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巫蠱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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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不好了!”廣德殿內侍慌慌張張的快步跑進來稟報。

    正在案前批閱奏文的劉肇皺起眉頭道“何事如此驚慌?”

    內侍驚慌回道“啟稟陛下,方才長秋宮派人來傳,說皇後,皇後不好了······”

    劉肇瞪著眼睛斥道“皇後怎麽了?說清楚!”

    內侍吞吞吐吐道“皇後殿下昨夜裏突然眩暈嘔吐不止,叫了太醫去看,太醫也沒找到病症,湯藥一滴灌不下去,全吐了,皇後怕擾到陛下歇息,便不讓來通傳。沒料想今日清晨,已經,已經不省人事了······”

    劉肇手中的墨筆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愣了片刻後,劉肇立即匆匆起身,一路上他雙眉緊鎖,嘴唇緊閉,眉眼之間盡是焦慮的神色,幾乎是一路小跑趕到了長秋宮。太監侍女們尚未來得及通傳,劉肇便火急火燎的衝進了內殿,箭步走到陰皇後榻前。隻見陰皇後躺在鳳榻上,雙目緊閉,臉色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劉肇心中一陣痛楚。

    說起來他已經有快半年沒有進來這長秋宮,也沒有好好看過他的皇後了。然而,她除了妒忌鄧綏,並沒有犯下什麽大的過錯,就連妒忌,也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對她這般冷落竟是毫無道理。他拉起陰皇後冰涼的手,看著曾經端莊秀麗的麵龐,如今已經憔悴的幾乎不成人形,怕是與自己這麽長時間來的冷落不無幹係,心中頓時充滿了內疚。

    “皇後到底得了什麽病?”劉肇轉身向太醫厲聲問道。

    平日裏專門照料陰皇後的孫太醫戰戰兢兢的膝行上前,俯首道“啟稟陛下,從皇後殿下的脈象來看,似是氣血逆行之症······”

    “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這樣?”劉肇滿麵怒容的斥道。

    太醫們無人敢應。這時,孫太醫有些欲言又止的支吾道“皇後殿下這種症狀,老臣以前倒是遇到過一次,隻是,隻是······”

    劉肇焦躁的命令道“隻是什麽?都什麽時候了還吞吞吐吐,快說!”

    “隻是,這些都屬旁門左道,怕汙了陛下聖聽······”孫太醫低聲道“先帝在的時候,猗蘭殿一位美人也是突發氣血逆行之症,當時太醫一直找不到病症所在,束手無策,不過幾日這位美人便死了。後來時隔月餘,才查清,原來是巫蠱之術······”

    刹那之間,劉肇的臉色變得鐵青,雙目之中陡然升起了凜凜寒意。

    眾所周知,劉肇的生母梁貴人正是被當時的皇後,後來的竇太後以巫蠱之罪相誣而失寵,以至於最後香消玉殞,“巫蠱”這兩個字挑動起劉肇心中最敏感最黑暗的那根神經。

    見劉肇神色遽變,眾人紛紛嚇得低下頭去,大氣不敢出,隻聽劉肇幾乎咬著牙一字一句命令道“傳鄭眾來,速速查清此事!”

    內侍連忙快步小跑出去傳旨,劉肇接著又轉向孫太醫問道“皇後怎麽辦?可有什麽法子能救她?”

    孫太醫冥思片刻後對劉肇道“啟稟陛下,巫蠱之術是以陰毒詛咒之法亂人心智,皇後原本就身體虛乏,所以很快便氣血大亂。老臣曾聽故去的老院判說過,這種陰毒之氣倘若無法找到源頭,隻能以至陽之氣暫時壓製。老臣想來這皇宮之中陽氣最盛之處當是廣德殿了,陛下乃真龍天子,至純至陽之氣聚集廣德殿,必能壓製皇後體內的陰毒之氣。”

    劉肇雖對孫太醫的話將信將疑,但眼下陰皇後已氣息奄奄,不管是什麽法子,他都必須試上一試。於是便立即命令道“來人,將皇後移駕廣德殿!”

