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按照掌櫃說的，我們兌換十五萬東珠。”
    顧修雲微微擺手，懶得計較這些小事。
    “多謝客官。”
    掌櫃立即將兩人迎入廂房。
    廂房內有一張玉石方桌，桌麵密布法則紋絡，那些紋絡極為怪異，隻要凝神觀看，就會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兩位客官，本店的菜肴必須在夢中才能品嚐，每一個方桌都是一座小型夢界，隻要兩位仔細觀察桌麵紋絡，就會自然而然地進入夢界。”
    “當然，兩位也不必擔心夢界中會遇到危險，本店誠信經營，且有頂尖勢力與執法使者作保，絕不會傷及任何客人的性命，也不會窺探客人的隱私。”
    掌櫃恭聲說道。
    對於顧修雲跟顧月這種能拿出古銅錢的客人，他不敢有半點不敬，否則影響了東陽州的聲譽是小，一旦被投訴，他就不能繼續擔任酒樓掌櫃了。
    作為一名乾坤帝君，整個東陽州有幾個人比他活的滋潤？
    其身家甚至超過一些普通至聖。
    而這一切都源於酒樓掌櫃的身份，他自然非常珍惜，不敢有半點怠慢。
    隨後，掌櫃又將夢中品嚐美食的具體過程講述了一遍，生怕漏掉任何細節，一番話說完，店小二已經將十五萬東珠送入廂房。
    “客官，十五萬東珠都在這件儲物靈寶內，至於酒樓菜肴的花費，本店都給您免了，還望二位用餐愉快。”
    掌櫃躬身退去。
    “惜命大哥，難怪東陽州能如此繁榮，一家酒樓就能做到這般地步，其他城鎮想必更讓人驚歎。”顧月麵露感慨。
    混沌天域是弱肉強食的世界，處處充滿廝殺。
    而東陽州卻宛如世外桃源，在這裏，不必擔心爾虞我詐，也不必害怕有人襲殺，甚至連令人畏懼的秘術法則也成了飲食娛樂的一部分，又怎麽可能不受人喜歡？
    這樣的地方，肯定不止顧修雲跟顧月過來遊玩，還有許多居住在周邊的至聖強者，他們共同支撐起了東陽州的繁華，也在不知不覺間守護了東陽州的安寧。
    “修行界，不隻是你死我活，也有平安喜樂。”
    “如果整個混沌天域都是這樣祥和的景象，那就好了。”
    顧修雲同樣感歎不已。
    當然，他也明白，修行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絕不可能處處都平靜祥和，且不說無上境們願不願意，那些整日廝殺的至聖就不會答應，沒有廝殺、紛爭，他們到哪去爭奪機緣？
    再者，一個平靜的混沌天域未必是好事。
    沒有廝殺紛爭，就意味著失去了上升通道，高層永遠是高層，底層永遠是底層，那簡直讓人絕望。
    說話間，顧修雲跟顧月已經坐到石桌前。
    兩人靜靜觀察著桌麵的法則紋絡，僅僅片刻，就有一股莫名力量襲來，引領著他們陷入沉睡，進入那座冥冥之中的夢界。
    悄無聲息間。
    顧修雲與顧月出現在一座不知名空間。
    整個空間極為恢弘，卻又翻湧著無窮霧氣，不等他們看清楚周圍景象，就有一個行屍走肉般的木訥身影出現在前方，那是酒樓的夢中傀儡，專門負責給客人供應菜肴。
    “客官，第一道美食是金須龍肝宴，隻取神靈凶獸金須龍的一截龍肝，再配合墨葉參、冰絲草等特殊神藥，經過九道年熬煉而成。”
    “這道菜價格高昂，想要在現實中品嚐菜肴，恐怕隻有傳說中的無上境祖師才有資格。”
    “但在本店，我們可借夢道法則模仿出它的風味，並且給客人一模一樣的感受。”
    說著，前方虛空劇烈翻湧起來。
    一條金須龍仰天咆哮，卻被傀儡直接抓到身前，然後開始宰割。
    顧修雲跟顧月甚至還能感受到金須龍的絕望與惶恐，景象之真實，哪怕是三重境至聖都難以分辨。
    “厲害啊！”
    顧月感慨道，“神靈凶獸何等強悍，夢道法則竟然能完整地模擬出它的氣息，讓人有種真在品嚐龍肝鳳膽的感覺，這等手段，哪怕是幻道體係也很難做到。”
    “幻道跟夢道頗為相似，但畢竟是兩種體係。”
