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整個審訊過程，蕭陌跟小四都有在隔壁房間觀看，也正如他所知道的那樣，張政是不會輕易交代自己的罪行。

    對於這種早已舍棄自己性命，準備伏法接受審判的犯人而言，一般的手段是撬不開他嘴的。

    何況，蕭陌所知道的張政，並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什麽錯。

    再次聽到有人提起當年女兒的事情，張政如同變了一個人，眼眶裏熱淚滾滾，望著蕭陌時，如同一個無力的父親，在為女兒尋求幫助。

    “欣悅已經不再了，不會有人再傷害她了，可你為什麽要殺害王蕊，難道，當年的事，還跟她有關係！”

    張政突然止住淚水，神情恍惚的躲避著蕭陌的目光，可當蕭陌悄悄在他耳邊提到四個人後，張政全身顫抖一下後緊緊的縮在了一起，他鼻翼不停煽動著，一對目光驚恐的注視著蕭陌。

    “新人就是新人，磨磨嘰嘰的。”

    透過牆壁上的單向玻璃注視著蕭陌，趕回局裏的謝閻庭聽他這審訊過程，心裏那叫一個急，既然都已經推演出了殺人動機，還跟凶手磨什麽嘴皮。

    關於蕭陌醒來的事，阮夢瑤臨到謝閻庭請他喝咖啡才說了實話，還有李想的事，他也在醫院見到了同樣病情的玲姐，可通緝令的事開不得玩笑，何況他還跟局長保證過沒弄錯。

    眼下，謝閻庭可需要一個，能將功補過的機會，才好在兩個局長哪兒有個交代。

    審訊室的房門被人推開，北平第一個就傻眼了，畫著素描的紙被他揉作一團藏在身後，連忙起身上前解釋。

    “隊長，犯人是蕭陌抓的，他身上沒收到危險武器，而且。”

    一年前抓捕蘇勝的時候，北平跟蕭陌被分到了一個組上，就他對蕭陌的了解，人傻還衝動，做事還不過腦，20米高的高速路環橋就敢往下跳。

    就這種人，怎麽可能犯下這種心思縝密的案件，而且什麽生化武器，他壓根沒在蕭陌身上找到。

    何況，李四妹還說，她跟大潘都一路跟著蕭陌的。

    見隊長回來了，北平本想解釋清楚，可謝閻庭招招手，就讓北平帶著李四妹出去了，唯獨留下了蹲在張政跟前的蕭陌。

    望著謝閻庭，蕭陌慢慢起身，想著這人怎麽來的這麽不是時候。

    謝閻庭也沒當蕭陌是會事，又從包裏摸出根棒棒糖來，剝去糖衣放進嘴裏，慢慢的走到張政跟前。

    身上淺黑色還沾著汙漬的風衣，被他兩手往身後一拋，謝閻庭仰著頭深深的吸了口氣。

    “張政，別以為你不說，我們就不知道你殺人的動機。”

    一聽這話，蕭陌望著自信滿滿的謝閻庭，心裏也是納悶，這還是當初認識的老謝嗎？

    隻見謝閻庭把手往張政肩上一搭，一副我什麽都知道了的表情。

    “12年，發生在信德高中的欺淩事件。”

    謝閻庭這一開口，蕭陌真想重來一次，撞牆死了得了，當初他提起這期事件，隻是想讓謝閻庭，利用王蕊將張政抓捕歸案。

    這老謝該不會當真了吧！

    就在蕭陌後悔挖這麽大坑，讓謝閻庭往裏跳的時候，他發現，張政的眼神又不一樣了。

    “被害人曾莉婷，被同班王蕊，夥同梁曉紅、張春燕等人，用挑痘針刺成重傷，甚至還在帶傷的情況下被人玷汙，而且還被拍成不雅視頻被放到了網上。”

    “曾莉婷受不了刺激，傷還沒好就退了學，跟父母帶回了老家。”

    “當初，也不知道什麽原因，曾莉婷證詞裏沒有提到梁曉紅和張春燕，而且，王蕊也一口咬定事情都是她自己出錢找人做的。”

    “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年後曾莉婷去找過你，而那天，我剛好也在湟城老街。”

    謝閻庭看著張政，眼裏泛起了得勝者才有的光芒，而張政縮著脖子，目光左右晃動著，就好像心中的秘密正在一點一點被挖掘。

    蕭陌看著這兩人的神情，右手不自覺的壓在自己胸口，難不成，這案子被自己胡亂給說中了。

    “當然，你不想承認了沒關係。”