    眾侍女紛紛簇擁上前來為陰皇後移駕。劉肇放開陰皇後的手,轉而撫著她蒼白的臉頰,喃喃自語道“靜姝,你一定不能有事,朕會一直陪著你。”

    劉肇命人將陰皇後移到自己龍榻上,既然自己是真龍天子,浩然之氣必定可以壓製住纏在她身上的魑魅魍魎。

    沒想到這個辦法還真的起了作用。移宮廣德殿後不到一天時間,太醫為陰皇後診脈竟然驚喜的發現她的脈象平穩了許多,湯藥也能喝下少許,不再全部吐出來了。

    劉肇焦灼不安的心緒總算也平靜了一些,他原本對孫太醫的話是半信半疑,同意移宮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而已。但是如今陰皇後的這種變化讓他不得不相信原來“巫蠱之術”並非是無中生有之說。可究竟是何人,如此喪心病狂,膽敢對當今皇後下次毒手呢?

    他沒有等太久,不過兩三日光景,鄭眾便查到了。

    就在陰皇後移宮廣德殿那一日,鄭眾親自帶領內侍們在皇宮中展開了大規模的搜查。宮中頓時人心惶惶,可是直到折騰到下半夜,鄭眾依然一無所獲。他悶悶不樂的乘轎返回宅邸,在行至北宮拐角處時,依稀瞥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人影似乎正躲在拐角處暗中觀察,被發現後立即轉身往回走。

    鄭眾馬上警覺起來,命令隨身護衛迅速將此人抓了過來。護衛將人帶到了跟前,鄭眾舉其隨從的燈籠一照,發現是一個小太監,看著有些眼熟,卻一時也沒有認出來是哪個宮裏的。但是此人眼神躲閃,額頭冷汗直冒,讓鄭眾頓生疑心。隨即鄭眾將此人帶回了官邸加以盤問。這小太監起初還嘴硬,什麽都不肯說,鄭眾越發覺得不對勁,最後在幾番刑訊之下,小太監終於交了底

    原來他是安福殿的內侍,而他之所以如此驚慌無措隻因為他無意中撞見了可怕的一幕他親眼見到鄧綏從偏殿一處陰暗角落的木匣裏取出了兩隻人偶狀的物件兒,上麵還密密麻麻寫著字,隻是隔太遠未能看的清楚。接著他便看到鄧綏從袖中取出兩隻鋼針,狠狠的紮在了兩隻人偶的胸口處。

    鄭眾帶人來搜查時,小太監嚇破了膽,好在侍衛並未發現偏殿這處隱蔽的木匣,但是他仍然心有餘悸,方才看到鄭眾的車駕,便兩腿發軟,心虛不已,這才被鄭眾看出了破綻。

    劉肇聽著鄭眾的奏報,一雙劍眉緊緊的蹙在了一起,臉上浮現出令人難以捉摸的神色,似乎有震驚,有憤怒,還有失望。他從陰皇後的榻前站起身來時,險些沒有站穩。

    “不會的,她不是這樣的人······”劉肇一邊搖著頭一邊喃喃自語道。

    “陛下,臣妾也不願意相信······”

    身後突然傳來陰皇後虛弱無力的聲音,劉肇忙轉過身來。

    經過這兩三日的調理,陰皇後總算沒有了性命之虞,隻是精神仍然極度困乏,身子也虛弱無力,每日隻有一兩個時辰能睜開眼睛,其餘時間都是昏昏沉沉,確實是中蠱的症狀。沒想到偏在這個時候,她居然醒了過來,而且分明是聽到了劉肇與鄭眾的對話,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劉肇立即上前扶住她的腰身,輕聲安慰道“靜姝,這件事朕會處理的,你就不要操心了,眼下最緊要的是養好身子。”

    陰皇後艱難的搖了搖頭,眼淚潸然而下,懇求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錯,臣妾以前嫉妒她,嫉妒她能得到陛下的寵愛,臣妾嫉妒的都快發瘋了,甚至,甚至恨不得她死,所以,才做了那些錯事······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的錯······”

    聽她這般說,劉肇心中越發不忍,伸手為她拭去了淚水,柔聲道“如果說是你的錯,那麽朕也有錯,你原來是一個多麽善良單純的女子,都是因為朕才變成這樣的。再說,朕已經冷落你這麽久,就當做是對你的懲罰了。”

    陰皇後泣不成聲的撲進了劉肇的懷裏,實在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如此近的貼著他的寬厚的胸膛,久到她都快忘記這種感覺了。

    劉肇輕輕撫著陰皇後的秀發,直到懷中的她停止了抽泣,劉肇方才站起身來,沉聲道“起駕安福殿。”

    他的語氣瞬間變得冷峻,方才的柔情已經蕩然無存,背對著陰皇後,一字一句道“你放心,如果這件事真是鄧綏所為,朕,不會輕饒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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