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想要懲罰我嗎？

    我不讓你當警察，你就把我變成你，再讓我麵對現在的趙寒冰。

    可你忘了，你可是個植物人。

    你要真想懲罰我，就讓我趕在606前能像個正常人。

    內心咆哮著，趙寒冰眼前突然一黑，失去了知覺。

    先前隱入他身體的那些觸手般的絲線，此刻又從他頭部蔓延開來，極力的向著四周伸展，好像是在捕捉著什麽。

    這次又不知睡了多長時間。

    可趙寒冰記得，（不不不，現在應該叫他蕭陌）

    可蕭陌記得，病房裏的燈光一直都亮著，斜著眼珠將目光移向了窗戶，遮光的窗簾記憶中也一直是合上的。

    睜開眼時，病房裏一片慘白。

    白色的牆麵，白色的吊頂，白色的燈光，白色的床單。

    可一閉上眼，不但視角發生了變化，就連病房也呈現出色調單一的朦朧霧色。

    又不知道經過了多久的時間，蕭陌開始厭倦了這枯燥的，連日子都數不清的生活，真就擔心會一輩子躺在病床上，正如他所知道的蕭陌的命運那般，在爆炸發生後徹底的沒有了未來。

    煩躁，焦慮，不安！

    蕭陌越加覺得，自己之所以能重生回到十三年前，就是有人閑的想拿自己尋開心，想看看自己在606來臨前，是怎麽煎熬著度過每一天的。

    呆望著吊頂，蕭陌不想被人玩弄，極力的否認著自己的猜想，他想要站起來，想要像個正常人，想要去阻止即將要發生的悲劇。

    可事實，他就是個隻能睜開雙眼的植物人。

    房門被人輕輕叩響，蕭陌的目光也隨之移了過去。

    “第三次了。”

    又是玲姐來給蕭陌清洗身體了，每次玲姐都會這樣敲門，好讓蕭陌提前準備，閉上雙眼。

    自從上次在病房見過張娜後，這間病房就隻有護士長玲姐會來，可玲姐多久來給自己清洗一次身體，蕭陌不清楚也隻能去推測，兩天，三天，或者……一周。

    一周，好像太久了。

    真要一周一次，估計離爆炸也沒幾天了。

    蕭陌極力冷靜下來後，四周的景色，隨著他視野的改變，慢慢呈現出霧色單一的輪廓。

    可這一次，視野中的世界有了變化。

    原本不大的空間豁然向著四周延伸，四周不再有玲姐和物體的輪廓。

    視野中單一的色調被無形的力量驅使著，慢慢的開始旋轉聚集，最後緩緩的匯聚成了一片片的星河，雲圖。

    原本朦朧霧白色的世界，開始被黑暗所替代。

    而那些聚集在一起的雲團，慢慢縮小後開始破裂，失去了原本就很單一的色調，相似支離破碎後被黑暗所吞噬。

    身處於這片黑暗中，猶如死一般的寂靜，靜到讓蕭陌感覺自己的感知變得靈敏。

    就連玲姐一吸一呼間，空氣在她鼻間流動的軌跡，蕭陌視乎也能察覺到；

    還有他自己，他完全能感覺到血液被心房擠壓後的的流動軌跡。

    甚至，就連身上的毛孔，他都感覺是在呼吸；

    ……

    蕭陌能感覺到的事情，好像越來越多，他還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一團閃耀的電光中遊走。

    而後，他看見無數的亮光向外延伸，延伸，延伸。

    最終，這些向外延伸的光亮構建出了他的身軀輪廓，隻是這副輪廓沒有骨骼，沒有血肉，更像是連接著他周身的經絡。

    他嚐試著想要動動手指，一團光亮便閃耀著，沿著延伸出去的亮光，遊走到了指尖的位置。

    那一刻，蕭陌好像跟身體取得了聯係，而且能感知到的事情越來越多。

    他甚至能看到這些延伸出的光亮，不隻是構建出了他的身體輪廓，還好像連接著別的東西，他嚐試著抬起左手，去觸碰跟自己聯係在一起的東西。

    “哎！這才幫人替了兩個夜班，身體就不行。”