    張政雖然一個字也沒說，可他這副表情，謝閻庭已經知道是自己勝利，嘴裏包著的棒棒糖被拿在手裏，他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張政我實話告訴，我已經找到了你們殺害梁曉紅的目擊證人，而且明天我就派人去找曾莉婷，到時候，不怕你不認罪。”

    “如今你罪證確鑿，你的同夥我們也會一一抓捕歸案。”

    “就我一人，沒有同夥，沒有同夥。”

    “你剛，說什麽！”

    張政低著頭一直左右搖擺著，他的聲音很小，可蕭陌和謝閻庭都感覺自己沒聽錯，兩人不約而同的蹲到了張政跟前，驚訝的問著。

    “沒有同夥，都是我一個人幹的，他們都死有餘辜，跟婷婷沒關係，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不管我女兒的事，她還那麽小，是她們在傷害她。”

    “她們死有餘辜，我要替天行道。”

    “死有餘辜！”

    “全都死有餘辜！”

    “都怪我，都怪爸爸無能，是爸爸沒保護好你，不管我女兒的事，跟她沒關係，都是我一個人幹的。”

    “是我不好，最該死的人是我才對。”

    “是我！”

    “是我！”

    張政突然又變得瘋癲起來，左右晃動的身體，不停的撞擊著焊在地上的鐵椅，雙手抓著鏈銬不住的朝自己額頭砸著。

    “他們必須死，沒人可以傷害我女兒，沒有人，誰也不許傷害她。”

    額頭被鏈銬砸的破了皮，血液順著張政額頭滑過眉毛，又順著眉尖滴在了他衣服上。

    可此時的張政，如同黑夜裏現身的夜叉，嘴角勾勒出邪惡的笑容，一雙眼緊緊的盯著前方空無一物的前麵，如同那裏有著獵物，正等待他悄悄的抹殺。

    “張政，張政。”

    蕭陌輕輕搖晃著張政的肩膀，可張政就像看不到他一樣的望著牆，望著望著，又失心瘋般的狂笑起來，雙手還不停的在身前揮舞著。

    “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張政的情緒太不穩定，不利於審問，可蕭陌卻又很在意，因為張政在聽到女兒張欣悅的名字時，反應還算正常，可以聽到曾莉婷的名字，便開始發了狂。

    難道，這起連環殺人案背後，還真的跟當初信德高中的校園欺淩事件有關？

    “謝隊，當年的事。”

    當初在趙寒冰辦公室，蕭陌也提過這起發生在校園的事件，可當初謝閻庭並不信，可為何，他剛剛在說出這起校園欺淩時，又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反手關上了審訊室的鐵門，謝閻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著頭，左手手指一直在後腦勺不停的撓著頭發。

    “你看大小姐這事鬧的。”

    局裏的人都知道，謝閻庭尤其愛吃糖，而且隻吃棒棒糖，蕭陌真不知道他包裏每天得裝多少糖。

    因為，就在謝閻庭說話間，他又從包裏摸出根棒棒糖來，遞給蕭陌。

    看謝閻庭一臉羞澀的表情，蕭陌笑了笑，把糖拿在手裏。

    可謝閻庭糖還含在嘴裏，望著蕭陌時嘴唇微微的張開著，那眼神，完全就是在期待著，蕭陌快點把糖給吃了。

    蕭陌笑的有些尷尬，無奈的輕輕晃動著腦袋，剝了糖紙把糖塞進在嘴裏。

    “這就對了嘛，一場誤會。”

    謝閻庭笑起來兩眼彎彎的，又濃又粗的眉毛還上下抖動著，他拿走蕭陌手中糖紙，整齊疊好後放進了內衣包裏。

    手往蕭陌肩上一勾，謝閻庭拉著他一路走著。

    “兄弟，可不是老哥我有意為難你，咱都是警察，可不能放過任何可疑的人物，可你這逃獄就鬧的有點大了。”

    謝閻庭說到這事，蕭陌鼓起眼瞪著他。

    要不是謝閻庭不給他機會解釋，他也用不著逃獄。

    “當然啦！”

    謝閻庭這又殷勤的笑了起來。

    “這事兒可不能怨老哥，還得怪那個大小姐，她要是一開始都說清楚，我們哥兩能鬧這麽大誤會嘛，都是一個部門的，我也不能無緣無故的懷疑你嘛。”

    “老謝，你這是有事求我吧！”

    謝閻庭這副德行，二十三年都麽改過，一見他殷勤的笑著，蕭陌就知道他有事求自己。

    “嘿嘿，看老弟說的。”

    謝閻庭伸著舌尖舔了下嘴角，埋著頭偷偷瞟了眼蕭陌，有些慚愧的說道。

    “你看，這通緝令的事，老弟可得幫老哥給局長求求情。”