    顧修雲神情淡然，“幻道的本質是迷心幻象，源於施術者，而夢道的本質是自身夢境，其源頭是我們自身，這座小型夢界其實是我們的夢中世界，自然顯得更加真實。”
    這也是夢道體係詭異難測的原因。
    修行者想要破開幻象並不難，但想要掙脫自己的夢境，卻是千難萬難，因此隻要陷入夢中，就等於將性命交托到了對方手裏。
    當然，夢道體係厲害是厲害，施展起來也極難。
    如顧修雲這般人物，隻要他自己不願意，即便是東陽真君，也很難將他困入夢境，而迷心幻象卻不需要考慮對方的意願，隨時可以施展。
    兩者施展難度不同，威力也大相徑庭，也算得上各有千秋。
    說話間。
    傀儡已經將金旭龍宰割完畢，並拿出各種罕見的天材地寶，開始熬煉龍肝宴，但顧修雲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隻是為了讓酒樓客人有真實體驗的感覺。
    期間，顧修雲也在默默觀察周圍景象，暗自參悟夢道法則的玄妙。
    許久後，龍肝宴終於完成，所謂的數道年歲月，其實隻過去了兩三天。
    “客人，金須龍肝宴已經完成，請二位品嚐。”
    傀儡拿出兩個玉盤，分別盛了些菜肴，送到顧修雲跟顧月麵前。
    “試試吧！”
    顧修雲笑著舉起筷子。
    龍肝入口，一種莫名的香甜湧入喉尖，緊接著，渾身都開始發麻，仿佛觸電了一般，但那種麻痛感摻雜著極致的舒爽，就像在三伏天洗了個冷水澡，通體舒暢。
    就在這時，龍吟聲響徹心神。
    顧修雲竟然有種化身為龍遨遊無盡虛空的感覺。
    若隻是這樣，那倒也算不了什麽，但緊接著，顧修雲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體內的每一寸血肉都開始蛻變，仿佛要從凡人晉升為至聖，期間的每一種變化，都讓他感覺到了極致的享受。
    “丫頭，這金須龍肝宴絕對是假的。”顧修雲笑著說道。
    “本來就是假的。”
    顧月微微撇嘴。
    “不，我是說模仿出的滋味也是假的，”顧修雲搖頭輕笑，“金須龍是神靈凶獸不假，其龍肝蘊含無窮精華也不假，但絕對不可能讓一個人直接蛻變成聖，酒樓背後的至聖肯定是添油加醋了！”
    “管他呢！好吃就行。”
    顧月大快朵頤，很快就將眼前的餐盤吃的幹幹淨淨，然後望向前方傀儡。
    傀儡卻隻是搖了搖頭，沒有回應。
    “這就沒了？”顧月滿臉不舍。
    “丫頭，你還想吃多少？”
    顧修雲笑道，“金須龍肝宴雖然是假的，但要模擬出那種極致的香甜舒爽，還要有凡人成聖的蛻變過程，對夢道法則的消耗肯定也不小，一道菜肴吃一份就夠了，你還想無止盡的吃下去啊！”
    “好吧，下一道菜。”
    顧月撇嘴。
    “兩位客人，本店的七十二種絕世菜肴都要花費不少時間，貴客點的是全席，所以掌櫃的已經在幫您催菜，但還需要等上一等。”傀儡恭聲回應。
    “不是夢裏的菜嗎？怎麽還要等。”顧月皺起眉頭。
    “客人有所不知，這七十二種菜肴非同尋常，每一種都神妙至極，模仿起來自然也頗為艱難，需要耗費不少時間。”傀儡恭聲解釋。
    “那等慢慢來吧！”
    顧修雲神情淡然。
    許久後，第二道絕世菜肴出現在夢境世界，那是一根聳入天際的翠竹，竹節彌漫著赤紅色幽光，仿佛滲出絲絲鮮血，隱約間，還能聽竹心發出的清脆聲響。
    “客人，這是翠血竹，世間罕見的絕世奇珍，同時也是第二道菜肴的主要材料。”
    傀儡介紹道。
    顧修雲眯起眼睛，臉上似笑非笑。
    翠血竹，混沌天域的絕世奇珍，價值極高，但沒人知道，它其實是超越半步無上境的登天級至寶。
    若非顧修雲在界宮天樓觀讀了許多典籍，也未必清楚它的真實來曆。
    “連翠血竹都有，這家酒樓背後的主人不簡單啊！”
    “莫非……營造夢境世界的就是那位東陽真君，那可真是巧了。”
    顧修雲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在此之前，他沒想過酒樓背後的主人是東陽真君，夢道體係雖然罕見，但也不是絕無僅有。