    就在蕭陌感覺自己觸碰到某種物體時，玲姐突然說話了。

    玲姐無意的一句感慨，將蕭陌抽離出那個世界，他突然睜開雙眼，又很快的閉上，可之前的感覺再也沒有了。

    可身體的感覺越加的真實，他甚至清楚的知道，玲姐正在擦拭身體最敏感的部位，而且這個部位還好像起了反應，蕭陌睜開雙眼，很想叫住玲姐。

    可眼前玲姐正一圈圈的消瘦著。

    如果蕭陌能看見所發生的事情，他一定不隻是驚訝，而是恐慌。

    因為，一根根的絲線從他的身體蔓延出來，纏繞著玲姐的身軀，那些絲線刺入玲姐體內，像一根根吸管在吸食著玲姐原本豐滿的身軀。

    可是蕭陌看不見這些絲線，所以他也不知道，有些絲線已經刺入進玲姐頭皮下。

    他唯一知道事情，就是玲姐一圈圈的消瘦著。

    蕭陌想要開口提醒玲姐，可他依舊不能說話，他越渴求能開口，玲姐消瘦的也越快。

    最終蕭陌眼中的畫麵發生了變化，他好像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跟一群陌生的人在一起，還看著這群陌生的人慢慢變老。

    隨著換麵如閃光般的變化，他來帶了星海醫院，在醫院跟張娜談笑著，還見到了阮夢瑤，她依舊一副冰冷的模樣。

    接著，他看見蕭陌躺在擔架車上被人推進了搶救室，他還看見跟在後麵的趙寒冰，葉坤，潘隱龍，孫義，段亦辰，還有程局和李四妹。

    再再後來，他看見了躺在病床上，赤身的蕭陌，一隻女人肥實的右手，正拿著濕毛巾來回擦拭著。

    “醫，醫生。”

    玲姐倒地後，蕭陌呼喊著起身，坐在了病床上。

    一切，就這麽突如其來的發生了，蕭陌感覺自己經曆了玲姐的一生，而且畫麵是如此真實，讓人難以想象。

    而此刻，在自己辦公室的阮夢瑤，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在監控畫麵中所看到的事情。

    她關上電腦衝出房門，叫上醫護人員就趕去了蕭陌病房。

    “你是，阮夢瑤！”

    再次麵對這個女人，蕭陌心中有太多不能確定的事情，而阮夢瑤看著蕭陌是，眼神也有些恍惚。

    緊隨其後趕來病房的三名女護士，驚奇的看了眼蕭陌，將玲姐抬上了擔架車後火速的離開了。

    阮夢瑤轉過身去，冷冷的說道“把衣服穿上。”

    蕭陌這才意識到，褲子被玲姐拉到了膝蓋下，不可言明的物體，在兩腿之間屹立膨脹。

    他想要伸手抓過被子，可手指勾著被子邊角，卻有心無力。

    眼看阮夢瑤這要走，蕭陌忙問道“玲姐怎麽了！”

    “病毒性橫紋肌異變溶解症。”阮夢瑤有些猶豫著停了下腳步，說完後頭也沒回就急忙離去了。

    手指勾住的被子這才剛剛拉到大腿，蕭陌癱軟的倒在床上放棄了。

    相比這從未聽說過的奇異病症，蕭陌更在意的是阮夢瑤這個人。

    他終於想起在《1001孩童失蹤案》的卷宗上見過阮夢瑤的名字。

    因為卷宗上所記錄的死亡名單裏，第一個名字就是阮夢瑤。

    阮夢瑤，女童，失蹤時7歲，失蹤時間1999年4月5日，死亡時間2000年4月4日……

    “阮伯仁的孫女居然還活著。”

    注視著阮夢瑤離去的方向，蕭陌真不敢相信，記憶裏這個死去的人居然還活著。

    蕭陌有些迷茫，可從玲姐強行闖入的記憶裏，眼前這個叫阮夢瑤的女大夫，確實是星海醫院院長阮伯仁的外孫女兒。

    可惜，玲姐這一生的記憶，蕭陌此刻隻能回憶起一些殘存的畫麵。

    玲姐來這家醫院當護士，也不過才十二三年，有關阮夢瑤7歲那年發生的事情，蕭陌在玲姐殘存的記憶裏，終究沒能尋找到答案。

    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蕭陌的意識也慢慢變得模糊，最終在病床上昏睡過去。

    可那些絲線，並沒有再出現。

    “不是讓老夫離開的嗎！”

    鬼叔盤腿坐在榻榻米蒲墊上，緊蹙著眉頭看著阮夢瑤。

    這裏是阮夢瑤辦公室鄰間的休息室，雖說是平時休息的地方，可該有的設施一樣不少，四十多平米的休息室，被裝修成了一間功能齊備的公寓。

    臨近窗邊的位置，一張茶案穩穩的擺放在榻榻米正中，整個茶案像是用一整塊樹根雕刻而成，配上通體漆黑的格調，給人一種極為沉重的感覺。

    茶案前，阮夢瑤跪坐在蒲墊上烹煮著茶水。

    她放下了平日盤在頭頂的長發，換上了一件粉紅色絲質睡袍，v領處隱約可見的黑色蕾絲花邊勾勒出一道溝塹，她麵無表情神情專注，可精美的五官依舊美的令鬼叔目光無處安放。

    手指在麵頰上反複摩擦著，鬼叔還是第一次見阮夢瑤這副打扮，他不安地四處張望著，現在的疑問他也沒開口，六神無主默默的等候在一旁。

    “這是托朋友帶的蒙頂新芽，鬼叔品品，看我這茶藝有沒進步。”