    “那我要是幫了謝隊這個忙，謝隊是不也得還我個人情。”

    醫院的事本就需要謝閻庭幫忙盯著點，聽他這麽一說，蕭陌正求之不得。

    “嗨哎，都是兄弟，互相幫忙應該的嘛，你說，老哥我一定幫你。”

    見蕭陌這算是同意了，謝閻庭樂的兩手不定來回比劃著，想要讓這兄弟情義更加牢固。

    “我的事你不要問原因，照做就行。”

    蕭陌說完，謝閻庭正比劃著兩手僵在了半空，眼神裏絲毫沒有要隱瞞的，顯露著為難的神情。

    “放心吧，不會讓你做為難的事情，局長哪兒，就說是我倆合計好的，為的就是讓凶手放鬆警惕。”

    蕭陌拍著謝閻庭肩膀，可謝閻庭心中還是有顧慮。

    “而且，我想請謝隊幫的這個忙，也是一起案子，這要是解決了，局長更不會在意這通緝令的事情。”

    “是嘛！嗬嗬。”

    偷偷瞟了蕭陌幾眼，謝閻庭似乎笑的有些緊張。

    “對了謝隊，曾莉婷的事情，你好像知道的挺清楚。”

    找謝閻庭幫忙的事雖有了眉毛，可蕭陌還是很在意這起凶殺案。

    因為當初信德高中校園欺淩事件，涉事人也就王蕊、梁曉紅、張春燕三人是女的，如果張政真是因為曾莉婷殺人，那還有四名女學生又是怎麽回事。

    一說起案子來，謝閻庭也正經了幾份。

    “蕭陌，這事我還得再給你道個歉，張春燕、梁曉紅都是被人用細長的尖銳物體刺死，所以當晚田七一手飛針讓我很是震驚。”

    “而且，大小姐這人也太皮了。”

    這話才剛起個頭，謝閻庭的正經勁兒就使完了，又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她說你老早就醒了，而且一直留意著這起案子，有了眉目就跑來警局了。”

    “你聽聽，聽聽。”

    阮夢瑤這人，平時看起來像坨啃不動的堅冰，可一頑皮起來，確實讓人受不了，蕭陌這心裏苦澀的笑著。

    而謝閻庭也是，一邊說著，兩手手心手背拍的啪啪響，臉上更是一副委屈無奈的神情。

    “老弟，這案子，我們組可好幾個月，每日每夜的再查，你說你一個病人，躺在醫院就把案子給搞清楚了，誰信啊！”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謝閻庭這又打著馬虎眼的笑了起來，手指尷尬的抓著頭皮望著蕭陌。

    見蕭陌沒太在意這個事兒，他又算正經了些。

    “當然，我謝閻庭沒多大本事，不該懷疑老弟你，要是不今晚抓了張政，曾莉婷的事，我還真沒太當會事。”

    “大小姐把事情說清楚後，我想了想你那番話，就跟當年調查這件事的同事了解了一下。”

    “當年保留下的當做證據的視頻裏，確實有張春燕跟梁曉紅，我這才覺的你說的在理。”

    “不瞞你說，15年前我還在街道派出所，張政女兒那件事，就是來找的我們所，當年的事也可以說是意外，雖然那幫幫凶也都被我們抓的差不多了。”

    “可謝閻庭畢竟心裏上有過創傷，也確實殺過了人，我時不時的就會去湟城老街看看他。”

    “就那麽，有一天我看見兩個小女孩唯唯諾諾的跟著張政，今天看了當年欺淩的視頻，我一眼就認出了曾莉婷，就是當初跟張政在一起的那個小女孩。”

    “對了。”

    謝閻庭說完，這就扭頭望向了蕭陌。

    “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真的就這麽巧合嗎，蕭陌抿著嘴角看了眼謝閻庭，無奈著笑了一下。

    “當年我可還在上高中，那個視頻，我也看了。”

    蕭陌這不是真話，這是他一早就準備好的殺手鐧，隻要有人問，他就這麽答，因為他始終知道，張政的目標還有四名女大學生。

    可為什麽這起連環殺人案，還跟曾莉婷扯上了聯係，而且，張政不僅在聽到曾莉婷名字後性情大變，口中也是在叫著莉莉。

    事情，可沒像謝閻庭想的那麽樂觀。

    雖然，張政承認事情都是他一個人做的，可謝閻庭哪兒還有個目擊證人。

    “張政雖然被抓了，可外麵還有兩個人，王蕊那邊還是要安排人保護著。”

    “所以啊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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