    東陽真君又是夢道強者，怎麽也得找幾個衣缽傳人。
    因此，東陽州有夢道體係的至聖並不奇怪。
    但翠血竹……一般的至聖怎麽可能知曉此物，更別說模擬出它的奧妙、韻味！
    “或許是我想多了。”
    沉吟片刻，顧修雲又暗自搖頭，“東陽州的夢道至聖十有八九是東陽真君的弟子，那位肯定知道翠血竹的來曆跟模樣，然後告訴了門人。”
    心念閃動間。
    第二道菜肴已經煉製完成。
    “客人，這是翠血竹宴，本菜肴極為簡單，就是在竹心釀製極品酒水，酒香味與翠血竹融為一體後，再燒製成菜。”
    “請客人品嚐。”
    傀儡將菜肴端上桌。
    “我來試試。”
    顧月已經迫不及待，端起盤子就嚐了起來。
    下一刻，她臉上露出驚歎與震撼。
    那種極致的美味讓她整個心神都在顫栗，哪怕有著三重境中期的強大道心，依舊無法抵擋夢境法則帶來的美食香味。
    顧修雲也淺嚐了一口，隨即眸光微凝。
    相比第一道菜肴，第二道菜的香味更加驚人，對心神的衝擊也強烈，就像是炙烈的火焰在焚燒身軀，但僅僅一刹，火焰變成了寒冰，整個人仿佛置身冰窟。
    按理說，一熱一冷應該是極致的痛感。
    可是在夢中世界，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極致舒爽。
    “夢道，太詭異了。”
    顧修雲忍不住吸了口氣。
    在夢中世界，無量至聖的強大意誌仿佛失去了效果，任由夢道強者操控，一份菜肴，就能讓顧月癡迷其中，如果是可怕的攻擊呢？幸好，夢道法則再怎麽詭異也依舊停留在法則層次，並沒有超越半步無上境。
    因此，顧修雲的羅天燃心咒可以讓他輕易擺脫控製。
    但他可以離開，顧月呢？
    “古今萬界詳解中曾經說過，世間道法無奇不有，因此沒有最強的道，也沒有最弱的道，道法體係彼此相生相克，才形成了這斑斕莫測的世界。”
    “夢道如此詭異，一旦陷入其中，幾乎無解。”
    “那麽誰又能克製夢道？”
    顧修雲思索許久，又暗自搖頭，“不對，我可能想錯了，道法體係相生相克，但並不是絕對的克製，就像命運體係的預知禍福，某種意義上也是無解的手段。”
    “還有殺戮體係的至強殺伐劍氣，幾乎沒有哪種體係能擋得住。”
    “吞噬體係的無窮吞噬，可以抽幹世間任何力量。”
    “虛實體係的藏身虛幻，隻要躲得夠遠夠深，連無上境也難以奈何。”
    “生死……”
    “因果……”
    “萬物道……”
    “萬獸道……”
    “情欲……”
    “陣法……”
    “血腥……”
    一種種體係在顧修雲心中掠過，不知不覺間，他竟然陷入了莫名的頓悟。
    “咦？”
    看到此景，顧月眨了眨眼睛，立即讓傀儡停止上菜，免得打攪顧修雲的修行。
    品嚐菜肴隻是小事，修行才是大事。
    悄無聲息間。
    夢中世界崩塌潰散，兩人都回到了現實。
    顧月睜開眼睛，好奇地望向身前。
    顧修雲卻依舊緊閉雙眼，似乎正在參悟某種天地至理。
    “怪了，隻是品嚐菜肴而已，惜命大哥怎麽也能頓悟？難道那兩種菜肴藏著某種奧秘？”
    “不對啊，我兼修命運跟幻道，幻道法則跟夢道法則極為相似，且已經達到三重境中期，也沒有看出任何端倪，惜命大哥的幻道至今仍停留在初始境巔峰，更不可能感悟出什麽了。”
    顧月滿臉疑惑，但她並沒有開口詢問，免得影響顧修雲的頓悟。
    時間緩緩流逝。
    顧修雲一坐就是近萬年。
    期間，許山道人數次傳來訊息，都是顧月代為回應，幸好那位東陽真君也在遠方遊曆，所以彼此都不著急。
    萬餘年過去，顧修雲終於悠悠醒轉。
    “丫頭，我們這趟東陽州之行真是來對了。”顧修雲剛睜眼，便忍不住感慨。
    “惜命大哥，你悟出什麽了？”顧月連聲詢問。
    “道，真正的道。”
    顧修雲目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