    將分好的茶水遞給鬼叔，阮夢瑤冷傲的臉上，好像多了一些叫溫柔的表情。

    “你這茶藝比起醫術更為精湛。”鬼叔淺淺品嚐著。

    “女娃娃召回老夫，不光是為了品茶吧！”

    當阮夢瑤從身後拿出一台平板後，鬼叔麵色嚴肅放下茶杯，挺直了腰背合上了雙眼，“說吧。”

    阮夢瑤嘴角勾起，把玩著手中平板哼笑了一聲，“蕭陌醒了。”

    “真醒了！”鬼叔蹙緊眉頭前傾著身體，茶案上的茶杯隨著他一掌拍下，彈起後濺出茶水，“不可能。”

    注視著似笑非笑的阮夢瑤，鬼叔片刻就冷靜了下來，扶好身前的茶杯勉強的笑著，“女娃娃又說笑，沒可能，不會這麽快。”

    “那就看看吧。”

    阮夢瑤嘴角勾勒出的笑意，讓鬼叔有種不好的預感，就在他接過平板後，阮夢瑤再次提醒著。

    “希望鬼叔看後，能想起些什麽，也好跟我說說。”

    阮夢瑤兩手捧著茶杯，若無其事的品著新茶，鬼叔看著平板偷瞄眼阮夢瑤，感覺她這話裏有話。

    “原來如此，女娃娃依舊信不過老夫啊。”

    阮夢瑤一言不發，事不關己的品著茶，鬼叔合上眼歎息了一聲，無奈的點開了平板。

    屏幕上的視頻畫麵是鬼叔跟阮夢瑤在病房的時候。

    點下播放鍵看了一會，鬼叔驚呼著，“為何如此。”

    視頻中，蕭陌安靜的躺著，可就在他睜眼的瞬間，臉上肌膚瞬間就枯竭了。

    “別急，後麵還有。”

    阮夢瑤品著茶，媚笑著朝鬼叔遞了個眼神。

    點開另一段視頻，畫麵中，玲姐端來麵盆，揭開蕭陌蓋著的被子，準備解開他衣扣。

    畫麵原本一切正常，可當蕭陌的身軀出現在畫麵中時，鬼叔不能淡定了，一雙眼鼓脹著，來回看著阮夢瑤跟手裏的平板。

    鬼叔離開醫院還不到兩周，可眼前的蕭陌，整身軀枯竭的如同幹掉的樹皮，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變成了幹屍。

    阮夢瑤依舊捧著茶杯靜靜的品著茶水，鬼叔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繼續看著視頻。

    視頻裏，以蕭陌醒來為時間節點，玲姐前後也不過隻出現過五次，醒來前三次，醒來後兩次。

    可前三次玲姐出現後，蕭陌臉上的氣色雖有所好轉，可也沒有太過明顯的變化，無非就是眼球在眼瞼下，活動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可蕭陌變成幹屍模樣後，玲姐每來一次，蕭陌枯竭的身體就會有一些細微的變化。

    如果說蕭陌此時的身軀是一顆枯掉的樹幹，那玲姐的出現，無疑是有人給這樹幹注入了水和養分。

    雖然玲姐的變化並不明顯，可鬼叔還是留意到，就在蕭陌醒來後，玲姐兩次離開，都讓人感覺她很疲倦，就連走路時，身體也出現了輕微的搖晃。

    鬼叔神情逐漸變得凝重，視頻播放完後，他急不可耐的點開了第三個視頻。

    視頻中，玲姐依舊用毛巾在給蕭陌清洗身體，可隨後，玲姐圓潤的麵頰輪廓開始慢慢變得消瘦，就連原本合身的衣服也給人一種，鬆鬆垮垮的感覺。

    反觀蕭陌，鬼叔再一次震驚了，隨著玲姐身體逐漸的消瘦，蕭陌的身軀卻越來越飽滿，直到最後，玲姐倒地，蕭陌坐了起來。

    “怎麽會這樣！”看到最後，鬼叔驚愕的望向了阮夢瑤。

    “難道，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阮夢瑤一開口，聲音就顫抖起來，她紅著眼淚水在翻滾，手裏的茶杯也重重的砸在了茶案上，“你到底給他用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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