。劉肇卻依然站在原地不動,鄭顏見狀,立馬換上平日裏千嬌百媚的麵孔,巧笑嫣然的迎了上來,像條水蛇一般靈活的纏上了劉肇的胳膊,順勢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嬌滴滴道“陛下終於來看妾了······”

    劉肇不動聲色的推開了鄭顏,看著麵前這張豔若桃李的臉,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從他的心底陡然升起。這是怎樣的一張臉,竟能夠變化的如此迅速,前一秒還陰森可怖甚至扭曲,下一秒便能春風滿麵嬌媚可人。

    顧念到鄭顏腹中的孩子,劉肇強忍不發,神色冷淡的對她道“你懷著朕的孩子,時刻要以身子為重,不要為那些捕風捉影的事勞神動怒。”

    鄭顏自知方才在劉肇麵前失態了,隻能小心翼翼的應道“是,妾知道了。”

    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了雪白柔膩胳膊,想要攀上劉肇的身子,卻被劉肇冷冷的推了開去“朕還有些政務要處理,你好好休息吧。”

    說罷,劉肇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出了和歡殿,在踏出殿門的那一瞬,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厭惡。

    世間之事,往往充滿無法道明的玄機。就在靜姝已經對懷孕一事快要絕望之際,竟然喜從天降,意外診出懷上了龍胎。

    當從太醫口中親耳確認這一消息時,平日裏謹言慎行的靜姝激動到整個人像瘋了一樣,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嚇得身邊的侍女們還以為她著了魔。沒有人知道,這一年多來,在她隱忍克製的外表下,掩藏著多麽巨大的痛苦和不甘。如今終於得償所願,靜姝心底的震動可想而知。

    劉肇也開心的手舞足蹈。自光武皇帝以來,漢室子嗣日益凋零,這一直是籠罩在大漢朝堂的一縷陰影。劉肇後宮雖說也有八名妃嬪,可是一年多了,懷上龍胎的卻隻有鄭顏一人,三月前西宮的趙采女也曾懷過一胎,可惜因孕中感染風寒,身體虛弱,未足三月便流了產。自己最為鍾愛的靜姝遲遲未能成孕,這已成為了劉肇一個不能為他人道之的心病,現在得知她終於懷上了龍胎,劉肇自然滿心歡喜。

    龍顏大悅,整個皇宮也喜氣洋洋。況且靜姝素來對待下人寬厚溫和,宮人們見她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打心眼裏也是替她歡喜的。

    唯一如臨大敵的當然就是鄭顏了。

    靜姝懷孕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讓鄭顏一時慌了神。她即使再愚鈍,也能察覺到劉肇近來對她日漸冷淡,此消彼長,靜姝則恩寵更盛,如今更是母憑子貴,若有朝一日她順利誕下龍子,將來的後位之爭,鹿死誰手著實難料。

    恰逢七月初七,已有七個月身子的鄭顏不堪苦悶,借著祈福之機離開皇宮,帶著浩浩蕩蕩一行侍從前往白馬寺。

    進入主殿,鄭顏在觀音像前虔誠跪拜,祈禱能夠順利誕下皇子。禮畢後,隻見寺中住持走到鄭顏身邊悄悄耳語了幾句,接著鄭顏便令侍從們全部留在原地等候,孤身一人跟隨住持繞過前殿前往內堂。

    二人在一間不起眼的禪房麵前停了下來,住持打開禪房的門,躬身請鄭顏入內,而後自己輕輕退出,將門掩上。

    內堂中,隻見一人端坐主位,正低頭品著清茶。

    鄭顏一進門便語氣焦慮的喚了一聲“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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